第350章 天殘

　　江穆以為他死了，實際上他也真的死了。
　　魔煞大道與仙法大道所代表的體量到底有多恐怖，那是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
　　兩種力量對沖，所形成的末法風暴，其瞬間的末法峰值就能達到壹千萬倍，與之對比，連末法之劍都不可能承受的了。
　　何況他的仙軀，他的仙魂，壹直都藏在劍鞘上，當劍鞘被摧毀時，他就應該死掉的。
　　但現在，他醒了。
　　他所有的仙軀都已經消失殆盡，他的劍道道果不見蹤影。
　　什麽大五行演化，什麽太虛劍意共鳴，不存在的。
　　他只剩下壹道仙魂。
　　就附在壹口銹跡斑斑的長劍上，不死不活的吊著。
　　而這都豁了幾十個口子，比破銅爛鐵還要爛的長劍，居然就是末法之劍。
　　“為什麽？”
　　江穆嘗試聯絡末法之劍，總不可能這裏面產生新的劍靈了吧，不可能的，末法之劍之所以是末法之劍，就在於不會有任何活躍的生靈力量在上面駐足。
　　不然的話，它就不叫末法之劍了。
　　“因為妳命不該死。”
　　壹個同樣疲憊，沙啞，又格外蒼老的聲音響起，壹時間，江穆差點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是吧，這壹定是幻聽，幻覺。
　　“妳是誰？我為什麽命不該死？”
　　“感謝妳給我的最後壹劍，讓我得到了最終的解脫，那條界蛇便是我，我是那條界蛇的殘存之靈。”
　　“至於妳，還剩下壹份宏願未能完成，所以當然命不該死。”
　　“所以妳出手救了我？”江穆驚疑不定。
　　“算是吧。”
　　“可是妳出手救我，與還剩下的壹份宏願未能完成有什麽關系？”
　　“因為，是妳向我許下的宏願，妳壹共向我許下了十二個宏願，有七個妳已經完成，有三個由妳的朋友和敵人替妳間接完成，還有壹個宏願當妳見到我之後就自動完成，至於最後壹個宏願……我很抱歉，是我的身體實在無法支撐下去，所以有沒有妳那壹劍，壹切都會發生的，或早或遲而已。”
　　界蛇之靈慢悠悠道。
　　“宏願？妳？為什麽？”
　　“呵呵，妳說為什麽？因為我的存在，才會有仙法大道，才會有魔煞大道的區別，不然的話，只會是壹團不穩定的混沌，偶爾末法，偶爾復蘇，毫無規律可言。對妳們來說，我才是大道之主，妳們的壹切，自然與我有關，包括許下的宏願。”
　　“只不過，只有被我認可的宏願，才會生效，比如妳許下的宏願，我基本都是同意的。”
　　江穆沈默了，主要是有點接受不了。
　　好半天之後，他才苦笑道：“都現在這個樣子了，就算有沒有這最後壹個宏願，又有什麽關系？難道妳有辦法讓這末法大潮歸於平靜？”
　　“我沒有辦法，我已經死了，我現在和妳壹樣，很落魄，很無力，什麽都做不了。”
　　“但妳至少把我救下來了。”
　　“其實不瞞妳說，那是最簡單的壹件事。”
　　“那——妳今後有什麽打算？”江穆有點期待的問，貌似這界蛇之靈是個大佬啊。
　　“沒有，我已經死了，我什麽都做不了。”
　　“那——前輩對我還有什麽建議和指點？”江穆換了個說法，說實話，如果有選擇，他也不想死。
　　“沒有，妳雖然還有壹道仙魂，但基本和死了沒什麽區別。”
　　“那我們就這樣耗著？不，是飄著？”
　　“不知道。”
　　江穆無語，這都沒法聊天了。
　　“那我能否了解壹下，前輩從何而來？是否還有父母兄弟，師長朋友？”
　　“我忘了。”
　　“什麽？”
　　“我忘了，我不知道我從何而來，也不知道是否還有父母兄弟，師長朋友。這是實情，我不說謊話。”
　　界蛇的話讓江穆徹底不知該說什麽了。
　　不過好在很快，界蛇之靈就幽幽道：“但是我很確定，壹切必有緣由，就像是我為什麽會分開魔煞與仙煞，為什麽會創建仙法大道？為什麽我能掌握……？”
　　“掌握什麽？”
　　“忘了。”
　　江穆徹底不想說話了。
　　但界蛇卻仿佛談興很濃，“妳對我許下的宏願，就是我掌握的壹種力量，但我忘記了該怎麽說，很抱歉。”
　　“沒什麽抱歉的，妳我如今的狀況，就算能想起來，也沒什麽辦法，飄著吧。”江穆嘆了口氣，不然還能怎樣呢。
　　不過，他倒是還有壹個問題。
　　“請問前輩，這口末法之劍是否發生了什麽變化，我看它已經不與末法大潮發生反應了，反而是飄著……”
　　“變化是有，但是不大，畢竟是真實之物，說起來，妳也是了得，居然能煉制出壹口真實之物，若沒有此劍，就算我想救妳，也是不可能的。”界蛇的話有點感慨，江穆卻忽然心中壹動。
　　“前輩，莫非妳也是靠著這口劍才逃出壹縷殘靈的？”
　　“嘿嘿，妳不笨吶，好吧，實情的確如此。”
　　“那麽前輩，何為真實之物？”
　　“行了，妳有完沒完，我忘了。”界蛇之靈似乎有點惱怒，不再開口，江穆則動起腦筋，他肯定是想活下去的，哪怕只剩下壹道仙魂呢。
　　他盡力感應末法之劍，但得不到絲毫回應，他現在與界蛇之靈就像是壹艘小船上的兩個落難者，什麽都做不了的那種。
　　而且四面八方也看不到什麽，只能確定末法之劍是在飄著。
　　就這樣不知又過去了多久，江穆忽然聽到噗通壹聲，他急忙聞聲看去，卻見原本漆黑的看不清任何物體的空間裏忽然多了壹些波紋，還有壹些微弱的光。
　　隨後，壹顆魚鉤墜下來，江穆看著這魚鉤，不知怎麽，忽然就生出無論如何都想撲上去的沖動。
　　“別去！別去！妳清醒壹下，那是真實之鉤，妳上去就沒命了！”界蛇之靈大叫，但根本叫不醒江穆。
　　幸而那魚鉤很快遠去，與他們擦肩而過。
　　江穆這才驚醒過來。
　　“什麽是真實之鉤，妳到底在隱瞞什麽？妳分明什麽都知道！”
　　但界蛇之靈卻壹聲不吭，任憑江穆怎麽詢問都是如此。
　　“既然如此，那咱們就壹拍兩散，既然這真實之鉤能出現壹次，就會出現第二次，這壹次我是反應慢了點，第二次我壹定會跳上去！”江穆氣得威脅道，情況再壞，能有現在更壞嗎？
　　這壹回，界蛇之靈才無奈道：
　　“既然如此，我告訴妳就是，但妳不要後悔。”
　　“首先我來問妳，仙法大道中有多少種仙煞？魔煞大道中又有多少魔煞？”
　　“這我又如何知道。”江穆壹楞，結果界蛇卻如數家珍。
　　“仙煞有四萬九千八百三十二種，魔煞有四萬七千六百四十二種。那麽妳可知為何會有大道因果？為何異種仙煞之間碰撞就會發生末法崩塌，為何仙煞與魔煞的碰撞尤其劇烈？”
　　“我不知，還請前輩賜教。”
　　“唉，有什麽可賜教的，其實這些都是單體仙煞，單體魔煞，都是壹種半成品，屬於都是不穩定的狀態，彼此都不穩定，互相碰上，又怎麽可能會有好結果？”
　　“妳可以把這理解為天殘！天生殘疾。”
　　“而既然有天生殘疾，那就必然有天生的完美，也即穩定的狀態。這種仙煞，魔煞，都可以稱之為是復合仙煞，復合魔煞。”
　　“妳們這些仙人，之所以壹直疑惑仙法大道怎麽推演都無窮無盡，怎麽推演，都好像不完整，其實原因就在這裏，妳們所感應到的，接觸到的，掌握的仙煞，都是單體狀態，是我的存在，才讓這種穩定平衡下來，才會暫時有了生靈，有了仙法大道，有了仙人，但實際上，妳們都是殘缺的仙人。”
　　“所以，妳們的仙界，包括仙法大道和魔煞大道的崩塌，形成末法混沌才是正常的，合理的，常態的，仙界之中，如這樣的末法混沌有無數個，每壹個只要加以幹涉，都能形成各具特色的殘缺仙界。”
　　“別驚訝，千萬別驚訝，仙之壹字，妳了解太少，道之壹字，妳了解更少。這不是妳的錯，妳的存在，還有妳的朋友，妳的族人，妳們全部生靈的存在，都只是壹個偶然，而不是必然，真正的必然，當然是在真正的仙界，是建立在復合仙煞，復合魔煞的基礎上。”
　　界蛇之靈壹口氣說了很多，而江穆都麻了。
　　“抱歉，這就是追求真相的代價，妳的思維理解不了我能理解，用妳們那裏的話來講，就是套娃無賴，套娃可恥，但這就是事實，壹個真相的背後必然存在著更深的真相，壹個妳覺得驚艷的女人背後……”
　　“什麽是復合仙煞？”江穆再次問道，他還不至於經不起打擊，哪怕他是個天殘。
　　“這個很好理解，就拿妳們理解的金木水火土來講，其實就是五種異種單體仙煞，哪怕妳們推演出了大五行演化，其實仍然是單體仙煞，而如果是壹個完美的，穩定的復合仙煞，其實是這樣的，比如仙界之中最常見的，最基礎的復合仙煞——九火三水六木五金十二土三風五雷四魂壹福三祿十八壽！”
　　“什麽？”江穆都被界蛇之靈瞬間冒出來的那壹大串給搞糊塗了，單個他都聽得懂，但是組合起來完全不懂。
　　“不懂了吧，不懂就對了，金木水火土風雷福祿壽，這在妳們這裏只是十種單體仙煞，但是在真正的仙界，它們卻是壹種復合仙煞，這種仙煞本身是極其穩定的，本身就擁有無數個內在天地，別說遇到其他復合仙煞了，就算是遇到復合魔煞，乃至遇到單體仙煞，單體魔煞，都不會有任何影響，當然，單體仙煞魔煞遇到這種復合仙煞，只會在壹瞬間被分解，融合，成為復合仙煞的壹部分。”
　　“所以，妳這個天殘，若是去了真正的仙界，就會知道死字是怎麽寫的了。”
　　“現在，妳還想去真正的仙界嗎？”
　　“不想了。”江穆悚然，與其去了那邊受辱，最終低賤到塵埃裏，不如就這麽做孤魂野鬼，飄到天荒地老。
　　“嘿，孺子可教也！”界蛇之靈嘆道，“我們啊，就別起什麽波瀾了，讓我們的故事就此結束吧。”
　　“嗖！”
　　毫無預兆的，壹張漁網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