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8章

　　殷勤神色不改，微笑點頭：“當日在暖雲閣中，我不但建議老祖將師妹逐出宗門，還建議將妳那碎嘴子的閨中密友杖斃於山門之外。”
　　狗丫兒瞪著殷勤，良久，終於嘆了口氣道：“當初那事，全怪我管不住自己的嘴，也是給她惹了殺身之禍。”
　　殷勤點頭道：“妳能如此想，我便放心了。有道是，亂之所生也，則言語以為階。君不密則失臣，臣不密則失身，幾事不密則害成。我不想咱們花貍峰亂成壹鍋粥，首要就是管住老祖身邊人的嘴巴。”
　　狗丫兒苦笑道：“所以啊，我就是那只雞嘍！”
　　殷勤微微壹楞，旋即失笑道：“讓師妹挨了壹刀，我也是過意不去。”
　　“她還好吧？”狗丫兒忽然莫名其妙地來了壹句。
　　殷勤又是壹楞，方才明白狗丫兒問的是那傳謠的女修，他從懷中摸出壹封書信遞給狗丫兒道：“嫁了個世家公子，至於過得好與不好，卻是不得而知了。”
　　狗丫兒接過書信，看了壹眼上面熟悉的筆跡，卻沒有立即打開，她將書信放在壹旁，鄭重其事地起身朝殷勤深施壹禮道：“殷主任在上，請受靈鵲壹拜，感謝主任活命之恩。”
　　殷勤趕緊伸手去扶她道：“妳不恨我就好，我於妳哪有什麽恩？”
　　狗丫兒堅持著行完禮，才擡起頭看著殷勤，認真道：“靈鵲在這茶園中禁閉多日，早將當日的前因後果想明白了。若按靈鵲所犯，逐出山門本不為過，可是咱家老祖心慈，壹定不會如此對我。可她雖然能將我從輕發落了，但也難免因此心中對我存了壹絲芥蒂，不會再像從前那般信任靈鵲。日後倘若有人心懷叵測，舊事重提，那便又是靈鵲的壹項罪過。若非主任當日在老祖面前堅持嚴懲靈鵲，靈鵲怕是再難得到老祖的信任了。”
　　殷勤眼中露出欣慰的神色道：“師妹自稱靈鵲，可是不願做回狗丫兒了麽？”
　　狗丫兒點頭道：“待我禁足期滿，就會親自去求老祖重新賜我個名字，狗丫兒在我心中已經逐出山門了。”
　　殷勤連說幾個好字，從懷中摸出壹枚玉簡遞與狗丫兒道：“這是老祖親賜的名字，妳自己去看吧。”
　　狗丫兒沒想到殷勤深夜登門，竟然是為這事，又聽雲裳親賜了名號，心中不禁激動萬分，她接過玉簡，神識掃過，腦海中浮現出的赫然是“謝靈鵲”三字。
　　狗丫兒的眼淚刷地流下來，噗通壹下跪伏在地，沖著寒潭的方向失聲痛哭道：“師尊竟、竟把靈鵲的本名賜還與我，可、可是不要靈鵲在身前服侍了麽？”
　　殷勤沈默不語，狗丫兒見果然被她猜中，不由得心頭大悲，想到雲裳的喜怒笑罵，想到與姐妹們的過往時光，再想到她在後山禁足懺悔竟然還沒能求得雲裳的原諒。那眼淚就如同決堤的江水壹般，止不住地流淌下來。
　　殷勤在壹旁看著，也是感慨萬分，跟著長籲短嘆，直到狗丫兒兩眼哭得腫成倆桃子，哽咽著連氣兒都喘不勻了，這才將她從地上扯起來道：“靈鵲師妹，妳也哭累了，可否先歇歇再哭？我這壺中也快見底了，可否煩勞師妹與我燒些茶水來？”
　　謝靈鵲心中早被失望、悲傷、悔恨種種情緒塞滿，她楞楞地看著殷勤，半晌忽然嘴巴壹撇，又要哭泣。殷勤見狀，趕緊又摸出壹枚玉簡，塞給她道：“先別急著哭，這裏還有壹枚玉簡，也是老祖讓我轉與妳的。”
　　謝靈鵲傻傻地接過玉簡，抽泣幾下，才想起來要用神識掃過才能讀出其中的內容。下壹刻，等她將神識探入玉簡，臉上的表情就變得精彩起來，壹時要哭，壹時又要笑，如瘋似癲。
　　這枚玉簡所載也是雲裳老祖親筆所寫，內容卻是比之前那枚豐富不少，大致的意思是說殷勤如何三番五次，五次三番到她那裏哭慘，說是老祖辦裏全是些新收的弟子，壹個得力的幫手都沒有。又說老祖辦的修士修為實在太低，害得他這個主任事事都要親歷親為，三天兩頭受傷。之前雖有鴨蛋，石葫蘆兩個經常過來幫忙，他卻不忍心勞累師姐們兩處跑。
　　總而言之，殷勤就是請求老祖能將座下得力能幹的師姐們分派壹個到老祖辦去，專門負責老祖辦的壹應日常事務，這樣殷大主任才能騰出手來大幹壹場。
　　雲裳原本想把肥滿或者瓜皮塞給殷勤，卻被他回絕了。他堅持要從藍雀、鶯兒以及狗丫兒三人中選擇壹個，雲裳被他纏得沒轍，幹脆讓他自己選。
　　沒想到，最後殷勤的選擇竟然是狗丫兒，鑒於狗丫兒是要到老祖辦做事，再用以前暖雲閣裏的戲稱就有失身份了，所以雲裳才賜還她謝靈鵲的本名。
　　接下來，雲裳又在玉簡之中寫了諸多囑咐告誡的言語，大致的意思就是告訴她到了老祖辦，壹不要怕，二不要慫，更不要被殷勤那小子胡說八道迷惑了。萬壹在老祖辦被殷勤欺負了，盡管去找雲裳告狀。
　　謝靈鵲看完玉簡，壹顆在巨浪裏漂泊的心總算回到了岸上，偷眼看見殷勤盯著地上壹灘濕漉漉的土地發呆，她不由得又羞又怒，剛剛真是傷心過度，簡直要把這輩子的淚水全都流出來了！這混蛋，也真會捉弄人，竟把老祖的兩枚玉簡調換了次序給我！
　　“恭喜靈鵲。”殷勤看她臉上神情風雲變幻，嘿嘿笑道：“靈鵲以後就是咱老祖辦的二把手了，老祖辦副主任，廉貞部的副主事，哈哈哈。”
　　“不稀罕！”謝靈鵲將玉簡丟還給殷勤道，“我回頭就去稟告老祖，我要在她身前侍奉她壹輩子。”
　　“那可不行！”殷勤正色道，“妳當老祖的金口玉言是兒戲嗎？實話告訴妳謝靈鵲，妳眼下就如同暖雲閣潑出去的水，妳來老祖辦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了。”
　　見謝靈鵲尤自發楞，殷勤臉色壹板道：“還楞著幹嘛？還不趕緊收拾東西跟我走？不過有件事卻是要與妳說清楚，妳既然入了老祖辦，寒潭的那處宅院妳就不能再收受租金才對。我之前給妳的靈石需得退還給我......”
　　不等殷勤說完，謝靈鵲忽然尖叫壹聲，跑回屋中。殷主任孤零零立於院中，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