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鄉

不覺

都市生活

「餵,醒醒,別睡了。」 感覺肩膀被人搖晃了幾下,李熙睜開眼看見乘務員正站在床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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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怪物(上)

歸鄉 by 不覺

2021-1-17 20:32

  吃過午飯李念兒出門散步,順便找陸鼎鐘打聽點事。
  從住處走到湖邊再沿湖漫步,享受湖面吹來的涼風,或是拐進壹旁的山林,走走停停欣賞山間景致,就這樣消磨掉幾個小時已是李念兒這些天來的習慣。
  她閑得發慌本想找點事做做,見村裏人都在為祭典忙碌著,便提出自己可以幫忙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可陸鼎鐘卻說聖女無需操勞,這些雜事他們來做就行,她說自己無所謂做點什麽都行,可陸鼎鐘依然堅持聖女無需為村裏的瑣事操心。她見老人壹臉真誠也就不再提要幫忙的事。
  雖然還沒正式昭告全村她已作為聖女回歸村子,但村民們已然知曉了她的身份,當她從村中走過時村民們都會露出恭敬的神情,在路上的都會站到路邊為她讓出道路,即使那路過輛汽車也不成問題。起初她很不適應,對陸鼎鐘說了此事後陸鼎鐘讓她無需掛懷,說那是村民們對聖女應有的恭敬。她告訴自己那就這樣吧,既然回來了就照這裏的規矩辦。
  最近幾天李念兒發現村裏不再只有老人,多了壹些中年人甚至是年輕人,詢問得知他們剛從市裏回來,隨著祭典的臨近越來越多的人會陸續回到村子。年輕生命的回歸讓這座古老頹敗的小村漸漸有了壹絲生氣,不再總是被陰郁死寂所籠罩,起碼白天不再那麽死氣沈沈。
  村裏沒電,照明用的是蠟燭和油燈,更不要說手機信號了,自然也不會有任何娛樂活動。每天太陽壹落山村民們便各自回屋閉起門窗,片刻前還在村裏各處響徹的敲敲打打聲壹停息,村子再次歸於沈寂,除了夏蟲不時的鳴叫外再沒有壹點動靜,緊接著夜色便會降臨。
  按照這裏的作息時間晚飯後差不多就要休息了,李念兒也想早點適應這裏的生活,可畢竟之前沒這麽早睡過,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就是睡不著,這時候她總會想到李旭,要是那小子在還可以陪她解解悶。
  最開始幾天她總是要等到和之前差不多的時間點才能入睡,不過漸漸的入睡時間越來越早,直到有壹天躺下沒多久便沈沈睡去。可睡得早醒得也早,睜開眼時四周壹片漆黑,手機早已沒電被她收了起來,身邊也沒有表,她無法確定時間,從窗外如墨的夜色判斷距天亮應該還早,她翻了個身打算繼續睡,可就在這時耳邊傳來壹陣瘆人的聲響,她定神細聽,確定聲音是從窗縫飄進來的,聲音很微弱,但在寂靜的夜裏不難聽見。
  這聲音該怎麽形容呢,像壹群遊蕩於山林間的野獸在拼命嘶吼,此起彼伏接連不斷,是在呼喚遠方的同伴呢?還是在宣示領地的主權?不過聽了壹陣後李念兒又覺得這聲音不像是動物發出的,因為聲音過於淒厲嘶啞,她想不出什麽動物會發出如此聲音,倒更像是喊破了喉嚨的人扯著嘶啞的嗓子在嚎叫。想到這她只覺瘆得慌,不再去有意聽那聲音,沒多久便又睡了過去。
  早晨起床後又開始了平靜清閑的壹天,白天時李念兒並未記起半夜裏那段小插曲,可這天晚上和前壹天晚上壹樣,她又在半夜裏醒了過來,眼睛睜開的壹瞬那嘶啞的嚎叫也傳入了耳朵,李念兒皺了下眉頭但也沒有多想,翻了個身繼續睡覺。
  之後的幾天夜裏接連如此,直到昨夜她終於按耐不住好奇下床來到窗前打開窗戶,山間的涼風瞬間湧入,同時湧入的還有更加清晰的瘆人嘶叫聲。李念兒佇立窗前放眼望去,看見的只有山林的高大黑影,樹木的枝梢在夜風中左右搖擺猶如鬼魅,伴著嘶啞的怪叫足以令膽小者寒毛直豎。
  李念兒靜靜站在窗前豎起耳朵想要辨別那聲音的方位,可兩分鐘後就放棄了嘗試,也許是這裏植被太茂密緣故,聲音在其間被不斷折射,她壹會兒覺得聲音來自東邊,壹會兒又覺得是西邊,壹會兒又像是幾處都有聲音傳來。聽不出個端倪來那要不要下去看看?李念兒馬上否決了這個想法,壹個人半夜去村子裏探險還嚇不倒她,只是這樣做毫無必要,這怪聲雖然奇怪但並沒有礙著她什麽,其次這怪聲肯定不會只自己聽到了,說不定村裏人知道是怎麽回事,明天問問村民吧。
  李念兒從回到眷湖村便壹直住在陸鼎鐘家,不過每天早上卻很難見到陸鼎鐘,村裏人早上起得特別早,等到李念兒起床吃早飯時陸鼎鐘早已外出忙碌了,屋裏只有壹個侍候她吃飯的老婦。李念兒今天吃早飯時問了老婦人關於那怪聲的事,老人上了年紀壹開始不太理解她說的什麽,直到她盡力模仿那嘶啞的叫聲時,老人眼裏閃出壹絲恐懼,支支吾吾了半天卻說不出什麽來,最後在李念兒的壹再追問下只說讓她去問陸老爺。
  村民們這些天的忙碌主要集中在修補破舊房屋和清理村莊環境上,隨著年輕人的歸來也開始推倒重建壹些傾圮嚴重的房屋,材料主要是為木石,都是就近取材。李念兒壹路打聽朝著陸鼎鐘所在的方位走去,遠遠的看見壹群人正在支起壹根粗大的圓木,陸鼎鐘則坐在壹旁觀望著整個過程。
  李念兒逐漸走近,陸鼎鐘註意到了她連忙站起。
  「陸叔在忙那?」李念兒笑著招呼道。
  「哈哈,我這把老骨頭想忙也忙不起來嘍。」陸鼎鐘看來心情很好,少見地笑著說道;「這處舊房子幾十年沒住人塌了大半,花了兩天清理幹凈,今天要在上面重建,我過來看看。」
  之前支起的圓木立在壹座圓形石臺上,老人告訴她那是柱頂石,立起的木樁以後要起最重要的承重作用。李念兒第壹次見這樣建房子,壹時起了興趣,把要問的事暫放壹邊,和老人壹起觀看起來。
  「這些年來村子越來越破敗,還有人住的房子時常得修修補補,沒人住的破的破垮的垮,建新房還是幾十年來頭壹遭。」老人對李念兒感慨道,「這多虧了聖女的回歸,讓村子有了復興的可能。」
  「妳不必這麽說,說實話我並沒有想過自己回來對村子意味著什麽,雖然從母親那聽說過壹些村裏的事,但來之前我對這裏並沒什麽概念。」
  「無論聖女您是怎麽想的,您的歸來對村子對我們都是天大的好事。」
  李念兒沒再說什麽,兩人默默地看著建造過程,確保圓木穩當後眾人分成幾批忙碌起來。
  「聖女專程過來是有什麽事嗎?」五分鐘後老人打破沈默道。
  「噢,妳不問我都忘了,是有點事。」李念兒想起自己過來的目的,「不是什麽大事,就是想問壹下……」
  李念兒把自己晚上老是聽到怪聲的事說給陸鼎鐘,最後不忘模仿那聲音,
  「那聲音妳們有聽到嗎?那到底是什麽?」
  李念兒說到壹半時陸鼎鐘輕松愉快的神情已蕩然無存,待她說完陸鼎鐘像是被勾起了什麽痛苦回憶般眉頭緊鎖表情沈重。李念兒見此知道是問對了,靜待老人回答。
  陸鼎鐘倒沒沈默太久輕嘆壹聲道,「沒想到聖女這麽快就註意到了,這事我們並不是有意要瞞著您,只是不知道要怎麽說起。如今聖女問起,我自然會向聖女說明此事,不過光憑我說怕是不夠真切,聖女不妨跟我去壹個地方,到了那壹切就清楚了。」
  李念兒不知道陸鼎鐘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不過她沒理由不跟著去,老人在前李念兒緊隨其後,兩人朝村子中部走去。
  這些天無所事事李念兒基本上走遍了全村,因此當踏上這條未被她發現的小路時李念兒頗為驚奇。這條路就在村子中心地帶,通向壹座樹木繁茂的山丘,小道兩旁的雜草有近壹人高,完全掩蓋了路面,想來平時少有人踏足,這也是李念兒沒發現小路的原因吧。陸鼎鐘上了年紀邊向上走還要邊用手撥開雜草,走得頗為緩慢,兩人花了番功夫爬到半山腰處,陸鼎鐘停了下來,李念兒上前發現這是壹處平臺,樹木在此處形成壹片密林,枝叉掩映間前方好像有什麽。
  「就在前面。」
  陸鼎鐘話音落下便開始穿越密林,李念兒繼續跟上。
  穿過密林後出現在眼前的是壹棟房子,不同於村民居住的房子,這座建築呈長方形且要大很多,大門開在正中間兩邊各有四扇窗戶,不過此時門窗緊閉,窗子還用木板封死了。
  房前的空地上雜草叢生,瘋長的藤蔓爬滿墻壁,木質結構上覆蓋著苔蘚,連房頂上都是野草,壹看便知是多年沒人打理,好在還沒垮塌。李念兒心下疑惑,不知道陸鼎鐘帶她來這是要看什麽,是這房子?還是房子裏有什麽?
  兩人來到屋前。
  「這以前是村裏集會的地方,聖女稍等我去叫人開門。」
  陸鼎鐘向右邊走去,李念兒順著陸鼎鐘去的方向才發現這裏還有另壹處房屋。李念兒的註意力都被眼前的大屋吸引,完全沒註意到角落裏還有壹間小木屋。
  說是小木屋都有點誇張了,倒更像是用木板石塊搭建起的窩棚。陸鼎鐘敲了敲木板門,門隨即打開,李念兒站的位置看不見那人,陸鼎鐘和那人說了些什麽,片刻後兩人壹起朝李念兒走來。
  李念兒終於看清了來人,年齡應該在陸鼎鐘之上,佝僂著背形容消瘦,裸露在外的皮膚是比村裏老人更灰的灰色,接近水泥的顏色,臉上的皺紋比陸鼎鐘的更深更密,雖然駝著背個頭不高但四肢卻特別修長,看起來極不協調,壹雙眼睛睜得出奇的大,眼球突出且中間呈白色。李念兒看著來人心裏頓生壹股不舒服的感覺,連忙把視線轉向陸鼎鐘。
  「這是黃伯,負責照看這裏。」陸鼎鐘對李念兒說道,接著又向黃伯介紹了李念兒,黃伯聽陸鼎鐘說到聖女時擡頭直直地盯著李念兒卻沒有說話,只是點了兩下頭作為表示。
  黃伯過來時手裏拿著盞燭臺,將燭臺交到陸鼎鐘手裏後便走到大屋門前打開了門上掛著的鎖,接著推開大門站到了壹旁。
  「聖女我們進去吧。」
  李念兒內心的疑惑快要達到頂點,但想到馬上就能知道是怎麽回事了,便強壓下現在就詢問的沖動,再次跟在陸鼎鐘身後踏進屋內。
  方壹進屋壹股刺鼻的氣味便湧入鼻腔,李念兒本想用手掩住口鼻但還是堅持了下來。黴味倒還容易忍受,但這房子裏除了黴味還有壹股更為濃烈的腥味,像極了魚的腥味。
  「味道不太好聞,還請聖女忍耐壹下。」陸鼎鐘說著點燃了手裏的蠟燭,沿著過道慢慢向屋子右側走去。
  屋外是大白天屋內卻光線昏暗,從門外射入的光線僅能照亮內後壹小塊區域,越往裏走越暗全靠燭光開路。屋內地面上鋪著木板,但因年久失修踩在上面咯吱作響,有些還會往下陷。
  刺鼻的氣味微弱的光線再加上壹步壹咯吱的聲響,身處這座破敗房子裏,氣氛開始變得詭異起來。過道兩旁是相對著的房間,陸鼎鐘在左手邊第三道門前停下讓李念兒去到門前。
  破舊的木門在頭高的位置開著個碗口大小的孔,這讓李念兒想到監獄或精神病院裏的房間,她下意識的看向門把手的位置,那裏掛著把銹跡斑斑的鎖,難道這裏面關著人?李念兒心裏多了幾份忐忑。
  「聖女可以從門上的小窗往裏看看。」
  「裏面到底有什麽?」
  陸鼎鐘輕嘆壹聲,「聖女還是先看看吧,看過之後我解釋起來就簡單了。」
  李念兒懷著不安的思緒湊近小窗,那股腥味壹下子更濃了,這次她沒再忍耐趕緊用手掩住口鼻。從窗口看去正對面應該是被木板封死的窗戶,有幾束細小的光線躲過了封堵從木板縫隙間射入,只是這點光實在太微弱,李念兒只能勉強看清壹小塊區域,可那裏並沒有什麽,再向深處看去好似是有幾道黑影,但實在太暗連輪廓都無法辨別。
  李念兒轉頭看向陸鼎鐘,還沒開口陸鼎鐘便意識到了問題,「我也有段時間沒來這了,把這事給忘了。」陸鼎鐘來道門前伸手對著門板哐哐哐連敲三下,敲門聲在這座寂靜的房子裏來回反射顯得異常響亮。陸鼎鐘示意李念兒再次向裏看。
  第二次看向房間李念兒立馬發現了不同,剛才壹片漆黑的區域出現了好幾對泛著青光的亮點,懸浮在空中有高有低,李念兒隨即想到了那可能是什麽,正感到驚詫,從黑暗中傳出的聲音又令她壹驚,嘶啞中透著淒厲,那是她這些天來已經熟悉的聲音,此刻正從門後的黑暗中傳來。
  這就是每當夜深人靜時,回蕩在村裏的瘆人怪聲的源頭嗎?李念兒咽了口唾沫呼吸也急促了些許,不過眼睛仍緊盯著前方,她要看看那到底是什麽東西。
  其中壹道聲音就在正前方且越來越清晰,李念兒知道那東西正在壹步步靠近,她穩住呼吸眼睛壹眨不眨地盯著前方壹小塊被微光照亮的區域,那東西再靠近就會出現在那裏。
  李念兒焦慮地等待著,每壹秒都像被拉長了十幾倍,終於,那東西的壹條腿率先邁入亮光下,接著是另壹條,最後整個身軀完整地呈現在李念兒眼前。
  縱使有心理準備李念兒還是倒吸壹口涼氣,這到底是什麽?從雙足站立和身上殘存的布料判斷應該是個人,可再細看身體特征又與正常人大相徑庭,鉛灰色布滿褶皺的皮膚像壹棵飽經風霜的老樹的樹皮,包裹在嚴重佝僂的幹瘦軀幹上,彎曲的脊椎異常突出,光禿禿的腦袋窄似魚頭,乒乓球大小的眼窩裏玻璃彈珠似的眼珠向外泛著青光,嘴巴壹直延伸至兩側臉頰。
  這畸形可怖的怪物走動起來十分遲緩,李念兒註視良久,本以為它在向門口走來,結果這怪物蹣跚著拐向了壹旁,再次隱沒於黑暗中,看來壓根沒註意到門後有人。
  從瘆人的叫聲中李念兒知道這屋裏不只壹個怪物,她等待著怪物再次出現好再補充壹些細節,可半天沒等到,那叫聲卻在等待中逐漸平息,最終整座房子重新歸於寂靜,
  李念兒猶豫要不要像陸鼎鐘剛才那樣猛敲房門再次喚醒那些怪物,但最終沒有這麽做,她從窗口收回視線平復了壹下思緒,然後轉身面向陸鼎鐘,此時充斥這座房子的刺鼻腥味已被意識忽略。
  「聖女可是看到了?」
  「如果妳說的是那怪物的的話,我看到了。」
  「怪物……」陸鼎鐘惆悵地說道「沒錯,就是這些怪物。」
  「我現在知道了夜裏怪聲的源頭,可謎團並沒有解開,反倒更加疑惑了。」
  「聖女是在疑惑那些到底是什麽吧。」
  「嗯。」
  陸鼎鐘手握燭臺站著壹動不動,表情像是痛苦又像是無奈,抑或兩者皆有。李念兒靜靜地等待著,等著陸鼎鐘告訴她壹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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