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匯中酒宴

　　龍崇九可不想壹開始就在這些人面前表現出謙恭有禮的風度，他們算什麽？不過是杜黃張的狗腿子而已，和他們打個招呼算給他們臉子啦。所以表面上看龍崇九江湖豪氣盡顯。
　　淡淡笑了笑，龍崇九又轉頭對馬德榮道：“德榮兄，南京路上的兄弟們妳先撤了吧，顧老板給我下了帖子，午時在匯中飯店想和我坐坐，妳陪我壹起去吧。”
　　“九哥，看來妳那招還真管用，顧竹軒想坐下來談了。”馬德榮忙拍上壹記馬屁。
　　“德榮兄，顧老板名滿上海灘，有今天的地位，妳不會以為是靠運氣混來的吧，在租界地頭上讓他忌憚的是洋人，而不是我們，都是些小事，坐下來談談還怕找不到解決的方法嗎。”
　　“九哥說的是，只是我們先抓了顧金順，九哥妳又打了蘇良太，今天又抓了他們七八十號人，這些事放壹塊還真不是小事，九哥，我們兩個去赴會，是不是有點……”馬德榮心虛的厲害。
　　“哈。”龍崇九大笑，繞著茶桌走了幾步，幽深的眸子掃了在場人壹眼才接道：“德榮兄，妳太小看顧老板了，別的不敢說，他要是連這點胸襟魄力也拿不出來的話，那江北大亨就有負盛名了，我龍崇九豈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那不是讓道上朋友恥笑嗎。”
　　“九哥，防人之心不可無啊，必竟我們讓顧老板這次面子丟的不小呀。”馬德榮仍小心的道。
　　“多慮了德榮兄，除非他不想在上海灘混了，妳認為他有能力和租界工部局硬撼嗎？”
　　“這個，我看他不至於吧。在租界還沒有敢挑戰工部局的人吧。”
　　“那妳還怕什麽？德榮老兄，妳要是心存顧忌，我也不為難妳。”言罷龍崇九轉向壹直在默默註視他的雲青雅道：“想必這位就是上海灘以秀雅聞名的雲小姐吧？”
　　雲青雅也是見過大場面的人，上海名流巨富，要員權貴她也應付過不少，剛才她從龍崇九的談吐中聽出了些什麽，這個人似乎正在和顧竹軒鬧矛盾。
　　只是他言辭之間流露出壹股大家氣勢，確與馬德榮，荀天正，白海華之流所具有的那種流匪氣有天壤之別，論年齡他還及不上這幾個人，但他的修養深度似乎遠遠超過了他們。
　　別的不說，就那份雍容和自信，眼光和魄力就讓人心裏欽佩。
　　就是荀天正和白海華也不由對望壹眼，心頭暗震，看來這個龍崇九還真不簡單。
　　在上海灘敢和顧竹軒叫陣的人不是沒有，但除了杜黃張這幾位之外還真沒聽說過有別人呢。
　　“龍爺，小女子正是雲青雅，賤名有辱視聽，青雅萬分慚愧。”雲青雅談吐溫婉的道。
　　“青雅小姐麗質天生，回異流俗，倒是龍某這俗人來的魯莽，唐突了佳人，今天江北顧老板宴設匯中飯店，有意邀龍某小坐談壹些小事，在下想若有青雅小姐坐陪，雙方定不願做出有負小姐享譽滬上的雅名的蠢事來，若是小姐肯賞個臉子給龍某人，在下將萬分榮幸。”
　　龍崇九可算給雲青雅壓了記大帽子，他這壹舉兩得，既請了美人兒陪他出局，也給了美人兒極大的榮譽感，若此事談好，自然有她雲青雅的壹番功勞，壹但傳開，誓必令她名聲大振。
　　馬德榮這時又壹次見識到了龍崇九的靈智，這也能成為他泡妞兒的借口？真他媽有腦筋啊。
　　門邊的林誌雄和劉振海也是壹臉的興奮，九哥就是能言善道，什麽話到了他嘴裏就變味了。
　　那邊的荀天正和白海華卻沒有插嘴，他們此來也是想請雲青雅賞個臉子出局的，哪知讓人家捷足先登了，不過他們也佩服龍崇九拋出的這頂高帽子，雲青雅拒絕的了嗎？壹方是租界捕房年青有為的正巡官，福州路上的新貴人，壹方是名震大上海的江北大頭香，拒絕就是打自已的臉，就是那寓院的老板也是舉雙手雙腳贊承的，她巴結還巴結不來呢。
　　果然，沒等雲青雅說話，寓娘就站了起來，陪著笑臉道：“寓娘清秀見過巡官大人，您說這話就見外了，青雅有幸陪大人出局高興還來不及呢，青雅，妳說是不是呀？”
　　這老寓娘壹個勁兒的給雲青雅丟眼色，馬德榮都懼怕的人物，她不怕那才叫怪了呢。
　　雲青雅也是頭腦靈慧的女子，暗中佩服龍崇九給自已扣的大帽子，這真讓自已不好推，再說，自已也只是個風塵弱女子，出局陪人吃飯，應付場面不就是自已日常要做的嗎，平時連荀天正，白海華這些人都拒絕不了，能拒絕他這樣壹個敢和顧竹軒叫陣的人嗎？
　　“龍爺看得起我這風塵弱女，青雅又怎麽能不給龍爺面子呢。”雲青雅含笑應諾。
　　……
　　匯中飯店位於外灘中山東壹路19號，它的正門設在南京東路23號，而靠外灘的19號成了邊門，這是壹座具有英國風格的混合結構建築，整個大樓高六層，采用紅磚做腰線。
　　在這個時期匯中飯店無疑是上海第壹流的大飯店，不是名流權貴也不敢來這裏。
　　在人來人往的飯店門前，顧竹軒，顧夫人，以及那位流氓律師許福寶之外就是顧竹軒的左右臂膀本族兄弟顧長順和顧良順了，站在門口恭候龍崇九這是天大的面子了。
　　也由此可推之，這顧竹軒確是個能屈能伸的大人物，壹般人真抹不下這個臉。
　　當龍崇九，雲青雅，馬德榮三人出現在匯中門前不遠處時，許福寶就看到了。
　　“四爺，他們來了。”
　　顧竹軒聞言首先看到了馬德榮，不用說，他陪的人肯定是主角了。
　　龍崇九亦在這時看到了許福寶在壹個中年人身側說著什麽，從那人的氣勢上就能看出他就是自已今天要見的人――顧竹軒。
　　“顧老板，兄弟來遲壹步，失禮之處還望海涵壹二。”龍崇九首先拱手為禮，必竟人家在門外恭候了，這叫他也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了，論勢力論財力自已簡直就和人家沒的比，明天壹但離開租界巡捕房，除了亡命天涯，這上海灘是壹天也不能呆的。
　　得罪的人多了都這樣，江湖路是有進無退的，金盆洗手那都是明哲保身的做法。
　　顧竹軒眼前壹亮，對方給他的第壹印象相當深刻，這會是壹個火暴急燥的人？只從他臉上透出的那份悠閑灑淡就應了夫人的那句話，他是在‘立威’呢。
　　“龍巡官，這是哪裏話來，我們是不打不相識，今日妳肯賞顧某人這個薄面，我顧老四異日定有回報，哦，這位是青雅小姐吧，顧某何幸，哈……請。”顧竹軒豪爽的笑道。
　　“顧老板言重了，是青雅之幸才對。”雲青雅粉面報赫，風情盡展。
　　“大家不要客氣了，龍巡官，雲小姐，馬探長，裏邊請。”顧夫人也主動答話。
　　“這位應該是顧夫人了，瞧我這張嘴，應該叫嫂子才對啊，進去先罰酒三杯。”龍崇九道。
　　顧竹軒心下壹怔，看來對方是真有誠意來和自已談的，不然何用如此客氣呢？
　　“龍巡官，這位正是內人，聽聞兄弟妳鐵拳崩大刀，怎麽也要來見識見識，妳可別笑話啊。”
　　“顧四哥，妳這是罵我呢，也得罰妳三杯，請。”龍崇九和顧竹軒手挽著手跨進了飯店。
　　貴賓間中，盛宴早已擺好，雙方分賓主落坐，龍崇九首先站起來，將壹瓶烈性紅洋酒拿過來，撮手成刀，輕輕在瓶勁上壹削，蓋著瓶蓋的瓶頭象豆腐般給他削掉，缺口甚是平整。
　　就這壹手，將在場的人全部震住，好家夥，這得多少年的功夫才能有這樣的成就？這要壹掌削在人脖子上，哪還了得啊？人脖子絕對沒那酒瓶子結實。
　　龍崇九含著笑，將三個杯子倒滿，正好壹瓶酒全倒光，他豪氣幹雲的端起了酒杯。
　　“顧四哥，拋開我們的恩恩怨怨不說，就今天四哥在飯店門前壹站的氣量就讓龍崇九打心眼裏敬服，這三杯酒兄弟我先幹為敬。”話落，仰對將手中杯送到嘴邊，壹連三杯，間中不緩。
　　大家都看的不由皺眉，誰都知道這洋酒勁兒大，這三杯幹烈烈的酒下去人就躺下了。
　　顧竹軒對他的豪氣不由心中懾服，忙也站了起來，道：“兄弟，妳看得起我顧竹軒，我也不能小家子氣，良順，給我開酒，我陪龍兄弟三杯。”
　　龍崇九卻壹伸朝那位準備開酒的漢子壹擺道：“良順兄，不忙。”
　　大家全是壹愕，龍崇九再道：“四哥請坐，今天有幸壹起，別弄的生份了，喝了這頓酒之後為敵為友那是另壹回事，但是坐在這裏，我們就是兄弟，四哥和我喝酒，那是給我臉子。”
　　“哈，兄弟膽識，我顧竹軒佩服，不怕兄弟妳笑話，妳四哥是個粗人，人敬我壹尺我敬人壹丈，這次的事顧竹軒心知理虧，是有些沖動了，請兄弟妳喝酒是應該的。”
　　“四哥，妳這話說的真是條漢子，能屈能伸，江北大亨這名頭當之無愧，我們把酒論交不談其它，不論恩怨，即便是生死對頭也有互相欣賞的可能，何況妳我之間不過是壹些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