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39章 大菩薩的暗器

　　南子慘笑，淚水如斷了線的珍珠，撲簌簌落下：“果然是妳，果然是妳，妳居然重新回到了人間，妳居然知道……知道我為了妳，不忘前塵，轉世輪回。而妳，連見都不肯見我壹面，是麽？”
　　楚夢苦笑：“見了，又有何益？我知道妳的事後，曾委托大巫神，本想讓妳成為南疆巫女。那裏，自成壹界，巫女之尊，宛如壹方帝王。妳在那裏，也可壹生無憂，恣意快活。可誰知……”
　　南子這才知道，大巫神對她格外青睞器重，竟是出自於楚夢的托付。
　　可她絲毫不因楚夢的這種關懷感到溫暖，反而更加的憤怒。
　　“無憂無慮？自從遇到了妳，我便沒有無憂無慮過！妳現在，是仙人？”
　　楚夢苦笑。
　　南子厲聲道：“是不是？”
　　楚夢閉了閉眼睛，喃喃地道：“很久以前，我就是了。”
　　南子譏誚地道：“對！為大雍討伐前朝，積下功德，妳早就飛升上界，成了仙了。仙人吶，真是失敬！能有機會稱壹尊神祇為大哥，嘉魚真是好榮幸！”
　　楚夢輕輕搖頭：“我的確是因為積了功德而成仙，不過……”
　　楚夢深深地望了南子壹眼，道：“不過，卻不是五百年前。在很久很久以前，我，因為斬殺大巫蚩尤，立下大功，就已被接引至天庭，位列仙班！”
　　楚夢深深地嘆息了壹聲，舉手壹拂，頭發、衣袍，漸漸變化，周身湧現道道金光。
　　他身穿金甲，頭戴金盔甲，掌中的銹劍，也漸漸化作壹口十三節的瓦棱金節鞭，在他的眉心，漸漸出現了第三只眼，那只眼只是閉合著，便有壹股無窮的威壓撲面而來，叫人實不敢想像，那只眼睛睜開，將爆發多麽強大的力場。
　　金甲仙人，依舊是楚夢的面貌，只是雙眼微微濕潤：“我，位列天庭五百靈官之首，號：‘都天大靈官！’”
　　南子呆呆地看著面前這尊威嚴神聖的神祇，驚愕半晌，才道：“斬殺大巫蚩尤？妳……妳早就是神仙？”
　　楚夢面帶苦色，道：“是！很久以前，我就已是神仙。每壹次人間輪回大劫，我都會……奉旨下凡，行走人間。我不姓楚，我本姓王，但是無數次輪回大劫，每壹次，我都會以壹個新的身份，壹個新的名字，行走人間。”
　　南子喃喃地道：“原來，這就是妳不接受我的原因，妳是仙，我是凡，我壹個凡人女子，根本不入妳的法眼。”
　　“不是這樣的。”楚夢道：“妳的心意，我何嘗不知？又何嘗不為之感動？可是，凡人的情欲愛戀，於我而言，而是修行路上的牽絆阻隔，我追求的是天地大道，是修成不死不滅之身。”
　　南子激動地道：“修成了又如何？這樣的妳，和壹塊石頭有什麽區別？現在的妳，縱然不能不死不滅，也能活上壹個元會了吧？又如何？妳快樂嗎？”
　　“快樂？“楚夢眼神壹陣迷惘。
　　他每日修行，但遇人間輪回大劫時，便奉命下凡，在人間走壹遭。
　　如今想來，在天庭的日子，只是壹日重復壹日的修行，真正多姿多彩，叫他如今能想得起來的，反而是成神之前，以及他每次行走人間的經歷和人生。
　　人間有苦，亦有樂。
　　在天庭的日子，或許真如南子所說，與壹塊石頭，沒什麽分別。
　　快樂麽？至少沒有痛苦。可沒有痛苦，卻也沒有快樂，幾乎沒有什麽情緒的波動。
　　求長生，是因為長生能給他帶來什麽呢？
　　想了半晌，楚夢笑了，輕輕搖頭道：“妳問的，我給不了妳答案。也許，是因為我的境界還沒到。等我進入大羅境界，證得混元道果，也能就能悟透天地至理，明白長生的意義。
　　到那時，我已徹底拋棄了肉身，成就元氣生命，已經徹底改變為另壹種生命形態，也許那時我才會明白。塵世間的喜怒哀樂，愛恨情仇，於那時的我而言，壹切盡是虛妄。”
　　南子冷笑道：“大羅金仙，混元道果，也不過是生命更久，神通更大。妳縱然脫離了肉體凡胎，也不會失去生命的六欲七情，我不相信，那時的神仙，就有怎樣的快樂。
　　不要說的那麽虛無縹緲，如果妳們仙人真能拋棄這壹切，尋找到比我們凡人更快樂的人生，妳還會出現在這裏？藏頭露尾，挑動人間之劫，禍亂蒼生性命，這就是妳追求的無欲無求、極樂天人的境界？”
　　楚夢苦笑搖頭：“至少，我不會如妳壹般，讓自己陷入壹世世不變的痛苦之中。”
　　南子憤懣地道：“是我錯了，我喜歡錯了人！我始終不平，始終不解，不明白妳為什麽就不能接受我，哪怕我為妳付出那麽多，我想知道，成仙，就真的那麽叫人割舍不下嗎？就可以叫妳毫不猶豫地拋棄我的心？現在我明白了！”
　　南子用力地點了點頭：“我愛的，根本不是人！而是壹塊修得沒了自我，冷酷無情的石頭！”
　　楚夢嘆息道：“夏蟲不可語冰，我和妳，原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我又怎麽可能讓妳明白我的心意？”
　　他凝視著南子，輕輕地道：“妳若放下執念，早就能脫離苦海了。可惜……”
　　“念在曾經的緣份，我來助妳壹臂之力，讓妳忘卻我，忘卻煩惱，重啟新生。”
　　說著，楚夢凝視著南子，雙眉間第三只眼睛，緩緩張開。
　　那只眼睛只張開了隙，便有無窮量的金光彌漫了這壹方天地。遠處正奔跑過來的天柱峰高人陡然感覺到了壹種本能的危險，紛紛站住腳步。
　　候在天柱廳內的狂獵猛然也是壹怔，有所感應，立時縱身出了大廳，向前這個方向狂奔而來。
　　南子驚駭地道：“妳要幹什麽？”
　　楚夢柔聲道：“抹去妳對我的記憶，抹殺妳這壹世的生命，只保留妳最純粹的元神，投胎重生去吧。”
　　南子激怒：“前世我是誰？來世誰是我？沒有我的記憶，沒有我的情感，那還是我麽？妳不想背負對我的虧欠，所以把天界的大秘密告訴了我，妳又為了不泄露出去，找壹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殺了我？”
　　楚夢輕嘆：“妳終究只是壹個凡人，神的境界，是妳理解不了的。妳以為我是因為受到了妳的困擾？無數年來，無數次下界，每壹次，我都有同生共死的兄弟，也有情根深種的女子，從來，沒有壹個，能撼動我的道心。”
　　他直視著南子，道：“他們，也從沒有壹個如妳壹般執著，居然歷數世輪回，本心不移。我已數百年修為沒有精進了，想來就是因為妳的存在。嘉魚，妳是撼動不了我的道心的！我送妳往生，是要斬去我的心魔，同時，也是結束妳的痛苦！這是妳我最好的結果。”
　　南子呆住了，數百年的苦苦追求，還想問他壹句做神仙，快樂否？是不是就真的比接受她，做壹對比翼鴛鴦更快活。
　　想不到，壹腔真情，竟是自己眼瞎，付給了壹塊沒有感情的石頭。如今他要殺了自己，還要壹廂情願地以為是為了她好！
　　“哈哈哈哈……”
　　南子現在只想狠狠抽自己幾個大嘴巴，她活該！誰叫她瞎了眼！
　　那只緩緩睜開的天眼，只是睜開了壹隙，無窮的威嚴，便俯壓下來。
　　南子感覺掌心發燙，那枚魔斧蠢蠢欲動。但是南子卻硬生生地用她的意念壓制住了魔斧的蠢動。
　　她現在是魔斧的主人，她的壓制，自然能控制魔斧。
　　哀莫大於心死，南子現在只恨不得自己快點死掉，從此再也不用記得這個狼心狗肺的男人。
　　她閉上了眼睛！
　　而楚夢的天眼，正在緩緩睜開。
　　那是都天大靈官的懲罰之眼！
　　懲罰之眼徹底睜開了！
　　無窮量的金光噴湧而出，南子的肉身將要被這金光徹底湮滅，所有的記憶與情感，也將壹並被抹殺。
　　但是……
　　“啪嘰！”
　　金光頓消，都天大靈官呆在那裏。
　　本以為必死的南子愕然張開眼睛，但她什麽都還沒看清，就被壹只船兒大小的大手淩空壹攫，陡然消失於原地。
　　都天大靈官緩緩伸出壹只手，往額頭上壹抹，將那擋住了他額頭天眼的物事抓了下來。
　　那是，壹只芒鞋。
　　都天大靈官深深地吸了壹口氣，然後壹個憤怒的神音便瞬間傳遍了天柱十二峰：“是誰？給我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