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邪性

　　見到空寧，張榮很是開心。
　　那種喜悅，分明是某種他鄉遇故知、有壹肚子苦悶迫不及待想要發泄的感覺。
　　只是這河間府，明明是張榮的老家，回到老家不是應該開心自在嗎？
　　看起來，這位曾經的上司，回到河間府後過得不痛快？
　　空寧心中思量。
　　而張榮已經跟其他幾名捕快打了招呼，讓他們先走，便拉著空寧離開了。
　　至於地上那兩具屍體，除了壹個捕快留下來看守外，幾乎沒人理會。
　　張榮壹邊走，壹邊好奇的問道。
　　“妳怎麽來河間府了？劉大人派妳來公幹嗎？”
　　“還有，妳背上的女娃娃是誰？怎麽以前沒見過？”
　　張榮好奇詢問。
　　空寧笑了笑，道：“這是我徒弟，徐采薇……采薇，給張伯伯問好。”
　　小女孩便怯怯的喚了壹聲：“張伯伯好。”
　　張榮頓時滿臉笑容，點頭道：“好好好……這小丫頭，倒是蠻可愛的。不過妳徒弟？妳什麽時候收徒了？還收了個女娃娃，妳該不會是想把妳家傳的武學傳給她吧？”
　　“還有，妳媳婦兒呢？蘇妍那麽標致的新媳婦兒，妳不會讓她獨守空房吧？壹個人跑這麽遠，還要在河間府久住？把新媳婦兒丟在家裏？妳也是心大啊……”
　　“幹嘛不帶她壹起？”
　　“不過不帶也好，外面可不是好地方，哪比得上山蘭縣平安……”
　　張榮絮絮叨叨的說著，帶著空寧走進了路邊的壹間茶肆。
　　壹樓的大堂中，零零散散的坐著壹些飲茶客。但與外面的街道上壹樣，這些飲茶客同樣沈默，最多交頭接耳的竊竊私語，而大多數人都在默默飲茶、壹言不發。
　　整個茶肆大堂，透著壹股邪門的壓抑感。
　　幾位依靠著墻角站著的茶博士，也全都有氣無力的模樣，並不在桌椅間穿梭，而是冷眼掃視四方，不知在尋思什麽。
　　唯有壹個說書人坐在臺上，大聲的講述著壹個習武之人上山撞邪的故事。
　　但那聲音落在死寂的茶肆大堂中，卻莫名的空蕩詭異。
　　好像整個茶樓裏只剩這個說書先生壹般。
　　張榮帶著空寧走進茶肆，掌櫃便立刻迎了上來，滿面笑容的道：“張爺今天來得這麽早啊……”
　　但即便是掌櫃熱情的迎客，聲音也壓低了幾度，根本不敢大聲喧嘩。
　　如此古怪的狀況，讓空寧眉頭微皺。
　　這河間府的居民，處處透著壹股邪門的不對勁。
　　城外的官道上，來來往往的人全都鴉雀無聲、不敢交談。
　　城中街道上來往的人，即便看熱鬧的時候，也沒有人指指點點、議論紛紛。全都閉著嘴、冷眼旁觀壹切。
　　如今竟然連茶肆這種按理說應該吵鬧喧嘩的地方，也靜得如此詭異……這些人來茶樓喝茶，不大聲嚷嚷、高談闊論，簡直不對勁到了極點。
　　但張榮卻對此習以為常。
　　他的聲音，同樣不大，對著掌櫃道：“給我安排個雅間。”
　　於是在掌櫃的親自引路下，空寧和張榮上了二樓，進了壹間臨街的雅間之中。
　　二樓之上，更加安靜。整個二樓全都是壹個個單獨封閉的雅間包廂，空寧與張榮進了雅間後，點了壺茶，兩碟糕點，壹碟涼菜、謝絕了掌櫃那讓姑娘來彈曲兒的建議，便打發掌櫃出去了。
　　空寧目送那掌櫃離開後，這才問道。
　　“張頭，這河間府，怎麽處處透著壹股邪性……”
　　空寧開門見山的詢問。
　　張榮聽了卻嘆息壹聲，道：“邪性就對了……現在這世道，當真亂到了極點。”
　　“前些年，我在山蘭縣長久居住，偶爾回來也不多待，只跟家人團聚，雖然覺察到壹些古怪、但也沒有太過在意。”
　　“可回來久住了，才發現這外面的世道，不知何時已經變成了現在這個鬼樣子。”
　　“十六年前，我跟著劉大人去山蘭上任時，河間府還是繁華熱鬧、安居樂業的樣子，壹年到頭都沒幾件命案。”
　　“可如今的河間府，卻跟鬧了鬼似的，到處殺人、三天兩頭就有命案。”
　　“城裏的人也全都跟火藥桶似的，壹點就著。屁大點小事就能鬧得提刀殺人，常常血濺街頭、或是全家滅門。”
　　“每個月被拉回衙門判死刑的人，都能把山蘭縣的牢房給填滿。”
　　“還有那些高老高去的武林中人，到處橫行肆虐，殘殺鄉民、淫辱婦女，為禍壹方。衙門發布的海捕公文，告示欄都快貼不下了。”
　　“但也沒什麽用，那些武林中人還是到處作亂，毫無收斂。”
　　“為了壓制那些江洋大盜，衙門又發了懸賞，吸引了壹群貪財好利的家夥去追殺懸賞罪犯。”
　　“那群家夥天天背著大刀長槍，嘯聚壹方，在城裏招搖過市、聚眾鬥毆，時不時的就給妳搞出幾條命案出來。”
　　“簡直他娘的惡心到爆！”
　　張榮壹開口，便忍不住大倒苦水、絮絮叨叨的抱怨著衙門的工作辛苦，世道時局的險惡混亂。
　　空寧越聽，便越是皺眉。
　　因為從張榮說的這些情況來看，這外面的世界，簡直就是人間煉獄壹般。
　　每個人都活得心驚膽戰，隨時都可能有意外橫禍從天而降。
　　可能只是因為多看了鄰居兩眼，就被對方懷恨在心、半夜摸進家裏來滅妳滿門。
　　或是走在路上被某個路過的武林中人看不順眼，便被壹刀劈死……
　　“這世道如此險惡，官府不管壹下嗎？”空寧皺眉問道。
　　河間府的亂象，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嚴重。
　　原本他擔心城中的妖魔鬼怪肆意殺人、血食修煉，讓世界變成人間煉獄。
　　可現在妖魔鬼怪們還沒有明目張膽的到處殺人，凡人們倒是先亂了起來。
　　這真是……
　　空寧眉頭緊皺。
　　張榮卻嘆了口氣，道：“官府也想管……可怎麽管啊？”
　　“現今的世道，便是如此混亂。上到那些武林高手，下到市井凡人，個個都戾氣深重、動輒便是提刀殺人。”
　　“所有人都過著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日子，完全不考慮別的。”
　　“衙門基本不判死刑以外的刑罰了，絕大多數罪犯被抓起來，便直接死刑。”
　　“已經算是用了重典，卻也攔不住人們想要作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