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二十九章 春日見君君如夢

　　壹曲高山流水，南風與音尊邪屍之間，識海互窺，得見彼此內心的真相。
　　南風得見音尊記憶中的景象，她雖然為之震驚，但道心終究堅定。
　　而此刻，音尊在觀南風的識海。
　　當她翻閱南風的記憶之書，在南風的腦海之中，卻有壹道琴音忽然響起。
　　“不……！”
　　感受到這琴音，音尊瞬間壹震，空洞的眼窩之中，都流露出壹種不可置信的駭然之色！
　　“這琴音……”
　　“是那位？是那位嗎？！”
　　音尊不可置信地開口。
　　縱然，在她的認知之中，那位已經變成了鬼，已經迷失瘋魔，但，現在聽到那位的琴聲，她依舊心為之驚、神為之奪！
　　恍惚間，音尊分明看到了壹位不可言說的存在，存在於南風的記憶之中。
　　此刻，只因為她觀南風之識海，故而得見南風記憶中的那人！
　　音尊看到，那是壹個飄逸而出塵的青年，於小院中彈琴，琴音肅殺，似乎可斬滅天地間的壹切道！
　　——那是南風記憶中，師尊李凡第壹次彈奏“帝尊破陣曲”時的畫面。
　　音尊看到，那是不可言說的無上存在，隨手撥動三兩琴弦，卻化盡世間的壹切俗念，讓人心境超脫，忘卻壹切。
　　——那是南風記憶中，李凡教授“忘塵曲”時的琴音。
　　那是壹座小院，壹個小山村……
　　光影流轉，無盡時空，音尊恍惚覺得，那小山村，似乎在歲月長河中漂流，無處不在，無刻不有。
　　而此刻，那小山村，小院中，那正在彈奏的青年，忽然擡眼。
　　“壹生思破紅塵路，劍藏廬軒隱迷蹤。”
　　“萬戰自稱不提刃，生來雙眼篾群雄。”
　　“春日逢君君如夢，笑無痕，語無蹤，霧蒙關山霧蒙風。”
　　“低頭欲思量，卻迷惘，”
　　“原本虛無界，上下兩茫茫，”
　　“無人慰，心冷如霜。”
　　那青年似在低語，似在嘆息，壹語落下，那青年舉杯而飲，無人對酌。
　　這壹刻，音尊有種感覺，壹切都已經虛幻，這世間滿是瘡痍蒼涼，卻唯有那存在，在真實中中遠去，在荒涼中獨存，守著無盡寂寞，唯有寂寥的歲月相隨。
　　“春日逢君君如夢，笑無痕，語無蹤，霧蒙關山霧蒙風……”
　　音尊忽然低語，這壹刻，她空洞的眼窩中，濃郁的灰霧，忽然消散！
　　“春日逢君君如夢……霧蒙關山霧蒙風……”
　　她反復吟詠這這壹句，忽然，空洞的眼中，居然無聲落淚！
　　這壹刻，她渾身都是顫抖起來，身上的灰霧氣息，瞬間消散，同時，某種黑色的印記，更是徹底毀滅了！
　　瞬間，音尊氣息陡然壹變。
　　方才，詭異氣機縱橫天下，令是四域八荒，都有種瀕臨毀滅之感，而此刻，她的氣息卻變得聖潔無上！
　　“春日逢君君如夢……原來是我在做夢，是我……”
　　“霧蒙關山霧蒙風……我們，都不曾見到真正的真相嗎？”
　　“那位還在，他還在！”
　　這壹刻，音尊忽然起身，她的軀體，瞬間全復！
　　全身光華如洗，灰暗盡消，風姿絕世。
　　她的樣貌，分明與南風壹模壹樣！
　　但，她卻多了壹種看盡沈浮的滄桑，歷經大難的淡泊，以及壹種釋然萬古的平靜和喜悅！
　　音尊看向南風，美眸中露出了壹種羨慕而釋然的笑，道：
　　“我才是早已死去的人。”
　　“妳才是真實的我。”
　　南風看著音尊，此刻有些恍惚，道：
　　“妳昔年所見……”
　　音尊搖搖頭，道：
　　“無論我昔年見到了什麽，這壹世……才是最重要的。”
　　“那位在，這壹世……便有希望！”
　　南風點頭。
　　而話音落下，音尊忽然彈指。
　　琴音遄飛！
　　此刻，她在演化她的道！
　　“上壹世，不及證道，便已身死，苦悟‘四見’，略有所獲，或許能為妳留下壹些東西。”
　　大道爆發，音律舞動九天。
　　這壹刻，整個音荒，仿佛都已經被化成音符的大道籠罩，壹曲可忘塵、壹音可破障。
　　音符中，分明演化了無盡的異象，戰場無盡殺伐、山川萬裏江河……飄飛於九天之上，綻放於混沌之間。
　　而南風，如有所感，她亦不禁以五臟六腑之氣，化作琴弦，閉上了雙眼，在彈奏。
　　她在以前世的道為基，悟如今的大道。
　　高山流水覓知音。
　　梅花三弄九州沈。
　　春江花月滿天地。
　　……
　　十面埋伏，萬裏盡孤墳！
　　南風已經進入了忘我無神之境界，萬古十音，在她的手下不斷演化而出，展現出諸天異象。
　　音符演化，響徹雲端，從高山流水的寂寥，到梅花三弄的靜謐，再到春江花月的美好，再到十面埋伏的肅殺……
　　整個世界，都隨著琴音而演化！
　　琴音化作無盡天梯，延伸萬裏雲端，最終更是連接出了壹座恐怖的殿堂！
　　那座殿堂，宛如壹條路的終點，仿佛不屬於這壹世，這壹界，在萬古難見、諸世不現之地，但，卻真實存在。
　　殿堂壹出，天下大震！
　　“終極天象……”
　　“琴道終極天象……居然出現了？！”
　　“不可能……難道，傳說中的前白霧時代的那位琴道至尊……復蘇了嗎？”
　　整個武荒界，世人齊齊跪拜！
　　穿插鎮壓於整個武荒界的十八桿恐怖血咒大陣陣旗，此刻都被那種不可侵犯的恐怖琴音，直接震碎了。
　　不只是武荒界，此刻四域八荒，乃至真祖界……
　　無盡諸天，皆在聆聽這壹曲！
　　壹曲通天！
　　“琴道終極天象……”
　　大梵荒，壹座古剎之中，壹個老僧莫名低語，道：
　　“萬道終點的那位，她難道窺見了這壹世嗎？否則……她怎會料定，後世還有這樣的人物出現……”
　　說著，老僧毫無波動的面容上，忽然有了壹絲期待之色。
　　“此生難入佛，唯有待來人，超度老僧了。”
　　他雙手合十。
　　同時，其他荒界，亦有所感。
　　“天既生我尹徐安，劍道萬古如長夜。”
　　劍荒，壹個氣質出塵的書生，行走在鬧市街頭，此刻，街頭無數的修者，都已經為琴道終極天象而怔住，但，他卻只是微微壹笑。
　　他的背上背負著壹具棺材，那棺材上，密密麻麻畫滿了筆畫，但隱約間看去，卻像是壹道道劍痕般。
　　“年輕人，妳有練劍的天賦。”
　　忽然，這書生停在了壹個少年面前，端詳了少年壹眼，道：
　　“這種天賦只會害了妳，劍道無前路，我替妳斬了妳的劍道天賦吧。”
　　他提筆，從那少年面前壹劃而過。
　　少年混若不覺，看著書生如看神經病壹般，遠遠走開了。
　　然而，那少年卻永遠不會知曉，只是因為今日，他的整個人生軌跡都已經改變。
　　看著少年遠去，書生才嘆了壹口氣，他將背上的棺材放了下來，然後把腰間的葫蘆取了下來，往棺材上澆了壹些酒水，這才自飲起來，道：
　　“劍道註定了寂寞，可惜妳死得早。”
　　“不然我尹徐安，何至於壹人面對，這劍道的黑暗呢？”
　　喝完酒，他繼續背起棺材，從劍荒中走過。
　　“學什麽也不要學劍，劍道萬古如長夜……”
　　尹徐安開口，看了壹眼音荒的方向，喃喃道：
　　“誰能壹劍破永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