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不忘初心，方得始終（探花加

　　初戀？

　　青澀的少男少女，懵懂的感情悸動。

　　還有那些天真爛漫的校園時光，那些美好單純的青蔥歲月。

　　周易問她：“妳以前讀書的時候談過戀愛嗎？有過喜歡的男生嗎？”

　　姜錦壹臉茫然。

　　她的少女時期，就是在照顧媽媽、努力學習，還有各種打工賺錢中度過的。

　　當然，她的學生生涯也不是完全跟尼姑壹樣度過的。

　　從小到大，有無數的男生追求過她，她的課桌裏面也曾經被塞滿粉紅色的信封，每逢情人節七夕節，都有有人堵在她放學的路上給她告白。

　　當時的她是什麽反應呢？

　　避之不及？

　　現在回憶，依稀記得壹張張陌生而沒有印象的模糊的臉，張揚的，羞澀的，燦爛的……而她，竟然從未有壹次生出過緊張心動的情緒。

　　活了二十幾年的姜錦，長到今天才突然發現——

　　她，從未有過初戀！

　　也許是壹路走得太急，卻無心停留看看路上的風景。

　　人生，自然少了很多遺憾。

　　周易從姜錦的表情，就猜出了個大概。

　　“不是吧，妳居然沒談過戀愛？妳之前不是交過男朋友嗎？那個叫周鳴溪的！”周易僅僅知道周鳴溪的名字，卻不清楚周鳴溪的身份。

　　姜錦壹楞。

　　她差點兒忘了周鳴溪的存在。這麽算起來，周鳴溪的確是她的第壹個男朋友，這麽說，也叫做初戀吧。

　　但為什麽周易問她有沒有初戀的時候，她卻壓根兒沒有往周鳴溪身上想呢？

　　姜錦不止壹次地正視過與周鳴溪的感情，思慮過很多次。

　　到今天，她才意識到她和周鳴溪的在壹起，不過是因為，恰逢其時。

　　而屬於初戀的那些懵懂的，青澀的，美好的，像是揣了個小鹿砰砰直跳的心臟，想到他就不可遏制的思念瘋長，無時無刻都會記起他點點滴滴的記憶。

　　居然，都沒有出現在她與周鳴溪的那段戀愛中。

　　想到這裏，姜錦都不知道該是慶幸，還是苦笑了。

　　周易看到姜錦神色中有失落，了然地沒有去打探她的隱私：“演技嘛，也不壹定非要有那樣的經歷。難道妳以後演殺手，就要去殺人嗎？沒初戀也能演出初戀的感覺嘛！”

　　說得有理。姜錦跟著點頭。

　　“那我們才猜測壹下顧青山導演新電影的內容。既然是和初戀有關，又是校園愛情，那應該就是講述學生時代少男少女愛戀的故事。顧青山的劇本裏面不可能出現狗血，那我們就往純粹美好的愛情方面去想象壹下。”周易逐步分析，又對姜錦道，“妳給我壹個看到喜歡男生時候的表情。”

　　姜錦正襟危坐，垂眼思索了壹下，擡起頭時，臉上已是羞澀的喜歡，她眼眸如水，裏面卻好似藏著星星，在她欲言又止的時候，熠熠生輝。

　　“漂亮是漂亮，但我總覺得少了什麽。”周易實話實說。

　　“是嗎？那這樣呢……”

　　在姜錦反復的琢磨鉆研中，時間悄然過去。

　　顧青山導演新電影試鏡的時間，也終於到來。

　　壹大早，試鏡場地就已經準備好了。

　　顧青山也在壹群忙碌的工作人員中間，頭發花白的他看上去平凡無奇，沒有丁點兒大導演的架子。

　　他的身邊是他的副導演。

　　“投資方那邊會派人來嗎？”顧青山問了壹句。

　　副導演搖頭，言語間難掩興奮：“這次的投資人太大方了，壹口氣砸了兩千萬不說，後續投資直接放話上不封頂。而且還完全不插手我們劇組的事務，最多就是派個制片人來關註我們的進度。”

　　除了推了壹個女演員進來。

　　副導演對著顧青山欲言又止，很想把這番話告訴他，卻又怕顧青山發脾氣。

　　與顧青山合作多年的他，深知顧青山的脾性，那就是壹個絕對的火藥桶！眼裏絲毫揉不得沙子的主兒！

　　按理說，顧青山這樣級別的大導演，就算作品不叫座，但就憑那電影的逼格，怎麽也不應該少了投資人才是。

　　歸根究底，還是跟顧青山的爛脾氣有關。

　　不準插手選角，不準插手電影進度，不準隨意幹涉電影拍攝！等等！

　　各種不準，各種不行，壹言不合就堵門開罵……最後，惹毛了圈裏近壹半的投資人，最後才有顧青山新電影開始組建劇組，投資居然還沒到位的情況。

　　這壹次，副導演也是沒辦法了，況且人家其他條件放得那麽松，就是要送壹個女演員進復選試鏡而已，不算多難就能輕輕松松拉到幾千萬的投資，何樂而不為？

　　但這些想法，副導演不敢直接跟顧青山說。

　　顧青山沒看副導演，當然不知道老朋友的心理活動。

　　他咬著煙，臉上有淡淡笑意：“要那麽多投資也沒用。”這部電影的定位就是小成本愛情片。

　　副導演暗自撇嘴，只想說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

　　至少……至少可以改善壹下劇組的夥食啊！

　　顧青山跟副導演都去了試鏡室，演員們則進了試鏡室旁邊的會議室，拿著工作人員派發的號碼牌，等待叫號。

　　在顧青山的地盤，沒有咖位，只有前後順序。

　　因為今天是專門針對女主角的試鏡，所以在場的都是女演員。

　　放眼望去，能在這裏看到不少耳聞目詳的面孔。

　　真真兒的美女如雲。

　　這電影名字未明，主角名字未明，主角性格未明，劇情發展未明……處處都是神秘的壹部電影，卻因為有了“顧青山”三個字，而讓無數演員趨之若鶩。

　　在場的所有女演員，每壹個都想成為顧女郎。

　　她們表面上看著和和氣氣，偶爾還會低頭交流壹下對角色的揣摩心得，面上言笑晏晏，心裏卻巴不得對方趕緊遭殃，這樣自己就少壹個競爭對手了。

　　姜錦抵達的時候，時間不早不晚。

　　她拿了號，推開等待室的門，進去的壹剎那，所有的目光都朝著她看來。

　　有的人認出了她，有的人沒認出她。

　　但非常明顯的是，所有女人眼裏都有了警惕。

　　無他，姜錦太漂亮了。

　　哪怕在美女如雲的娛樂圈，她的美貌也是碾壓性的，美得毫不矯揉做作，美得那麽渾然天成，美得那麽風光霽月。

　　在場的人多多少少因為姜錦有了危機感，在姜錦坐下來的十幾分鐘裏面，居然沒有人主動來跟她說話。

　　姜錦也不在乎，拿著壹份剛剛發下來的試鏡資料看著。

　　這份試鏡資料上的內容依然乏善可陳，關於試鏡內容的更是沒有。姜錦看了壹下，也就放到壹邊了。她突然收到壹條微信，來自周易，讓她出去壹趟的。

　　姜錦沒多想走出去了，直接被等待室外的周易拉著，到了僻靜的樓梯口。

　　周易神秘兮兮地遞過來壹份資料。

　　“這是什麽？”姜錦接過來翻了翻。

　　“內部絕密資料！”周易壓低聲音，且不斷打量周圍的情況，生怕被人聽到的樣子，“壹個老朋友給我的，說是和這次電影內容有關的，妳趕緊看看，臨時抱佛腳也好啊。”

　　“是嗎？”姜錦大致翻了壹下資料。

　　薄薄壹頁紙，只見上面寫著和女主性格有關的——溫柔如水，外柔內剛，情緒含蓄而不善表達，把對阿俊的喜歡默默放在心裏。

　　阿俊，就是這部電影的男主角，只是暫時的代號，真正的男主角名字還沒有正式公布。

　　概括下面還有壹大段分析，大意都是跟電影內容有關。

　　其中還劃出幾段重點，意為極有可能會成為試鏡內容的，用紅筆寫著可以重點關註。

　　“這是壹個多年老朋友給我的，絕對不用相信真實性！”周易見姜錦還在看，催促道，“妳趕緊往這個方向揣摩壹下，不用像之前壹樣漫無目的，對妳的試鏡會有大幫助。”

　　姜錦卻隱隱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

　　這樣的女主角，固然是校園愛情電影中的標配。

　　但是放到顧青山導演的作品裏面，是不是有點……太平庸了？

　　“怎麽了？”

　　姜錦凝視著周易的眼睛。

　　周易應該沒有撒謊，他是真心為自己好。難道是，周易的那個朋友？

　　姜錦總覺得背後隱隱約約有壹雙手，在撥弄命運，翻雲覆雨。她壹邊毛骨悚然，壹邊又覺得不解，她壹個小演員，沒名氣沒作品的，值得什麽人親自算計呢？

　　她不知道的是，暗中真的有壹條毒蛇在窺視著她，伺機以待。

　　隨時，都有可能咬她壹口。

　　拿了那頁紙，將它對折捏在手上，姜錦低頭往等待室的方向走去。

　　“啊，不是小姜嗎？好久不見呀！”

　　壹個熟悉的聲音，越眾而來。

　　姜錦回頭壹看，就見到柳子寧婷婷裊裊而來，身後跟著助理團隊壹大堆人，出場便是不壹樣的氣派，雖然長相僅是清秀，但她身上獨壹無二的氣場，對影後二字當之無愧。

　　走廊上有不少人，都認出了大名鼎鼎的柳子寧。

　　看到她跟其他人打招呼，目光自然也落在了姜錦身上。

　　此時柳子寧已經走到了姜錦身前。

　　旁人都在竊竊私語，大多是因為柳子寧這個知名影後的出現。

　　也不知道是誰說了壹句：“站在柳子寧對面的那個女孩兒是誰？真漂亮！比柳子寧漂亮多了！”

　　過於耿直的話說出來，是會得罪人的。

　　這句話順風飄進柳子寧的耳中，她從容的笑意壹僵。

　　“小姜還是那麽漂亮呢，我聽說妳離開劇組之後，去了另外壹個電視劇劇組，跟範予琳搭檔？”她笑盈盈的問，仿佛壹個關心後輩的好前輩。

　　八卦總是不缺人看的，現在走廊上就不知道有多少人停下來，專門為了看壹看這場好戲。

　　跟人多勢眾的柳子寧比起來，孤身壹人的姜錦顯得勢弱多了，像是汪洋大海上漂浮的壹葉小舟，多少有那麽壹點可憐兮兮的味道。

　　但姜錦的神色卻如此淡定，她不動聲色地回了過去：“謝謝柳姐您的關心，沒想到您這麽註意我的動向啊。”

　　柳子寧差點兒脫口而出，誰想註意妳！妳以為妳是誰？

　　理智阻止了她的行為，讓柳子寧把破壞形象的話給咽了回去。

　　她故作關切：“畢竟妳現在跟著周哥，我也想多照顧照顧妳，周哥這麽多年，也不容易。”

　　柳子寧感慨的話，似乎追憶起自己與周易壹起奮鬥的歲月，唏噓不已。

　　“原來是柳子寧前經紀人周易帶的新人啊！”

　　“周易？差點兒坐牢的那個？”

　　“估計是壹丘之貉吧。”

　　姜錦沒有把這些人雲亦雲的話語放進心裏，她頂多只是佩服柳子寧強大的思維，明明是她出賣了周易，卻能做到毫無愧疚感，在這個關頭，都能抓著周易黑上姜錦壹把，可謂無所不用其極。

　　遇到這樣蛇蠍心腸的女人，姜錦也不想過多打機鋒了。

　　多說無益，在娛樂圈這樣的地方，只有用名氣地位和作品說話。

　　姜錦只說了壹句：“希望妳把對周哥的愧疚壹直放在心裏。”

　　日日夜夜，折磨不休。

　　說罷，她轉身離去。

　　柳子寧抱著手冷笑，小丫頭片子，不自量力！今天我就會讓妳知道，什麽叫做以卵擊石！回到等待室的姜錦，等了很久也沒看到柳子寧進來。

　　也是，像柳子寧這樣的壹線女演員，來試鏡多少還是有壹個單獨等待室的，混跡在這個大等待室的，有點名氣也不過是二三線而已。

　　在娛樂圈這個階層分明的地方，壹線與二三線，可謂是天差地別！

　　姜錦坐了壹會兒，始終沒把手裏捏著的那頁紙打開。

　　壹個女孩兒忽然坐到了姜錦身邊，打破了壹直無人與她攀談的局面。

　　女孩兒長得很清純可愛，笑起來臉上還有兩個酒窩，甜美可人，壹照面便能輕易生出好感。

　　“姐姐，妳也是星煌的藝人吧，我也是！”女孩兒朝著姜錦伸出手。

　　姜錦有些意外：“妳也是星煌的？”

　　壹個經紀公司的，天然就有著親切感。

　　“對啊對啊，不過我是才簽約的新人，之前在公司見過姐姐妳壹次，當時沒能打招呼，姐姐妳可能不記得了，我可記憶猶新呢！”女孩兒嘴巴可甜了，張口閉口姐姐。

　　姜錦雖然對女孩兒有些親切好感，但她還不至於輕易就跟誰成為朋友。

　　所以接下來女孩兒狀似天真爛漫地問她壹些問題，她都表示自己不知道。

　　女孩兒有些氣餒：“好吧，我本來就不該問妳這些事兒的，太唐突了對不對？抱歉姐姐。”

　　“沒關系。”姜錦輕輕搖頭。

　　她慢慢想起這個女孩兒的身份了。

　　女孩兒是今年年初播出的壹部網劇的女主角，隨著那部網劇的播出，人氣突飛猛漲，那部網劇也成了近些年來勢頭最火最賺錢的作品，堪稱業界神話。

　　女孩兒的身份也水漲船高，很快簽進了星煌。

　　只是星煌裏面大牌藝人不少，不可能對她有過多的資源傾斜。在進入星煌之後，她也就是接了壹部跟那網劇題材差不多的校園劇，雖然飾演女壹號，但是反應平淡，早沒了當初網劇的勢頭猛烈。

　　不過女孩兒在微博上卻擅於經營形象，壹個接地氣會賣萌的女演員，博得了不少網友的註意，比如在演員圈子裏的名氣，女孩兒的身份更像是網紅。

　　自打她開始在微博裏發布美妝視頻，身份就基本脫離演員，被定義成網紅了。

　　沒想到，她居然也來參選了顧青山的電影，還過了海選。

　　在這個試鏡室裏，二三線演員都不少的地方，女孩兒的網紅身份成了天然障礙，沒人願意跟她說話，覺得自降身價。

　　大概女孩兒也是瞅準了這壹點，看到姜錦因為容貌過盛，而同樣被冷落，就湊過來跟她抱團。

　　可惜的是，哪怕她搬出星煌同公司藝人的身份，姜錦的熱情也是有限度的，更是不會主動跟她透露什麽。

　　女孩兒笑得人畜無害，心裏卻在腹誹。

　　誰不知道妳姜錦在公司裏面靠山夠硬？

　　明明沒幾部作品，卻有了單獨保姆車和經紀人，跟她同期進來的藝人，現在還在底層混著醬油角色呢！

　　女孩兒還聽說，姜錦從不歸屬演員部管理，很多事情都能自己決定。

　　公司裏的壹批小演員已經開始風傳，說姜錦的後臺是總裁方啟東了。這也是她能拿下《長安亂》的討喜女配，以及跟範予琳搭檔演《長平公主》女二的原因。

　　篤定姜錦有背景靠山的女孩兒，自從姜錦進來，就瞄準了她手上多出來的那頁紙，說不定那就是公司透露給她的內部消息！

　　可她卻不願意跟自己分享？明明都是壹個公司的演員！

　　被嫉妒沾染了的雙眼不再純凈，看著姜錦的目光也帶著狠意。

　　姜錦沒註意。

　　她起身跟女孩兒說了壹句後，去了衛生間。

　　女孩兒看到她放在座椅上，被試鏡資料壓著的那張紙，仿佛有什麽魔力似的，引誘著她伸出手。

　　她趁著所有人不註意，倉皇地抽走那張紙，又用了手裏的另壹張空白紙代替，然後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似的端坐。

　　待壹會兒，她偷偷摸摸打開那張紙。

　　裏面寫的，果然是跟試鏡內容有關的東西！

　　難怪姜錦那麽篤定有信心，原來是已經提前做了弊！

　　女孩兒欣喜若狂，迫不及待地看了起來，勢要抓住這個機會，打壹場漂亮的翻身仗！

　　姜錦去了衛生間，又在走廊上站了壹會兒通風。

　　等時間差不多了，她才進去。

　　姜錦沒發現自己放在椅子上的資料被人換掉了，她只是註意到之前坐在自己旁邊的同公司小師妹不見了。

　　大概是去準備試鏡了吧。

　　姜錦沒想太多，閉目養神。

　　試鏡，終於開始。

　　試鏡演員按著號碼牌依次進試鏡室，裏面有顧青山、副導演、選角導演還有制片人坐著。

　　顧青山親自試鏡，足以見得他對女主角的重視。

　　第壹個進去的演員出來的時候，眼睛紅通通的，看上去是哭過了。

　　沒人去安慰她，大家只是憂心忡忡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等待自己的時間到來。失敗的演員默默離開，試鏡室關上的門，也隔絕了所有窺探的目光。

　　壹個又壹個演員從試鏡室出來。

　　無壹不是壹臉的失落和挫敗。

　　姜錦看到，之前和她坐在壹塊兒說話的同公司小師妹，也進去了。

　　她踏進試鏡室前，回頭給了她壹個笑容。

　　那笑，得意滿滿。

　　姜錦都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看錯了，只見女孩兒進了十幾分鐘，出來的時候整張臉漲得通紅。

　　她沖到姜錦面前，大聲質問：“妳騙我！”

　　“什麽？”

　　女孩兒啪地把資料摔在姜錦身上：“這資料！居然是假的！完全不是上面寫的那回事兒！都是妳害我失去了機會！”

　　這熱鬧，惹來不少人的註意，大家都饒有興致地看著這場撕逼。

　　姜錦顯然不希望自己成為焦點，平靜地抓住快要掉落的紙張，攤開壹看。

　　原來是周易給她的那資料。

　　“這資料，不是我給妳的吧。”姜錦慢悠悠道。

　　女孩兒神色難堪起來：“是，是我……”

　　“是妳偷偷拿的，在沒告知我的情況下。”姜錦淡淡笑著，“妳在沒有經過主人允許的情況下，拿了別人的東西用了，反倒責怪東西不好用？這，是什麽強盜邏輯？”

　　女孩兒氣得不行：“可妳這些都是假的……”

　　“那是我自己的事，於妳無關。”姜錦淡漠地撇開視線，不再看女孩兒。

　　真是，人心不古。

　　虧她還以為這個小師妹當真是個天真的性子。

　　事實上，進了這個圈子，有多少人能夠保持純粹幹凈的本性？

　　女孩兒被其他人戲謔的視線看得難堪至極，跑了。

　　沒了好戲看的等待室，再次恢復了平靜。

　　終於，輪到了姜錦。

　　她無暇去想那張錯誤的人物資料，而是壹門心思放在眼前的試鏡上。

　　姜錦擡頭，無意中與顧青山的視線對上。

　　她自然地露出壹個笑。

　　顧青山卻皺了眉，沒看資料就叫出了她的名字：“妳是，姜錦？”

　　姜錦從顧青山的語氣中，聽出了不滿，頓時惴惴不安起來：“是的，我是姜錦。”

　　顧青山瞥了她壹眼，冷笑，目光在身邊壹眾人身上掃過：“我記得，她的資料在第壹輪就被我刷下去了。”

　　副導演懊惱不已，恨不得把頭鉆進桌子裏去！

　　他以為能夠蒙混過關的！沒想顧青山居然在那麽多資料中記住了姜錦！失策失策！

　　“也許是工作人員的失誤。”副導演企圖渾水摸魚，勸說道，“現在來調查也很困難了，不然還是看看她的試鏡，畢竟人家姑娘來都來了，不能讓她空手回去是吧？”

　　“不空手回去難道還抱著女主角回去？”顧青山毫不客氣地嗆聲，對姜錦更是直接得過分，“我向來不用新人女演員，何況妳還是跨行演戲，入行不到壹年，我是不會用妳的。”

　　壹開口，就直接斬斷了姜錦的試鏡機會。

　　姜錦慌了。

　　其實從剛才顧青山說她的資料在第壹輪就被他親手刷下去的時候，她就已經慌了，只是表面上強作鎮定而已。

　　現在聽到顧青山直接要趕她走，姜錦唯壹的想法是：

　　不能就這麽輕易放棄！

　　“顧導！您還沒看過我的表演！”

　　“不需要。”顧青山冷冷道。

　　姜錦當然不會善罷甘休：“只需要十分鐘，難道十分鐘的時間都不能給我嗎？對於顧導您來說，只是微不足道的十分鐘，但是對於壹個演員來說，卻是等同於生命的壹個機會！”

　　她說得鏗鏘有力，目光灼灼！

　　但她對顧青山的話，卻說得太硬氣了，近乎質問的語氣，讓整個試鏡室都沈默了下來，所有人噤若寒蟬。

　　顧青山扯著嘴角笑得輕蔑：“妳以為說點有骨氣的話，就能改變事實？這樣就能引起我的註意，讓我對妳另眼相看？”

　　姜錦不卑不亢地迎上顧青山的視線：“就看顧導您給不給我這個機會了。”

　　“給啊，好讓妳死心。”顧青山輕哼壹聲，早就猜測到背後是誰在搗鬼，便給了他壹個面子。

　　他揮揮手指，示意其他人出題，自己卻低下頭去，不再看姜錦。

　　旁邊的副導演松了壹大口氣，筆尖在面前的資料頁上劃過，最後挑了壹個。讓她表現，壹個站在心愛男孩兒身前的羞澀女孩兒形象。

　　看似簡單，實則很難的題目。

　　首先，沒有設定背景，題目太空泛。姜錦第壹次跟在座幾人見面，並不知道他們的喜好，也不知道該往什麽方向去表演。

　　其次，沒有說明女孩兒的性格。

　　壹千個人有壹千種思維，在不知道女孩兒性格的前提下，姜錦根本不知道該用什麽方式去表現這種所謂的羞澀。

　　開朗的？含蓄的？內斂的？沈默的？

　　姜錦決定，按照最中規中矩的方式來，至少不會出錯。

　　她小心翼翼表演完了，等待顧青山的評價。

　　顧青山終於擡頭了，沒等其他人開口，就嗤道：“不通過。”

　　“我能問問原因嗎？”姜錦壓抑了胸口洶湧的情緒，竭力讓自己看上去神色如常。

　　她自覺，雖然不是表演得多麽出彩，但也不至於到令人不屑壹顧的程度吧？

　　而顧青山擡眼那瞬間的神情，就像是，在看著壹堆垃圾。

　　她能夠接受否定，卻不能接受侮辱。

　　副導演沒等顧青山開口，就上來打圓場：“好了好了，試鏡的機會也給妳，現在不通過也沒什麽好怨言的，剛才我們試鏡了那麽多人，我們可沒給過壹個解釋。要都解釋，那我們不都累死啦？”

　　其他幾人跟著笑了起來。

　　姜錦卻執拗地看著顧青山，明明那麽嬌弱的身子，偏偏透著壹股天不怕地不怕的沖勁兒。

　　顧青山眉壹挑，心想小丫頭片子還有點性格。

　　可性格他雖然欣賞，但演技確實真的不行。

　　顧青山按著桌子站起來，並不高大的他，在用沈沈目光凝視著姜錦時，身子卻驀地拔高千萬丈，似那巍峨而不可攀越的高山，陰影籠罩了姜錦，讓她變得無比渺小。

　　“那我就告訴妳為什麽。”顧青山壹字壹句道，吐出的每壹個字，都擲地有聲，裹挾著龐大的氣勢，“妳的表演！沒有靈魂！”

　　“這部電影，也許我們給出的背景很空泛，但空白處都需要妳們試鏡者思考的填補，我們要的就是在這樣情景下的臨機應變！”

　　“剛才那個題目，心愛男孩兒面前的羞澀女孩兒。‘心愛’是什麽，妳懂嗎？妳戀愛過嗎？我在妳的臉上看到了模式化的羞澀，卻看不到任何的心動和感情，妳的眼睛裏面沒有丁點兒演戲的靈魂！宛若壹潭死水！”

　　“也因為妳長得太漂亮，妳的演技不足以超越妳的長相，就只能讓妳成為壹個漂亮的人偶！”

　　“而我顧青山的電影，不需要花瓶！”

　　姜錦振聾發聵，白著臉往後連連退了幾步。

　　顧青山說的話，每壹個字，都像是重錘落在她的心臟上。

　　顧青山問她，愛過嗎？

　　姜錦茫然，給不出任何回答。

　　但她心裏很清楚，顧青山說的壹切都是對的。

　　自己的演技，毫無靈魂。

　　自打出道走來，除了昆侖傳那時的波折，姜錦刻意說是走得非常順利了。

　　可現在，她似乎有點忘了初衷。

　　忘了她在演桐花郡主時，那份不摻雜任何東西的熱愛。

　　那時候，她只是單純喜歡演戲。

　　想要演戲而已。

　　沒考慮紅或者不紅，沒考慮要得到什麽。

　　因為孑然壹身，反而追求的更加簡單純粹。

　　顧青山的話，讓姜錦似乎明白了什麽。

　　她站穩了搖搖晃晃的身子，突然朝著顧青山鞠了壹躬。

　　“謝謝您，顧導。”她誠心實意地道了謝，才轉身離開。

　　試鏡室的其他人都是滿臉問號，難道說剛才那小姑娘就是個喜歡被罵的，顧青山都把她說成那樣兒了，她居然還誠心說謝謝？

　　搞不懂為什麽的眾人，也不敢問，只好把疑惑憋在心裏。

　　倒是顧青山，慢吞吞下來，嘴裏嘟噥了誰都沒聽清楚的壹句——

　　“倒是孺子可教。”

　　他就是看出了她骨子裏的靈氣，才會出演點醒她。能有這樣靈氣的演員不多了，好苗子總不能都折在了這個紙醉金迷的圈子當中。

　　嘴硬心軟的顧青山，繼續下壹個試鏡。

　　姜錦出門恰好撞上進去試鏡的柳子寧。

　　看得出來，柳子寧的意氣風發，仿佛那個角色已經到了她手裏。

　　“小姜，還要努力啊。”

　　柳子寧想要伸手拍拍姜錦的肩膀，卻被姜錦躲開了。“祝妳幸運了，柳姐。”

　　柳子寧輕笑著，推開門進去了。

　　壹刻鐘後。

　　顧青山開始的語氣還算是平和：“據我所知，妳現在再拍另壹部電影，妳有信心在兩個劇組中周旋嗎？”

　　柳子寧沒聽到顧青山的諷刺，反而信心滿滿道：“顧導，昆侖傳我的戲份已經完成得差不多了，等這邊開機的時候，我剛好能夠趕上，您放心，我是絕對不會耽擱拍攝進度的。”

　　若是這話被昆侖傳導演聽去了，應該會想給柳子寧兩巴掌。

　　誰說戲份完成得差不多了？還有壹大堆戲沒拍呢騙誰呀！

　　顧青山當然不會被她蒙蔽，壹字壹句，已然是警告：“我最討厭，不敬業的演員。”

　　柳子寧笑容壹僵，再次忽略了近幾個月拍得滿滿的商演通告。

　　“顧導，相信我，我是不會讓您失望的。”

　　“我不相信妳。”顧青山不打算再給她留面子，直接了斷地拒絕，“昆侖傳那邊的戲份被妳拖得殺青晚了幾個月，現在妳說妳有足夠時間進組？”

　　柳子寧慌了，任誰在謊言被當面戳破的時候，都難以保持平靜。

　　“顧導，不是，那個是我……”

　　“最重要的壹點。”顧青山翻著面前的資料，神情散漫，說出的話卻是字字誅心，“我這部電影是校園愛情片，女主角的年齡設定在十八歲，柳子寧小姐妳已經三十歲了吧？”

　　壹箭穿心！

　　柳子寧簡直覺得心臟都在流血。

　　她硬撐著笑容：“我覺得演技是不分年齡的……”

　　“哦。”顧青山掀起眼皮，“但我不想用壹個三十歲的女人在我的電影裏出演壹個少女，觀眾也應該都不喜歡。”

　　柳子寧徹底怒了：“顧導，就算您覺得我不合適，也不用這麽羞辱我吧！三十歲怎麽了？難道人都是不會老的嗎？”

　　她尖銳的聲音在安靜的試鏡室裏面炸開，連試鏡室外都能聽到。

　　“我只是在陳述理由，妳覺得是羞辱，那就羞辱好了。”顧青山不耐繼續跟她周旋，“出去。”

　　“我……”

　　“出去！”

　　柳子寧看著發怒的顧青山，不敢耽擱，推門離去。

　　試鏡室的劇組壹眾人等，都是漠然臉，壓根兒不擔心顧青山氣走了柳子寧會有什麽後果。

　　因為他們清楚，顧青山在這個圈子裏，是怎樣的地位。

　　大概是柳子寧這幾年星路太順暢，人們把她捧得太高，讓她忘記了自己的級別，遠沒有資格跟顧青山這樣的大導演嗆聲！

　　連成名多年的老牌影後，在顧青山面前都要恭恭敬敬的，柳子寧算什麽？拿了壹個影後就得意忘形？

　　再不認清自己的位置，早有她自取滅亡的壹天！

　　試鏡，還在繼續。

　　姜錦告訴周易試鏡失敗的時候，周易雖然嘆了口氣，但還是表示：“其實也沒報多大希望，就跟買彩票似的，中了就賺了，不中也不虧。”

　　姜錦顯得過於沈默，或者說，她是在思考。

　　周易坐在她旁邊，小心翼翼問：“是不是，顧導說了什麽傷人的話？顧導就是那個性子，圈子裏的人都知道，剛才有好幾個試鏡女演員都被他罵哭了。”

　　姜錦因為周易的安慰，心裏壹暖。

　　“不，我很感謝顧導的話，他給我敲了警鐘。”

　　也讓她明白壹個道理——

　　不忘初心，方得始終。

　　周易總覺得姜錦說的跟反話似的，可觀察她的神情卻又不像。

　　還有被罵了反而高興的？

　　周易搖頭表示不懂她的心了，而姜錦卻逐漸緩過來情緒，跟周易說了那張資料的事情。

　　“什麽？”周易勃然大怒，“那家夥騙我？不行，我要打電話去問問他！”

　　他沖動地就摸出手機，要給對方打電話。

　　姜錦卻阻止了他：“算了周哥，這件事情應該沒那麽簡單。妳先給我仔細說說，那人是怎麽把資料給妳的？”

　　“就是我壹個老朋友，他跟顧青山劇組有長期合作關系，這次我想著試壹試，希望能找到壹點幫妳的線索。那家夥就跟早知道我要找他似的，直接就丟給我壹份資料……”

　　“直接給妳的？”姜錦抓住關鍵。

　　周易這才緩過神來：“對啊，他怎麽知道我要那份資料，我跟他也有很長壹段時間沒聯系了，他怎麽會知道妳要去試鏡顧青山的電影呢？還那麽恰巧準備了壹份資料？”

　　巧合太多，只會是刻意。

　　姜錦蹙眉沈思，到底是誰在背後作祟針對她呢？

　　周易又是愧疚又是懊惱。姜錦見了，反過來安慰他：“我當時就看出那份資料不對勁了，所以沒用，我的失敗跟那份資料沒關系。倒是那個女孩兒，自作主張拿去看了，誰知把自己給坑了。”

　　周易樂了：“自作孽不可活唄！”

　　他笑了壹會兒，悄悄瞅著姜錦的側臉，期期艾艾道：“姜錦，謝謝妳。”

　　“什麽？”

　　“謝謝妳相信我。”說出口，就坦然了。

　　毒舌周易也會有跟人說謝謝的壹天，姜錦表示意外極了。

　　“我們可是合作夥伴呀！”姜錦笑瞇瞇伸出手

　　“對對對，合作夥伴！”周易抓著她的手，使勁兒晃了晃。

　　他在姜錦面前雖然沒有顯露出情緒，可心裏早已經有了盤算。

　　這件事情，他不會這麽輕易善罷甘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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