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治亂世用重典

　　在江北，舉行軍隊的動員似乎已經成了壹件最平常的事情。從江北軍的總軍需處改制的總後勤部，和民政方面負責交通和糧食的部門。對動員已經專門有了壹套班子。完成這些工作來已經是頗有些得心應手的感覺了。從兵站線的編組，雇募民夫，準備糧草，籌集作戰費用，補充裝具彈藥，編組列車車次，工作有條不紊的安排了下去。
　　這壹年江北軍歷次作戰費用，都沒有在江北的預算中得到反應。只是含糊其辭的說是在特別費下開列支出。已經有人傳言江北是得到某強國的大力支持了。
　　本來江北軍上下是想好好喘口氣的，畢竟壹場大仗打下來，部隊的整編任務也非常的重。但是隨著雨辰殺氣騰騰的動員令下達。江北軍那種深入到骨子裏的好戰情緒又被調動了起來。江北軍從他的前身蘇滬革命軍誕生之日起，就是在血於火中成長壯大到現在的！每壹次勝利就換來每壹次的戰果。直到現在這個局面！河南土匪居然都敢找上江北軍的晦氣了。不教訓教訓他們，就不知道天下第壹強軍到底是馬王爺長幾只眼！
　　徐州火車站現在已經被背著背囊的士兵擠得滿滿的了。滿車站都是湧動的黃色的人群。看符號是江蘇陸軍第三師的隊伍。他們多是地方保安營升格上來的部隊。平時部隊教育裏聽慣了雨辰帶著江北軍發展壯大的故事。這次第壹次來到這個南方強人輦下，每個士兵神色都激動得很。
　　車站中間已經站著壹個掛著少將肩章的粗豪漢子。軍服穿得整整齊齊，馬靴閃亮。在百姓們的眼裏，江北軍的軍官們都是‘五皮’軍官。皮靴、皮武裝帶，皮槍套，皮挎包，皮手套。閃亮得大姑娘們心事重重的。這個少將人又高大威猛，壹身合身的軍裝更顯得威風凜凜。他正是江北軍王牌第9師的17旅少將旅長張雄夫。
　　他是和雨辰手中論資格僅次於江北軍三傑的嫡系將領了。其實這個資格也不過前後差了幾天而已。眼見得江北軍又再次擴軍。以前不少和他肩並肩的兄弟都升了上去獨當方面。他卻還是只當著壹個旅長。張雄夫心裏倒沒有什麽不滿意的地方，他為人有些不拘小節，以前還經常違反紀律。雨辰特地把他從原來何燧手下調到身邊來管束。這次出去剿匪，就準備讓他統壹指揮十七、十八兩個旅，組成張雄夫支隊。是剿匪部隊的絕對主力了。這次就是等著江蘇陸軍第二師前來接防，交代之後，馬上就要動身。
　　雨辰這次基本上采取了司馬湛的方案，只有略微的改動。京漢線正面增援上去的是張雄夫支隊的17、18兩個旅，和安徽陸軍第二師。京漢線正面最終編成將是張雄夫支隊的左作戰軍，和安徽兩個師組成的右作戰軍，由張誌鶴指揮戴罪立功。而豫南前線總指揮部的坐鎮大將更是讓江北軍上下吃驚，吳采吳念蓀親自坐鎮！統壹指揮京漢線正面的兩個作戰軍！
　　而在湖北也組建了湖北防匪司令部，陳山河親自領銜。除了增加鄂豫邊界的防堵部隊之外。江西陸軍第壹師和湖北抽調的壹個混成旅，組成了歐陽武支隊。由襄樊方向挺進中原，目標直取南陽，威懾宛西的地方武裝。防止宛西的那些半民半匪的武裝和白狼軍合流。爭取在豫南境內大舉的削弱白狼軍，再挺進豫中，和北洋軍形成對峙。
　　軍事行動是動用了二十壹個正規軍步兵團在河南作戰，七萬余人。政治方面的事情也緊鑼密鼓的跟上。新鮮出爐的南方臨時參議會已經趕緊出臺了聯署的聲討豫匪白狼的電文。宣布江北軍將再次動員，大興討伐之師，還豫省百姓壹個太平之天。
　　雨辰對於跟進是否在河南自己掌握的地盤推行江北地方自治政策覺得很頭疼。在那裏推行地方自治政策，從根本上缺少壹個開明士紳的階層。而且幾乎是沒有自耕農的存在。這次幹脆宣布豫南剿匪地境，農業免稅政策照常推行，並將采取更激烈的土地政策。打掉堡砦，重新分配土地！他這次是第壹次采取這種政策。在江北地方，更多的是采取減租政策。對私有財產，他並不想侵犯。采取溫和壹些的政策，可以取得更多階層的支持與合作。但是在河南這個地方，對於這壹團亂麻和林立的地方土豪。只有堅決打掉，采取激烈壹些的政策，將土地重新分配，才能治本！這次各縣份的縣長都是雨辰親自挑選委任的，不少就是軍官出身。也破例的給了他們指揮保安部隊的權力，先把河南的情況穩定下來，才能談到繼續推行江北的地方自治政策！為這個，他雨辰不怕擔負著壹個屠夫的名聲！他倒是要試試，在這種棘手的省份，用重典行不行得通！
　　當然對於站臺上面的這些軍人來說，這些政治上面的事情他們並不太清楚，也被訓練得並不關心。張雄夫只是挑剔的看著這些江蘇陸軍第三師的新兵。心裏面想著這些新兵蛋子，還需要多多訓練才成。車上下來壹個同樣掛著少將肩章的軍官，也不過才二十七八歲左右的年紀。帶著手下以非常標準的小跑軍姿跑到張雄夫的面前，啪的壹個立正敬禮：“報告張支隊長，江蘇陸軍第三師師長溫虓前來報到！請張支隊長指示接防事宜！”
　　按照操典該講的話講完，又伸手握住張雄夫的手：“丈男兄，還麻煩妳親自到車站來接我。第9師的老大哥就是謙虛啊。這次調妳們出去，真是殺雞用牛刀了。居然還是吳參謀長親自坐鎮！這點小小功勞，應該讓給我們江蘇第三師的小老弟嘛……”
　　溫虓是原來何燧第壹旅的二團副團長，也是陸軍中學出身的雨辰嫡系軍官之壹，先調教導系統的部隊，後來到陳山河麾下當旅長。到組建江蘇陸軍第三師的時候，他已經坐升了師長。在同輩當中，他算是官運最好的人物之壹了。論起資格來，比張雄夫低了壹點點。所以在軍隊這個最講資格的團體裏面。他雖然職務已經高過張雄夫，但是見著老大哥還是絲毫不敢怠慢。敬禮問好都在前面。
　　張雄夫心下受用，面子上可還得繃住：“九虎，咱們當年固鎮大迂回的時候，都是壹個鍋裏攪馬勺的兄弟，現在妳又是師長，我來迎接妳是該當的嘛。”兩人相視壹笑，並肩朝車站外面走去。
　　“九虎老弟，在徐州這裏，是在司令眼皮子底下。司令又最有下部隊的習慣。三操兩講都要抓緊，半點也含糊不得。徐州壹下子走了六個主力團。防務的事情也要留心。還好現在臺兒莊壹線，司令讓獨立旅去填防了，妳們主要還是駐紮在徐州周圍。響鼓不用重錘，妳知道妳肩頭的分量。妳們師要照應津浦路上面的安全，還隨時準備安徽江蘇兩路援應……這些妳見到吳參謀長他會仔細叮囑妳的。他走了之後是司令部作戰處的司馬湛參謀主任代拆代行總參謀長的職責。他是司令很器重的人物，不像對念蓀咱們還能討價還價壹下，這些妳可自己要當心。”
　　溫虓知道這都是老大哥的金玉良言，江蘇陸軍第三師填防徐州自己的確覺得壓力很大。但是這次江北軍精兵強將大舉出動，去對付壹幫土匪，真的是有必要嗎？他試探著問了兩句。張雄夫看看左右，神秘的道：“九虎，我拿妳當弟兄，才說的這些話。這次咱們出精兵七萬，看司令意思，並不以平定豫南為滿足呢。說不定還要染指哪裏，咱們這次出去，特別費都是照六個月發放的。大家也在猜測是向北還是向西呢。這點妳千萬別大嘴巴到處說去！”
　　江北軍的接二連三的動員，傳到北京這個地方，影響已經是變得非常的大了。才這麽壹場大會戰打下來，雨辰能夠壹手花錢花心思安定南方的局勢，壹手又再次動員相當龐大的部隊大張旗鼓的去剿匪！他的潛力到底有多大？他的北上計劃到底是什麽打算？到底該怎麽著手遏制江北軍這個新生怪物的擴張？
　　或者說得更加誅心壹點，北洋這個團體，還有沒有和江北軍這個團體抗衡的能力？袁世凱在北京，並不為白狼牽制了江北軍的精力而感到有多麽高興，反而是深深的憂慮。他迫切的感到，自己需要更多的資源來對抗江北雨辰的咄咄逼人。有些決心，似乎應該是及早的下了。現在措手，也許還來得及。
　　‘司令，徐州的事情已經全盤安排好了，純如現在也完全上手總參謀長的業務。我來就是向妳辭行，馬上就要開拔到前線坐鎮去了。’
　　吳采端正的站在雨辰辦公桌前面，自從吳采和雨辰搭夥以來，壹直是他身邊最得力的助手。這次雨辰將他放出去坐鎮。威望是足夠了的。底下那幫將領，誰敢不服從他的指揮？但是吳采自己心下卻時刻繃著壹根弦，自己還沒獨當壹面指揮過野戰。這次剿匪的任務估計比那種正面展開的野戰還要艱巨，不要丟了江北軍的威風。
　　但是在面上，妳是永遠看不出來吳采有什麽不安的神色的。他永遠是那幅平靜淡定的樣子。掌握江北軍的樞要時間久了，自然也有壹種威嚴從容的氣度。雨辰對吳采是放心得很。有他在前線坐鎮，他很難想象這七萬精銳打敗仗的樣子。豫南白狼匪夥，也只是江北軍這第壹階段動員的目標，將來能不能發展到預定的目標，就要靠念蓀在前線的調度了。
　　他看著吳采，淡淡的點了點頭：“妳去前線，豫南就沒有問題了。展空可能現在包袱比較重，妳到前線多開導開導他。我仔細看了看他的電文和報告，他在前線維持得不容易，而且處斷可以說基本是正確的。但是打了敗仗，不能沒有處罰。所以讓他先戴著戴罪立功的帽子。他是明白人，該分得清楚的。”
　　吳采微微壹笑，朝雨辰敬了個禮，轉身就想告辭。雨辰卻從桌子後面繞了出來，送他出門。壹邊走壹邊還向他交代：“念蓀，這次咱們既定政策就是要狠！那些結砦自保，魚肉鄉裏，半匪半民的土豪，給我狠狠殺掉壹批！”說著他的語氣裏面也帶了三分殺氣：“這些土匪壹個也不要招安，堅定按照咱們既定的政策推行下去，壹天治不平河南，咱們江北軍就壹天不收兵！在現在這個位置，我要為以後的日子考慮壹下了。這樣的土匪，早鏟除掉，老百姓的日子就好過壹天！”
　　吳采默默點頭，他雖然不是嗜殺的人，但是雨辰的對土匪和河南地方土豪的嚴厲政策，他也是贊同的。看了張誌鶴轉來的報告，河南這個地方，多有幾代十幾代都是為匪的。這些人不鏟除掉，河南怎麽能推行江北的政策，又怎麽能成為江北軍穩固的前方基地呢？
　　才走出大門口，吳采卻被眼前的景象嚇了壹下，雨辰的全部衛隊六個步兵中隊和壹個重火器中隊，已經排列得整整齊齊的站在巡閱使署的大門口了。每人都是裝具齊全，背著背囊，八百多人幾乎壹般的高矮，在這冬天的早晨裏聽不到壹點響動的聲音，只有他們呼吸出來的白氣，在隊伍上面繚繞。最前面壹個高大漢子正是已經掛了上校肩章的馮玉祥，他大步出列，用力向吳采行了壹個撇刀禮：“參謀長！巡閱使署衛隊從現在起開始接受您的指揮！衛隊滿編八百三十壹人，實到八百三十壹人，請您指示！”
　　吳采吃驚的看著雨辰，雨辰只是朝他微笑點頭。朝他道：“什麽都別說了，這支衛隊很有訓練，而且每個中隊還裝備了咱們新仿制出來的麥德森輕機關槍，行軍力也強。用來剿匪打交手戰再合適不過了。等把白狼趕出豫南，妳再把衛隊還給我就成了……軍隊練出來就是打仗的，難道我雨辰真的需要這麽多人保護不成？倒是妳在前線要當心壹些，妳那性子肯定是要望最前線跑的，土匪流動性大，身邊多帶點人安全。”
　　吳采看著雨辰微微帶點關切的神色，什麽也說不出來了。只是用力的點了壹下頭，朝馮玉祥他們吼了壹聲：“出發！”朝雨辰又行了壹個禮，翻身上了自己的馬，在這八百虎賁的簇擁下去遠了。雨辰看著遠去的煙塵，心裏面卻在想著河南的局勢。自己這壹套嚴厲的政策，在河南到底行不行得通呢？在河南到底要殺多少人，才能穩定得了局面？
　　河南信陽在南北年中的那次大會戰中，打了壹個屍山血海。圍繞著這個城市的爭奪，也就成了南北雙方會戰的成敗關鍵。最後這座控扼著京漢線和中原南大門義陽三關的要點，終於落入了江北軍的掌握之中。
　　在對白狼股匪的防禦當中，張誌鶴的安徽陸軍第壹師主力又是以信陽為他們京漢線防線的要點。堅決不能讓白狼股匪竄擾到路東來，而且信陽還是屏障湖北的要點，控制住這壹點，就是保住了兩個省的平安。所以他幹脆把師部設立在了信陽城，打算死也要死在這裏了。除了留壹個團在豫南後方擔任綏靖任務，其余三個團的兵力都沿線展開。先圖穩固住局勢，然後等援兵上來再圖兜剿這股兇悍的土匪。自己對不起被丟在京漢線以東的部隊和百姓啊！
　　江北軍遭受挫折之後的反應果然很快，司令也不愧是司令！馬上就認清楚了河南局勢的重要性。大舉的調兵北上，而且讓他壹下統領兩個師的作戰軍！這下更讓他覺得自己受恩深重。不能不努力自效。自己是從司令身邊副官長的身份出來帶部隊的。自己再不努力表現好壹點，那不就是讓司令背上了徇私的名頭？
　　今天他是到車站來迎接吳采總指揮的，對於吳采出鎮河南。他也覺得再合適不過。對吳采調動部隊，在河南指揮全局。壹線的部隊長都覺得很有信心。這絕對是壹個鎮得住場面的人物。大家雖然不說出來，怕心裏面都是這麽想。江北軍三傑。何燧和吳采都是絕對適合做大軍統帥的將領。都很有全局眼光，也鎮得住下面的將領。而陳山河雖然也自不凡，南北大會戰中更立下了迂回信陽成功的巨大戰功。但是從性格上面來說。他還是更適合做壹名沖鋒陷陣，斬將搴旗的猛將。
　　張誌鶴和自己師部的僚佐們，筆直的站在信陽車站的站臺上面。這個站臺當初被陳山河在董山上面用山炮打得是屍山血海。現在當然已經恢復了鐵路要站的本來模樣。他們這些將官校官對吳采的到來可是壹點都不敢怠慢。早早的就已經到了站臺迎候。在河南冬日的寒風裏面已經等候了壹個多小時。但是都沒有壹個人發出怨言，都保持著軍姿站得筆直的。幾乎沒有人四下走動取暖。
　　遠遠的壹聲汽笛長鳴，接著遠處的揚旗倒了下來。吳采他們乘坐的軍列終於來到了。站臺上稍微有了點人聲。但是又有些忐忑。皖壹師在白狼軍面前搞了個灰頭土臉，只能沿著京漢線守備，參謀長過來還不知道該怎麽訓斥呢。大家都心思復雜的仰頭等著火車到來。沒有過多久，就看見壹列火車拖著長長的悶罐子車皮放慢了速度開始進站。車頭排出的白氣彌漫了整個的站臺。
　　排成兩列的禮兵早早的就舉槍行禮。等火車停穩了之後，果然是吳采先走下了第壹節的車廂。馮玉祥緊緊的跟在他的身後。壹路的舟車勞頓讓這個今年才邁入三十壹歲年紀的南方雄兵江北軍的第二號人物氣色略微有些不好看，但是眼中的光芒略壹閃動。就能讓人看出這個人物的不凡之處來。就是他，在壹年多的時間裏，作為雨辰的第壹助手打造出江北這個局面來。
　　張誌鶴幾個正步走到了吳采面前，啪的壹聲立正行禮：‘報告參謀長！安徽陸軍第壹師少將師長張誌鶴在此迎候，請參謀長指示！’吳采淡淡的還禮：“稍息，展空，這些儀仗都撤了吧。站臺上面還要下部隊，我們趕緊上車到城裏面去談。”
　　張誌鶴趕緊讓儀仗隊先撤了，叫人把馬牽過來，這時候才有空和馮玉祥點頭打招呼。心裏面也有些吃驚，為了剿匪，司令把自己的衛隊都派出來了！對河南的重視比大家想象中的還要高啊！
　　眼見著護兵將馬牽了過來，幾個人翻身上馬，在人群的簇擁下就朝信陽城內行去。隨著他們的離開，各個車皮上面哨音大作。所有車皮的門都打開了，大隊大隊全副武裝背著背囊的江北軍士兵跳了下來。和吳采壹同來到的，除了衛隊還有教導旅的教壹團還有壹個獨立迫擊炮營。這是雨辰特意增調給吳采，作為他總指揮部直接掌握的直屬部隊。對豫南橫行的白狼軍，雨辰是把精兵強將都拿出來了。
　　‘展空，現在京漢線上陸續到了多少部隊？’吳采在馬上就開始詢問張誌鶴部隊集結情況。
　　張誌鶴也恭謹的回答：“張丈男支隊長已經帶著17旅先到了，18旅還在行軍途中，他們支隊的輜重和重火力都是由18旅運送，所以來得慢了壹些。安徽陸軍第二師因為離得近，除了案指示留兩團部隊綏靖後方之外，其他已經全部集合完畢。現在所有部隊正在按照序列編組作戰軍，馬上就要展開了。”
　　吳采點點頭：“很好！今天先不要去總指揮部休息了，我馬上準備先看壹下部隊，然後就開始殺人！”
　　殺人？兩個帶著血色的字讓張誌鶴吃了壹驚，讓他忍不住側頭看了吳采壹眼。但是總參謀長的面容就如雕塑壹般，沈沈的沒有半點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