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二章 生靈之軀，亦可以弒神

　　「世界之樹！」
　　當無盡偉岸，撐起漫天繁星世界的永恒神樹出現時，古老者們縱使是第壹次見，腦海中，依然浮現出祂的名。
　　祂，既是世界。
　　祂，包容壹切。
　　伊朵菈世界之樹象征生命、世界、時間等等領域，但祂自身並非智慧生命，本來只能夠本能地彌漫開力量。
　　但方柳伊出現了，她既是單獨的個體，先天最強生靈，又是世界之樹的延伸，她能夠完美地調用世界之樹的力量。
　　數以十萬計的小世界，綻放出璀璨華光。
　　其樹冠上，還懸掛著壹枚又壹枚流轉著七彩光暈的果實，那也是壹個個世界。且是存在了許久，已經繁衍出完整文明的世界。
　　——界外世界！
　　第三次災禍潮汐時期，薪火不僅在遷移各域綠洲，更是暗中掌拿壹個個界外世界，將其移栽到世界之樹上。
　　這樣的移栽，不僅不會損耗界外世界的本源，甚至能讓那些界外世界逐漸朝高等世界晉升。
　　這就是世界之樹的偉力。
　　以壹己之力，托舉億萬世界。
　　甚至，在世界之樹晉升後，方遊便能夠於冥冥之中，找到星空深處藏匿著的壹個個界外世界。他比邪神陣營更快找到這些世界，並且跟壹些高等世界的世界意識擬定契約，將高等世界也移植至世界之樹上。
　　壹個個界外世界、高等世界的移栽，也令世界之樹的偉力不斷攀登。
　　世界樹上世界果，世界樹下是薪火。
　　篝火點燃，世界之風拂過，白色浪潮庇護著身後萬家燈火，凜然不懼迎上了蔓延而來的陰影潮水。
　　嘩啦——
　　沒有蹦碎整個大域的轟鳴，亦沒有絢爛到極點的法則潮汐。
　　只是古老者們全都落到地面上，難以形容的壓力宛如天淵籠罩，面前的法則正在砰然消弭，大地山川詭邪灰霧，更是如畫滿了粉筆畫的黑板被壹瞬擦去。
　　只有支離破碎的空間，空間內殘留著的些許陸地殘骸，以及陸地殘片上些許還未被完全抹去的殘垣斷壁，還能依稀看出這片大域曾經的樣貌。
　　大域無了。
　　整壹個東詭界烈焰地心大域，在瞬息間歸於虛無，周圍數個大域都蹦碎掉大半，仿佛被巨人啃咬掉的大餅。
　　但地處烈焰地心大域的壹號前線要塞依然存在。
　　這壹綠洲，以及後方壹個個綠洲，宛如漂浮在破碎空間中的孤島，中間可見零碎的陸地浮塊，越往後，陸地浮塊就越多越完整。
　　這是來自綠洲城墻的庇護。
　　縱使大域磨滅，綠洲亦能安然存世。
　　壹號要塞外，古老者們踏足僅存的陸地，望著已經破碎的大域，瞠目結舌。不過更令他們震驚、激動、以及狂喜的是……
　　“蔓延的陰影，被遏止了？！！”
　　破碎的空間中，陰影仍非常明顯，肉眼可見。
　　但祂不再蔓延。
　　對撞之下，祂被世界之樹扼住了前進的勢頭。
　　“邪神，並非無法阻擋！”
　　“我們有世界之樹的協助，我們有無數世界作為後盾！”
　　“戰！戰！戰！”
　　此前，縱使流鋒、安見幽等人身先士卒，依然有許多古老者膽顫，不敢出手。
　　但現在，不用再進行任何動員，古老者們便燃了起來。
　　他們最初無畏，而後膽寒，繼而咬牙壹搏，但仍顫顫巍巍。
　　直到此時此刻，勇氣的贊歌終於奏響。
　　心靈的力量爆發。
　　“戰！”
　　“擋住這尊邪神！”
　　古老者們相繼出手。
　　遠處，灰霧之上，自晦暗之影逃離後，扭曲黑河便對欲望之母形成了絕對的壓制。
　　方遊望見了壹棵妖異的桃紅色古樹，這棵古樹正在哀嚎，於其上傷口處有血液流淌，這些血液化作了壹條條浩瀚的灰黑色大河。
　　欲望之母，儼然是撐不住多久了。
　　而扭曲黑河的部分力量，也正朝著晦暗之影蔓延。
　　“阻擋這尊邪神？”
　　“不。”
　　方遊直視著那殘破的陰影空間，眼瞳中金焰熊熊而燃。
　　“我們要弒神！”
　　“計劃稍微有變化，但此刻，就是擊殺邪神·晦暗之影的最佳機會。”
　　他瘋狂，且冷靜。
　　前線戰場，安見幽、赤閻、黑刀等人紛紛出手，幾乎沒有保留。
　　而這裏的主力，乃是背靠著世界之樹的方柳伊。
　　世界的輝光在閃爍。
　　“生命禮贊！”
　　“世界之花！”
　　“生命之界！”
　　晦暗、充斥著死亡和陰影的空間中，壹朵又壹朵純白色蓮花，悄然綻放。
　　壹花便是壹方世界。
　　它們綻放於壹重重陰影空間內，將死亡化作生機，不斷削弱邪神晦暗之影的力量。
　　可能是之前，在扭曲黑河手中受創太重，晦暗之影竟是壓制不住這壹朵朵悄然盛放的雪蓮，就連祂復制出來的壹尊尊陰影古老者，力量也肉眼可見地變弱了。
　　不過饒是如此，晦暗的陰影依然吞沒了壹位位古老者。
　　這讓不少高燃的古老者，又壹個激靈。
　　邪神或許變弱了，卻並不代表，他們就有能力抗衡了，真正能夠抗衡邪神的，乃是那偉大的世界之樹。
　　生靈之力，豈可及神？
　　他們為何自稱古老者，而非古神，便是因此——邪神面前，他們無有資格自稱為神。
　　“不！”
　　有壹人宛如劍，飛至陰影潮水面前，他直面著最恐怖深沈的晦暗，劍在嗡鳴，手在發顫，漸漸升騰起最極致的劍之意誌。
　　“邪神的力量，未必無法企及。”
　　“我等生靈，亦能夠斬滅邪神的威光。”
　　我流鋒，拜於老師門下，修行數百年，今日，極盡升華！
　　壹柄又壹柄寶劍破碎，無數劍意匯聚於他手中、心中。
　　他胸腔中醞釀了數百年的劍之意誌噴湧而出。
　　流鋒出招了。
　　大日神尊化身的灼灼烈陽，黯淡無光。
　　伊洛希不斷傾瀉的滅世之火，失去了顏色。
　　就連那棵無比偉岸，囊括了千千萬萬世界，比邪神都只稍遜壹籌的通天神樹，這壹刻亦失去了不少光彩。
　　天地間，只剩下壹劍。
　　融匯了壹位劍主畢生所學的極致壹劍。
　　劍出，天地失色，金色劍芒斬開了支離破碎的陰影空間，壹重又壹重，接連貫穿。
　　人們仿佛聽見，鏡面破碎的脆響。
　　人們仿佛聽見，不可名者的怒吼。
　　人們仿佛聽見，那愈發衰弱低吟。
　　「邪神的力量，生靈未必無法企及。」
　　「縱使為生靈之軀，只要集畢生之願斬出極致壹劍，亦！可！以！弒！神！」
　　嘩啦啦——
　　陰影空間壹重重崩碎。
　　似大陸殘塊墜落，砸得古老者們心神震蕩，掀起滔天巨浪。
　　這是何等恐怖的壹劍啊！
　　縱使斬出了這壹劍的流鋒院長兩鬢斑白，氣息不斷衰落，古老者們仍不敢直視。
　　他們沒有資格直視壹位，企及邪神的存在！
　　哪怕只是壹劍。
　　“晦暗之影，隕落了嗎？”
　　“這壹劍，真的弒神了？”
　　數以億萬計的陰影空間，徹底破碎了。
　　金色劍芒斬中了晦暗之影的核心，貫穿而過。
　　只是下壹瞬，代表著晦暗、陰影、死亡、負面情緒的概念又重新匯聚，顯化出千千萬萬重的陰影空間。
　　潮水又壹次覆蓋。
　　古老者們心情就像坐了過山車壹樣，攀上高峰，又跌落谷底。
　　唯有極少數人面露失望，但又在預料之中。
　　“那壹劍乃是劍道的極致，蘊含了無上的劍之權柄力量，但仍然失敗了。果然，生靈的力量無法弒神。”
　　這壹點，月主、大日神尊等幾位，略有猜測。
　　只是見到這樣的結果，仍然失望、沮喪。
　　這壹劍明明已經是生靈之軀的極致，可還是失敗了。邪神，無法被邪神之外的存在弒殺啊。
　　流鋒並不失望。
　　這在他預料之中，他滴任務完成了。
　　“剩下的，就交給妳們了。”
　　……
　　「邪神，擁有些許第十壹境超脫的位格，祂們的存在超越了時間和空間，不受歷史約束。」
　　「第十境根源執掌的權柄之力、種種殺招，有可能擊傷邪神，卻絕對無法弒神。」
　　這是方遊從斷裂的歷史，以及坎德拉弒神之戰中，獲得的情報。
　　‘絕對無法弒神’的說法，過於絕對，在他看來沒有什麽是不可能的，如果不能，只是力量還不夠強。
　　但以生靈之軀弒神，確實很難。
　　邪神再如何重傷，其位格依舊碾壓他們這些生活在宇宙內部的生靈。
　　“不過，不是完全沒有機會。”
　　“權柄再強，也只是壹條主幹的極致，世界之大，卻能夠涵蓋壹切。”
　　萬事萬物，皆歸納於世界當中。
　　世界可以很弱，壹尊高位即可摧毀。
　　但世界亦可以很強，詭界也是壹個世界。
　　當世界之力的‘量’大到壹定程度，其‘質’便會變得非常可怕。
　　蓄勢待發的方柳伊，青綠色長發逆著重力往上飄起，她四周空間已經凝固，時間也縈繞她的神軀而流轉。
　　她雙手合攏往上托舉，手掌緩緩打開，宛如含苞待放的花朵。
　　同壹時間，陰影空間的深處，也出現了壹朵純白色世界之花的花苞，正緩緩打開。
　　它綻開壹寸，陰影空間便光亮壹絲。
　　不過，這壹綻開的過程非常艱難，正在角力。
　　世界之樹VS重傷晦暗之影。
　　嘩嘩——
　　又壹令人窒息的壓迫力奔湧而來。
　　那道無盡長、無窮浩瀚的黑色大河，正在古老者們的視野中壯大，祂往大地傾倒下無數的汙穢之水。
　　渾濁、衰亡、黑暗。
　　扭曲黑河的力量正在蔓延。
　　祂甚至為此，短暫放棄了對欲望之母的壓制。畢竟晦暗之影的傷勢，本就比欲望之母重，祂已經剝開了晦暗之影的壹重重外殼，直至核心。
　　“祂來了！！”
　　“祂過來了！！！”
　　安見幽、伊洛希、希蒂娜、黑刀……
　　大日神尊、月主、群星之主……
　　壹位位薪火核心強者、古老者出手。面對晦暗之影，眾生靈之力可以掀起壹些漣漪，然而面對扭曲黑河這尊邪神，他們的力量完全是螳臂當車。
　　阻攔壹絲壹毫，都做不到！
　　安見幽跟伊洛希、赤閻、黑刀幾人對視壹眼。
　　她們準備了各自的底牌，就如流鋒壹樣。
　　‘要使用嗎？’
　　混亂的戰場前沿，破碎空間撫平出壹條道路。
　　有壹道人影從中走出。
　　白袍，戴著手套，他壹手置於身後，壹手執於身前。
　　手中，權柄寶石之光，開始了流轉。
　　時之權柄、雷之權柄、光之權柄、命運權柄、木之權柄、空間權柄……
　　寶石壹顆又壹顆浮現。
　　同時，
　　“劍之權柄，承載。”
　　“金之權柄，承載。”
　　“空間權柄，承載。”
　　“木之權柄，承載。”
　　“時間權柄……”
　　權柄具有唯壹性，但事實上，根源境幾乎不存在沖突的情況。因為，沒有幾個人能執掌根源權柄，縱使有，也僅僅只執掌了微不足道的壹絲。
　　縱使是他方導師，亦有許多根源權柄造詣不高，僅僅執掌了百分之十幾、百分之二十幾，還有幾個卡在了50％的大關卡上。
　　但，我有50％的權柄，妳有20％的權柄，他有10％的權柄……
　　他便能擁有80％的權柄。
　　權柄的力量急劇提升。
　　方遊凝視著遠處，那道他完全不陌生的黑河。
　　“時隔多年，又見面了。”
　　“不可名狀的扭曲黑河……”
　　按耐下那幾欲沸騰的信念光海，方遊伸出手，轟出了自己常態·蓄勢·認真全力壹擊。
　　這壹擊，匯聚了他自己以及安見幽等人修行數百載的力量。
　　權柄·萬千光輪！
　　比流鋒極盡壹劍還要璀璨的神光，於綠洲城墻前綻放。
　　古老者們仿佛望見壹門門無上技法的縮影。
　　生命之樹、無限之門、涅槃聖火……
　　創下萬千法門的那個男人！
　　他果然，更強。
　　邪神之下的最強者！
　　他，短暫地擋住了扭曲黑河力量蔓延。
　　與此同時，那朵聖潔的世界之花，終於在陰影空間的盡頭綻放。
　　仿佛是打開了某個開關，本就裂紋無數的萬萬重陰影空間，終於開始傾塌，且傾塌之勢無法遏止，越來越快。
　　直至，完全消失。
　　壹秒，兩秒，三秒……
　　晦暗的概念並未再出現。
　　祂被真正抹去了！
　　“我們，擊殺了壹尊邪神？！”
　　有古老者呢喃。
　　有古老者激動。
　　方遊忽然心緒不安。
　　當——
　　好似鐘聲的天音，傳蕩回響。
　　方遊面色變了，歷史於眼前浮現。
　　弒神者，乃是扭曲黑河！
　　在三百個瞬息前。
　　祂更改了時間之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