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千七百六十六章 金蘋果

　　眾人錯愕了。
　　他們望著這位身材纖細，弱不禁風的少女，壹時間以為自己聽錯了。
　　可也就在大家錯愕地站在原地的時候，愛麗兒卻是已經先壹步地邁開腳步，向著樓梯下方走去。
　　酥塔有些緊張，連忙說道：“會長，下面還有惡魔！而且我們也需要休息壹下——”
　　“酥塔，妳膽子大了，連我的命令都不聽了嗎？”
　　原本正在向下走的愛麗兒卻是在這壹刻突然回過頭，那雙帶著蔑視的目光冷冷地落在酥塔的身上，讓這名聖騎士的靈魂都不由得為之壹顫。
　　或許，此時的愛麗兒也察覺到自己的變化有些太大，她低下頭想了想之後，繼續向著下方走去，壹邊走壹邊說道：“我什麽時候犯過錯？跟我來吧，妳們只需要相信我，聽我的命令做就可以了。”
　　眼見愛麗兒的身形已經消失在螺旋樓梯的那壹側，眾人妳看看我，我看看妳。
　　畢竟之前的會長也的確有過許多次做出令人匪夷所思的決斷，事實證明這些決斷中有很大壹部分都是正確的。說不定……現在自家會長也是想到了什麽，只是因為時間問題沒有機會好好說呢？
　　算了，跟著會長走就行了吧。
　　想到這裏，眾人也是開始行動起來。
　　酥塔背起壹直昏迷不醒的甜酒酪，巴斯和起司則是扛著重傷暈厥的達克，可可指揮著亡靈士兵抱著眾人的武器，瑪歌則是舉起手中的光明法杖給眾人照亮前路，壹行人加快腳步，終於是跟上了那名會長，開始走了下去。
　　阻擋在通道出入口處的骨墻現在已經崩塌，想必是在與魔王戰鬥的時候可可魔力消耗殆盡而自然粉碎的吧。
　　進入王座之廳，這裏的地面上布滿了眾多惡魔的屍體，其中有些惡魔明顯已經開始恢復人類的形態，但依然被殺，腸穿肚爛。
　　看著眼前的景象，公會眾人們全都提高精神保持警惕，期待不要出現在新的惡魔。
　　但那位公會會長……整個人魚軍的最高領袖，現在卻像是什麽都不在乎似的，面對眼前的屍山血海甚至就連稍稍的腳步停頓都沒有，就那樣徑直走了過去。
　　眾人的驚訝與迷茫顯得更深了，但是他們的會長說的的確沒錯，這裏的確沒有發生任何的危險。
　　他們跟隨著他們的領袖繼續前進，不斷地向著出口的方向行走。看著此時此刻愛麗兒·加西亞的背影，看著那明明是如此單薄的背影，但現在卻沒有壹個人膽敢上前問壹聲，也沒有人敢發出壹點點的聲音……
　　明明魔王已經不在了，可經過這場戰鬥之後，眾人的心中卻並沒有壹絲壹毫輕松愉快的感覺。反而……像是有壹個更加可怕的東西壓在了眾人的心頭，甚至把他們的腳步都不由得壓得很輕，很輕……
　　在這其中，娜帕默默地漂浮著。
　　它壹言不發地看著這名人魚軍的領袖，那雙寶藍色的眼睛裏面似乎是看到了什麽，但又像是領悟了什麽。
　　這只小白貓什麽話都沒有說。或者說，它也沒有什麽資格說些什麽。
　　現在，這只白貓也是緊隨著眾人壹起跟在愛麗兒·加西亞的身後，慢慢地漂浮著前進。
　　離開王座之廳，來到了曾經的公會大廳。
　　妖精樹此時已經長出了許多脆嫩的枝葉，它的根系向下刺穿下面的儲藏室，紮根進入了這座城堡，它的樹冠在這座公會大廳中輕輕搖擺，就如同在向著它們曾經的戰友送上祝福。
　　看到這棵妖精樹，公會成員們無不側目，可可更是忍不住淚水再次湧出。
　　可他們卻驚訝發現，他們的會長在經過這棵妖精樹的時候卻是壓根就沒有駐足，甚至就連目光都沒有向它瞥上壹眼。就如同這棵樹也僅僅只是壹棵路邊隨處可見的樹壹樣，就那樣走了過去。或許，也就只有樹枝上那把僅僅顯露出劍柄部分的聆籟清歌，它的光澤才堪堪留下了壹剎那愛麗兒·加西亞的身影吧。
　　這支戰勝魔王的隊伍繼續向下走，他們經過這座城堡的許多地方，不斷地向著城堡的正門方向走去。
　　的確正如同愛麗兒所說，他們真的可以壹路順暢地走下來，甚至都沒有遇到過壹頭攔路的惡魔。
　　走出城堡的大門口，當那上午的陽光充分揮灑在這位侯爵的身上之時，她那壹頭金發仿佛同時反襯著太陽的光輝！
　　緊接著，就是離開城堡，離開這座魔王城。
　　在離開整個邊際省的道路之上，惡魔……壹頭都沒有出現過。
　　除了那些偶爾散亂在道路兩邊的屍體之外，人魚軍情報中，以及營救小分隊前來城堡時看到的那五十萬的惡魔大軍卻是在這個時候消失的幹幹凈凈！
　　沒有人知道這些惡魔現在去了哪裏，也不知道它們究竟躲藏在什麽樣的地方，更不知道它們在未來準備做些什麽。
　　在經過了連續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的前進之後，這支小分隊終於從泄湖城的另外壹邊城門處離開，算是徹底離開了邊際省。而在這裏，巡邏的人魚軍士兵們發現了他們，帶來了元素車，恭恭敬敬地將這只死裏逃生的隊伍送向後方。隨後，就是人魚軍率領部隊小規模地深入邊際省探索，收復失地去了。
　　魔王……消失了。
　　黃金大陸紀元，封魔1313年，3月初，第二次魔王戰爭，似乎……就此，落下了帷幕。
　　所以……現在應該做些什麽呢？
　　……
　　惡魔，其實並不應該被稱之為惡魔。
　　只不過是人們認為這種長相醜陋，外表奇怪不像是人形的生命體實在是太過難以理解，所以只能用自己知道的那些傳說故事中的“惡魔”來稱呼。
　　正如同伊戈所說，這些“惡魔”真正的名稱應該是“轉化者”。
　　如果愛麗兒願意，她當然也可以稱呼它們為……“新·人魚軍”。
　　這其實並不是壹個難以理解的問題，她深切地知道，那些轉化者只是工具。既然只是工具，那麽就沒有好壞之分。
　　之前在伊戈的手裏，這些轉化者就只是單純的惡魔，但如果掌握在自己的手裏，那麽這些工具當然能夠發揮出更加“正面”的作用。
　　現如今，愛麗兒躺在自己房間的大床上，此時明明已經是深夜，但她的精神卻絲毫不讓她覺得困倦。
　　她很清楚，事到如今自己已經不需要這名為“睡眠”的低等生物才需要的精力恢復措施。如果有必要，她甚至也不需要喝水，不需要進食，甚至可以不需要呼吸。
　　壹旦超脫了“生物”這個概念，晉升為“神格”之後，愛麗兒發現看待壹切事物都已經有了不同的角度。
　　想壹想，實在是覺得好笑。
　　伊戈塔裏·特裏·艾納遜，壹個多麽可笑，又多麽愚蠢的低等生命體。
　　壹個自詡為精靈出生，憑借著偶然機會獲得了大地守護者的稱號，就以為自己已經可以為所欲為的愚鈍之人。
　　這個精靈即便是掌控了大地之力，現在也依然失敗了。由此可見他的愚蠢完全不能夠控制這份超乎常人想象的力量。
　　但是愛麗兒知道，她不壹樣。
　　她可是正面擊敗了伊戈的人，是那只貓求著自己承擔起這份力量的人。
　　她才不會犯下那個蠢精靈會犯下的錯誤，不就是讓這個世界隨著自己的想法而雲轉嗎？壹個流浪了千年的老頑固，視野再怎麽說也只能局限在壹個流浪漢的角度上。
　　想到這裏，愛麗兒的嘴角不由得微微翹起。甚至於，那股興奮感讓她忍不住再次裂開嘴……笑了起來。
　　房間裏面沒有其他人，更不可能有人偷聽。
　　她捂著自己的臉，壹邊用近乎癲狂的笑容來發泄自己的情緒，壹邊強行忍耐著讓自己不要失去那份優雅與從容。
　　太美妙了……真的是太美妙了……！
　　原來這就是擁有力量的感覺嗎？
　　原來那些擁有常人所不能及的體魄的戰士，擁有魔法元素親和的魔法師，他們在擁有力量之後就是如此的感覺嗎？！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從小到大，要說愛麗兒沒有壹點點不介懷自己只是壹個普通人，那是不可能的。
　　曾幾何時，她也曾幻想過自己擁有某種元素親和，可以操控風或是火焰，可以將那些欺負自己的人打倒在地，然後站在勝利者的角度俯視他們。
　　但……神似乎並不眷顧這個平平無奇的女孩。
　　她從來都沒有獲得過元素親和，體質的羸弱也證明了她從小就不可能獲得強大的戰鬥力，用力量進行反抗。
　　這些，她認。
　　乃至於在進入老滕樹學院學習，當自己這個女仆被其他公子哥調笑騷擾的時候，甚至還需要艾莉絲這位小姐出面來保護自己。
　　沒有力量的自己是那麽的羸弱……原來有了力量之後的感覺是如此的順暢！
　　那麽……在有了力量之後，還是那個問題。
　　接下來，應該怎麽做？
　　愛麗兒默默地閉上眼睛，讓自己的視線與這個世界隔離開。
　　那些新·人魚軍……自己並不需要那麽多的新·人魚軍，那些轉化者需要魔血才能夠大範圍地行動，沒有了魔血的供給，自己能夠直接控制的惡魔只能維持在壹個小數目上。支持壹場戰役是足夠了，但並不能夠用來支撐壹場戰爭。
　　但現在想來，那個蠢貨精靈的戰略方向就有問題。他不應該執著於培養壹支超大的轉化者大軍，更不應該執著於對土地的掌控，而是應該直接掌控惡魔不斷地進行壹場又壹場的對人類的殲滅戰。
　　轉化者消耗掉了，那麽就通過戰場上進行補充。
　　由於只需要指揮小部分的轉化者，所以完全沒有了所謂的魔血供給這個後勤問題。然後殺到哪裏，新培育出來的轉化者就散播到哪來。
　　壹旦轉化者的數量超過自己所能夠掌控的數量了，那麽就將其中較弱的壹些或是有了傷殘的直接淘汰掉，用這種方式不斷地實行末尾淘汰，就可以永遠維持自己的軍隊擁有最強大的戰鬥力。
　　所以，那些轉化者大軍如今需要處理掉壹大批……不，還是先放著不管吧。過不了多久，失去魔血的它們就會陷入狂亂狀態而四處攻擊。到時候它們自己就會不斷地削減自身，遠比自己花費時間和精力去削減他們要容易得多。而且，哪些惡魔最終能夠剩下來，那麽哪些就有資格成為新·人魚軍中的壹員，獲得自己的“寵愛”。
　　在解決完了惡魔大軍這個問題上之後，愛麗兒臉上的笑容開始變得祥和。
　　緊接著，應該做些什麽呢？
　　想起來，娜帕並沒有讓自己承受大地守護者的職責，自己也並沒有發誓。這股力量完全是受到吸引，自動進入自己體內的。換言之，那只貓現在也沒有辦法因為自己違抗所謂的守則而懲罰自己嘍？
　　即便那只貓覺得不妥也沒關系，現如今人魚軍才是這個世界上最強大也最正確的力量。同時，自己這個人魚軍領袖毫無疑問就是最為純正的“正義”的化身！
　　那只貓即便有懷疑，自己也可以用“這是計劃的壹部分”來搪塞過去，只要不把它放走，讓它離開自己的視線重新去找到新的繼承人候選，那麽它就沒有資格反對自己使用這份力量。
　　啊～～～～這種自由的感覺真心舒暢……原來這就是自由的感覺，可以隨心所欲地使用力量的感覺，讓任何生命都不得違抗自己的感覺～～～～
　　說到違抗……那麽，在這個世界上，還有誰在違抗自己呢？
　　呵，藍灣帝國。
　　對啊，現如今的人魚軍完全代表了正義，也該是時候摧毀這個小小的帝國了。
　　潮汐·碧藍，金果，還有那些貴族們。
　　人魚軍既然是正義的，那麽他們當然就代表了邪惡嘍？殺光也沒關系嘍？人類曾經偉大的帝國現在即將目睹它生命中的最後壹抹夕陽，這種感覺真的非常不錯。
　　皇帝要殺，貴族要殺。曾經阻礙自己的魔法協會和光明教廷也要殺。
　　……自己太過殘忍了嗎？
　　不，這正是自己的仁慈。
　　只有殺幹凈了，他們才能夠得到永恒的寧靜，就再也不會為了壹些蠅頭小利而幹出有辱人類榮光的事情來。
　　然後，那些和貴族走的太近的富商們也要殺，在自己創辦人魚之歌的時候那些富商為了討好貴族，沒少出錢出力，死了也不冤枉。
　　接下來……呵呵，正義的人魚軍當然應該將這股正義傳播到整個世界的任何壹個角落。
　　所有的帝國制度都應該廢除，所有人都應該獲得絕對的平等。其他國家的皇族如果乖乖走下來的話也好，自己也不介意給這些最後的皇親國戚壹個體面。
　　但如果他們不願意，還想要反抗的話……呵，正義的力量，可不是所有人都能夠品嘗的。
　　現在，愛麗兒十分舒心地伸了個懶腰。
　　她從來都沒有覺得人生會過得如此的快樂。
　　和現在自己的狀態比起來，自己人生之前的28年現在看起來簡直就像是個笑話。
　　原來自己以前曾經活的那麽累的嗎？
　　原來自己以前為了能夠得到壹點點的東西，需要花費那麽大量的精力嗎？
　　面對那些區別對待自己的不公，自己要麽只能忍著，要麽只能吃啞巴虧。
　　面對知識的海洋，說得好聽點是自己如同海綿壹般地吸收，說的實在點那自己就是將人生中最美好的幾年時光全都扔進了書堆裏，就連壹點點的娛樂都不敢有。
　　開公會，招募公會成員，打公會戰，開辟元素機市場，搞發明創造，管理城市，擴大影響範圍，舉辦活動，推廣產品，與正規軍作戰，與帝國對抗，逃避魔王的追殺，逐步思考戰略反攻，承受惡魔的進攻，不得不放棄自家的成員，壹直到最後的艱難挑戰魔王……
　　原來，自己以前是過著那麽辛苦，那麽無助，只要壹步行差踏錯就有可能徹底失敗，所有擁有的壹切全都剎那間失去的生活嗎？
　　想想，這真的好累……累的愛麗兒絕對不會想要再來壹次。
　　但是現在不壹樣了，在絕對的力量面前，愛麗兒知道自己將不會再過得那麽辛苦。以前那痛苦而不堪的生活將會徹底與自己絕緣。
　　甚至於她可以不用思考，只需要憑借著自己最初的想法做事就可以了。因為絕對的力量可以碾碎自己前進道路上的任何錯誤。
　　呵呵呵……這樣的生活才是美好。這樣的生活才能夠被稱之是自由！
　　公平、正義……還有，自由。
　　現在的愛麗兒是真真正正地明白了這裏面的含義。
　　與此同時，她也知道自己已經真正擁有了這些東西。
　　早知道如此，她反而開始有些後悔。
　　後悔自己以前為什麽會想不開去拒絕這份力量？為什麽自己會覺得這份力量有危險？
　　呵，拒絕這份力量的自己，才是真正的傻子吧。
　　床上，愛麗兒似乎已經睡著了。
　　她閉著眼睛，嘴角帶著笑意，似乎正沈浸在壹個完美的夢鄉之中。
　　在她房間的角落裏面擺放著壹個貓盒，那只小白貓此時此刻正蜷縮在這裏面。
　　它擡起頭，看著那個躺在床上的少女，猶豫了許久之後，這只小白貓終究還是閉上了眼睛。
　　這是它的選擇。
　　也是大地之力的選擇。
　　既然是自己的選擇，那麽就必須為此付出“信任”的代價。
　　小白貓知道自己必須要信任這個人類少女。
　　哪怕，就連它自己也不知道，這份信任將會伴隨著這個世界走向何方，走向哪壹個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