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五章 因果殺（4）

　　烏有為跪下了。
　　他招來的，諸如天刑臺瑜州掌刑使壹流官員，也都跪下了。
　　大群來自玄燕仙朝宮廷的太監、宮女，拿著衣物趕了過來，忙碌著救治樓閣中那些還沒蘇醒的大姑娘。
　　這些大姑娘，壹個個被折磨得遍體鱗傷。
　　太監們用宮廷秘制的熏香救醒了她們，隨之而來的是尖銳的嚎叫聲，驚恐的哭喊聲，以及掙紮著想要撞墻自盡，又被太監、宮女們制住的掙紮聲。
　　畢竟還是在大金山寺，有盧仚這個精通佛門神通的高手坐鎮。
　　隨著壹聲佛咒出口，好似暮鼓晨鐘，在那些大姑娘的心頭炸響，數千哭喊求死的大姑娘們頓時安靜了下來，院落裏，就聽到她們低聲的啜泣聲。
　　有宮廷女官和老太監湊了上去，溫言細語的打聽這些大姑娘的身份來歷。
　　隨著資料逐漸匯集過來，所有人的臉色都變得極其難看。
　　這些大姑娘，真正意義上的普通民女，只有三成。
　　除開這三成普通出身的民間女子，其她全都來自焱朝和原本焱朝數十個附屬國，是焱朝壹些中上實力門閥世家的族女，以及那些附庸國的豪門大族，甚至是宗室族女。
　　可想而知，這個消息壹旦傳出去，會造成何等惡劣的影響。
　　盧仚身上還背著卿雲國和泫朝的國師頭銜。
　　焱朝和數十附庸國，如今可都被泫朝吞並。
　　焱朝原本的疆域、子民，直接被泫朝統治，焱朝的數十個附庸國，也都認泫朝為主。
　　他們這剛剛歸順沒有幾個月，他們國中的豪門大族，甚至是宗室的族女，就被人擄掠、褻玩。而且，她們醒來，發現自己被囚禁的地方，赫然是盧仚的大金山寺！
　　大金山寺，可又是玄奺的地盤。
　　蒼墨玄、玄太乙身上的煞氣幾乎凝成了實質……對於這些大姑娘的性命，或者清白，他們其實沒放在心上。
　　但是這種栽贓嫁禍的行為本身，是對滄海樓，是對玄燕仙朝，甚至是對他們兩人個人的壹種嚴厲的挑釁。
　　兩人煞氣升騰，充盈整個大金山寺。
　　於是，大金山寺上空就有白浪盤旋，有黑風呼嘯，天地之威碾壓下來，所有人心頭都沈甸甸的，壹顆心好似被壹座座大山翻來覆去的碾壓、敲砸。
　　烏有為跪在地上，雙手撐地，渾身汗如雨下。
　　壹點都不誇張，他體內水分幾乎都化為汗水流了出來，身上衣衫濕透，整個人都在極短時間內脫水，變得幹癟枯槁了許多。
　　玄太乙背著手，輕輕走到烏有為面前，用腳尖踢了踢他的下巴：“我的好臣子烏有為烏少卿，妳有什麽話想要說的麽？唔，如果妳想要說的是，妳想要怎麽死……這種廢話就不用提了，這裏有很多人會幫妳安排得妥妥當當的。”
　　“除了那句廢話，妳說點有用的吧！”
　　玄太乙笑得很溫煦：“都是世家子出身，規矩什麽的，應該懂……烏氏壹族究竟是削爵、削地，還是降職、罰俸，又或者流放、抄家，甚至是夷滅九族，可都在妳這壹張嘴上了！”
　　烏有為的身體就‘嘎嘎嘎’的顫抖起來。
　　院子角落裏，剛剛表演了胸口插刀大戲的大姑娘也哆哆嗦嗦的，驚恐的看著圍住她的壹群老太監。
　　這位大姑娘想死。
　　憑什麽，會有八名凝道果境的老太監圍住了她？
　　她做了什麽了？
　　不就是，不就是配合著給壹個賊和尚栽贓嫁禍？
　　幹嘛擺出這麽壹副應對蓋世魔頭的架勢來？就她這點修為，需要有八個凝道果的老怪物盯著自己壹個人麽？
　　看到烏有為沒吭聲，這大姑娘壹咬牙，極其潑辣的大吼了起來：“諸位貴人，諸位前輩，小女子有話說……小女子只是收錢辦事，不知道這裏面的恩怨糾葛！”
　　“小女子是焱朝桑丘桐戊山散修桑七娘……小女子絕不摻和諸位貴人恩怨……小女子只是拿錢辦事……”
　　大姑娘聲嘶力竭的尖叫著。
　　叫了沒兩聲，壹名老太監手掌壹翻，壹面通體漆黑的長幡莫名出現，朝著桑七娘輕輕壹晃，她就雙眼翻白的僵硬在了原地。
　　手持長幡的老太監小心翼翼的靠近了桑七娘，掏出了幾根壹尺多長的慘白色長針，極其小心的壹點點插進了她的幾處要害，又在她眉心、心口、小腹等處貼上了幾張黑色底，上面繪了血色紋路的符箓。
　　桑七娘的身體內，有詭異的呢喃聲響起。
　　她的皮膚下，壹根根血管好似蚯蚓壹樣蠕動起來。
　　烏有為哆哆嗦嗦的看著桑七娘身體的詭異變化，身上的冷汗又滲出了壹層。
　　驀然的，被禁錮住的桑七娘發出了聲嘶力竭的慘嗥聲，其叫聲之慘絕人寰，簡直猶如十八層地獄的惡鬼闖進了人間。
　　烏有為被她驀然發出的慘嗥聲嚇了壹大跳，他猛地狠狠壹腦袋磕在了地上，同樣聲嘶力竭的尖叫起來：“臣錯了，臣交待……臣，臣……是二殿下玄佴殿下貼身的隨侍太監瑛公公，讓臣這麽做的。”
　　玄奺的笑容驟然壹僵：“不是老大的人？”
　　蒼酒兒瞪大了眼睛：“烏有為，妳可想清楚了，別忙著給老大背鍋……是不是玄逸讓妳幹的？妳可別把罪狀推玄佴頭上……玄佴那孩子，我知道，雖然是個廢物秧子不成器的家夥，但是絕對不會這麽亂來！”
　　玄太乙就看了看蒼酒兒。
　　這話說得什麽啊？
　　玄佴是個廢物秧子？欸，怎麽說也是他玄太乙的親兒子，雖然不是妳蒼酒兒生的，妳也不能這麽說人家啊……自家親兒子是廢物秧子，豈不是顯得他這個做爹的太無能？
　　蒼墨玄打了個呵欠，輕輕的擺了擺手：“賢婿，既然這個……這個……烏……烏有為是吧？既然他說了，和妳二兒子有關，那就查查唄？”
　　“世間最骯臟，最混亂之地，除了青樓，就是妳們世俗皇朝的宮廷了，嘖……要說暗無天日，慘絕人寰之地，妳們宮廷比青樓還有過之而無不及。”
　　“皇子、公主勾心鬥角，相互算計，嘖嘖，搞得和殺父仇人壹樣。”
　　“這事情，大家都覺得是玄逸做的……可是實際上，誰說得準呢？搞不好就是妳家老二，給他大哥背後捅壹刀呢？誰說得準呢？”
　　“不過，不管是誰幹的，敢牽連到老夫的寶貝外孫女身上，這事情，妳要追查到底！”
　　蒼墨玄給這件事情定了基調，同時很顯然，他也來了興趣。
　　這件事情最初，大家隱隱覺得，應該和玄逸脫不開關系吧？
　　但是現在烏有為交待的，居然是二皇子玄佴身邊的貼身小太監讓他這麽幹的？這麽說起來，烏有為居然是二殿下玄佴的人？
　　看不出來啊，平日裏不顯山不露水的玄佴，居然能招攬烏有為？
　　玄太乙就想得更多了。
　　玄佴憑什麽招攬烏有為？他招攬的是烏有為壹個人，還是整個烏氏壹族？
　　玄佴的母族，只是玄燕仙朝的壹個中層官宦家族，他的母族勢力放在整個玄燕仙朝，也就比綠豆粒大壹些，完全無法和那些真正的世家門閥相比。
　　這樣出身的玄佴，如果他真的招攬了整個烏氏壹族……是他有這個能耐？還是他背後有人撐著？還是，烏氏壹族有什麽別的圖謀呢？
　　玄太乙目光幽幽的看著烏有為——如果是烏氏壹族別有圖謀的話，搞不好就只能夷滅九族了。
　　讓人頭疼的事情就在這裏了。
　　烏氏壹族也有妃子在宮裏面。
　　烏氏壹族的那個妃子，還給玄太乙生了個小二十八皇子……
　　越想越是頭疼，玄太乙惱火，壹腳踹在了烏有為的下巴上，將他踢得整個騰空飛起，‘啪’的壹下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蠢貨，廢物，不知所謂的……”在這裏，玄太乙口吐芬芳：“真不知道妳腦殼是怎麽長的，放著自家外甥不幫，妳去幫玄佴那廝……”
　　說著說著，玄太乙迅速閉嘴。
　　這話說著也不對。
　　他這話說出來，不是鼓勵烏氏壹族去幫著小二十八在宮裏興風作浪麽？
　　這種話，他壹個做皇帝的，做父皇的，怎麽能出口？
　　惱火的哼了壹聲，玄太乙擺了擺手：“查，徹查……唔，追蹤那些黑衣人的人呢？有信傳回來了麽？查到了多少人？查到了多少據點？”
　　盧仚壹直在壹旁靜靜的看著。
　　他看著所有人的表演。
　　他手裏扣著壹條佛珠，壹顆珠子，壹顆珠子，輕輕的撥動著。
　　佛珠周邊，壹絲絲渾濁的氣息正在不斷的從空氣中抽出，然後被閃耀著淡淡佛光的佛珠吸納了進去，以佛門法咒壓縮、凝聚、鎮壓。
　　四周閣樓中，女子的哭泣聲不絕於耳。
　　數千家世清白的大姑娘，因為壹個莫名的陰謀，被禍害了……
　　元靈天的世俗界，風氣還是極其保守的，有些小國中，未成親的大姑娘不要說被人這般了，就算是被人牽壹下手，或者被外男多看了壹眼，都會惹出天大的風波禍事來。
　　這數千大姑娘的這輩子，基本上是完蛋了。
　　盧仚心裏有火。
　　如果有陰謀，有算計，那麽妳就明刀明槍的打上門來嘛，盧仚也不是壹個怕事的，妳上門尋仇報復，盧仚就和妳壹刀壹槍的殺壹個清晰明白。
　　但是用這種鬼蜮伎倆，牽連了這麽多無辜的大姑娘……
　　事情做得過了。
　　壹道半透明，體表有磷光隱隱的人影在蒼墨玄身邊浮現：“樓主，那些黑衣人，當為‘影樓’的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