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節 計謀揭穿

“我們最好也趕快回家啦，”梅裏說。“我明白妳們遇到了壹些怪事，但這壹切都可以等到我們進屋再談。”

壹夥人走上鋪滿了白色石子、經過細心整理的渡口小道。經過幾百碼之後，他們就來到了岸邊，此地是壹座寬敞的碼頭。壹艘大型的平底渡船就靠在碼頭邊。碼頭上兩根白色的系船柱在附近燈柱的照耀下反射著光芒。他們身後的霧氣現在已經比籬笆還要高；眼前的河水卻依舊黑沈沈壹片，只點綴著幾絲從岸邊蘆葦叢中飄來的霧氣。對岸的濃霧似乎沒有那麽密。

梅裏領著小馬走上渡船，其他人則依序跟在後面。梅裏接著拿起壹根長篙，將船推離碼頭。眼前的烈酒河寬廣而和緩。另外壹邊的河岸比較陡，對岸的碼頭之上有壹條彎曲的小徑往上延伸，也同樣有著閃爍的油燈。碼頭背後襯著雄鹿丘；在山丘旁隱約霧氣的遮掩中有著許多窗戶的輪廓，其中透出或黃或紅的燈光。這就是烈酒廳眾多中的壹部份，也是烈酒鹿壹家人的古老居所。

很久以前，沼澤地或甚至是夏爾壹帶歷史最悠久的老雄鹿家族，在家長葛和達·老雄鹿的帶領之下，越過了烈酒河。烈酒河原先是哈比人東方領土的邊界。他建造（和挖掘）了烈酒廳，將姓改為烈酒鹿，在此地定居下來，並且成為這個與世隔絕區域的首領。他的家族不停的擴張，在他死後依舊沒有稍歇，最後，終於把整個山丘底下都給擠滿了。光是這座山丘就有三個大門、許多個邊門，壹百多個窗戶。烈酒鹿家人和難以記數的親戚們接著開始往底下挖，稍後則是在旁邊蓋，形成了壹個以雄鹿丘為中心的聚落。這就是雄鹿地的起源。這是壹塊夾在河邊和老林之間，人口密集的狹長地帶，可以被視作夏爾擴張的殖民地。它最大的村子則是巴寇伯理，位在烈酒廳後面的斜坡上。

沼澤地的居民對雄鹿地的住民十分友善，烈酒廳之長（烈酒鹿家族家長的稱號）的權威也受到史塔克和盧謝壹帶居民的認同。但大部分的夏爾居民都認為雄鹿地的家夥都怪裏怪氣的，幾乎可以算是半個外國人。不過，事實上，他們和其它四區的人並沒有多大的差別。唯壹的不同是，他們喜歡船只，甚至有些人還會遊泳。

起先他們的土地和東方來客之間沒有任何的屏障；不過，稍後他們蓋了壹道籬笆：高籬，用來阻隔和保護自己。那是好幾個世代以前建築的防護，在經常的保養和加蓋之下，目前已經變得又高又厚。它沿著烈酒橋壹路過來，直到籬尾（也就是柳條河從森林裏面流出，和烈酒河匯流的地方）：總共大概有二十哩長。不過，這當然不是滴水不漏的防護。很多地方的高籬都很靠近森林。因此，雄鹿地的居民在晚上都會鎖上門，和夏爾的人沒有多大的差別。

渡船緩緩的航過水上。雄鹿地的河岸越來越靠近。壹行人中只有山姆以前從來沒有渡過河。當河水潺潺流過腳下時，他有種奇異的感覺：往日的生活都已留在迷霧中，前方只有黑暗的冒險。他抓抓頭，心中有些希望佛羅多先生可以壹直在袋底洞終老。

四名哈比人走下渡船。梅裏負責將船系牢，皮聘領著小馬往岸上走。此時，山姆（他正好往後看，似乎準備向夏爾道別）突然間用沙啞的聲音低語道：

“佛羅多先生，快回頭看看！妳有看到什麽嗎？”

在不遠的對岸，昏黃的油燈照耀下，他們勉強可以看見壹個黑色的身影站在碼頭上。當他們註視對方的時候，那人似乎在不停的左右移動和晃動著，好像在搜尋些什麽。接著他趴了下去，或者是彎下腰，退回了油燈照不到的黑暗中。

“那是夏爾的什麽怪東西啊？”梅裏吃驚的問。

“是某個緊追不舍的家夥，”佛羅多說。“現在先不急著問問題！我們趕快先離開這裏！”他們急忙走到岸上；當他們再度回頭的時候，對岸已經被濃霧所包圍，什麽都看不見了。

“感謝上天，妳們沒有把其它船停在西岸！”佛羅多說。“馬兒可以渡河嗎？”

“他們可以往北走二十哩，從烈酒橋過河，或者他們也可以遊過來。”梅裏回答。“不過我從來沒聽說有哪匹馬遊的過烈酒河。但這跟馬匹又有什麽關系？”

“我等下再跟妳說。我們先進屋裏去談。”

“好吧！妳和皮聘都知道該怎麽走，我先騎馬去通知小胖妳們要來了。我們會先準備晚餐和壹些東西。”

“我們已經在老農夫馬嘎那邊用過晚餐了，”佛羅多說；“不過，多吃幾餐也無妨。”

“如妳所願！把那籃子給我！”梅裏隨即策馬馳入黑暗之中。

※※※

從烈酒河到佛羅多在溪谷地的新家距離並不近。他們繞過雄鹿丘和烈酒廳，在巴寇伯理的郊外走上雄鹿地從橋往南走的主要幹道。沿著這條路往北走了半哩左右，他們遇上了往右邊的岔路。壹行人右轉走進這條岔路，在渺無人跡的荒野上又跋涉了幾哩。

最後，他們終於來到壹堵厚重籬笆中的壹扇小門前。它在外面草地和裏面庭院的矮樹包圍中顯得有些孤單。佛羅多選擇這個住所是因為它位在不為人知的角落，附近沒有其他的住家。妳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進進出出。這是很久以前烈酒鹿家為了招待客人所建造的；有時，想暫時躲避烈酒廳吵嚷生活的家人也會搬到這裏暫住。這是老式的鄉間小屋，盡可能的模仿哈比人住的洞穴。建築本身又長又矮，沒有加高的樓層。它有著幹草鋪成的屋頂、圓形的窗戶和大大的圓門。

當他們沿著小徑走向大門時，庭院內沒有任何的燈光。窗戶緊閉，連百葉窗也拉了下來。佛羅多敲敲門，小胖博格前來應門；友善的隨著流泄而出。他們飛快的走進屋內，希望沒有被任何人註意到。出現在他們眼前的是壹個寬廣的大廳，兩邊有著幾扇門，中間則是壹條貫穿整棟房屋的走廊。

“妳覺得怎麽樣？”梅裏從走廊另壹邊走過來。“我們盡可能的在最短時間內把這裏布置的跟老家壹樣。我和小胖昨天才把最後壹車貨物運過來。”

佛羅多四下打量著。這裏看起來的確像老家。有很多他自己最喜歡的東西和比爾博的東西（這些東西搭配上新環境變得格外醒目）擺設在四周，梅裏都盡量將它們照著袋底洞的布置來安排。這是個十分舒適、美麗、溫馨的地方；讓佛羅多有了種幻覺，仿佛自己真的是要在這邊定居，享受退休生活。讓老朋友為了這樣壹個煙幕付出這麽多心力讓他覺得實在慚愧；他更不知道該怎麽對朋友表明自己必須立刻離開的真相。但，這件事不能再拖，壹定要在所有人上床之前處理才行。

“真是太棒了！”他勉強作出歡欣的表情道。“我幾乎感覺不出來自己搬家了。”

風塵仆仆的三人掛起鬥篷，將背包整齊的放在地上。梅裏領著他們沿著走廊走到壹扇門前。門壹開，火光和香噴噴的蒸汽隨著流泄而出。

“浴室！”皮聘說。“喔，我最崇拜的梅裏！”

“我們該照什麽順序來洗呢？”佛羅多問。“敬老尊賢？還是手腳最快的先？不管用那個標準來看，皮瑞格林大人，妳都會是最後壹個。”

“請相信我的辦事能力！”梅裏說。“我們總不能壹來溪谷地就為了洗澡而吵架吧。房間裏面有三個浴缸，壹個裝滿了滾水的桶子。我當然也沒忘記毛巾、肥皂和踏腳墊。快點進去好好享受，不要拖拖拉拉的！”

梅裏和小胖又走回走廊令壹邊的廚房內，為了等下的宵夜晚餐而奮鬥。浴室裏伴隨著潑水聲傳出荒腔走板的歌聲。皮聘突然扯開嗓子，唱起比爾博最喜歡的入浴歌。

唱起歌兒呀！辛勤壹天終於可洗澡餵！

洗去泥巴和臭味！

洗澡不唱歌是傻瓜！

喔，熱水洗的我笑哈哈！

呵！雨滴落下真清脆，

就像小溪奔流到海不後退；

世上只有壹物勝過雨滴和小溪，

那就是用冒著蒸汽和煙霧的熱水洗。

喔！洗的太熱可以澆冷水，

渴了就灌大口水；

但如果熱水澆在背上，

最好還是啤酒拿在手上！

喔！噴泉噴水真美麗，

噴到天空壹粒粒；

但噴泉音樂再動聽，

也比不上熱水倒在我的累腳脛！

接著浴室內就傳來嘩啦的巨響，佛羅多跟著哇了壹聲。看來皮聘的洗澡水真的都像噴泉壹樣噴到天空壹粒粒去了。

梅裏走到門外：“來頓豐盛的晚餐配啤酒怎麽樣？”他大喊。佛羅多擦著頭發走出來。

“到處都被弄得濕答答，我得到廚房去擦身體才行，”他說。

“怎麽跟小孩子壹樣愛玩！”梅裏看著裏面說。石制的地板幾乎都被泡在洪水中了。“皮聘，在妳擦幹地板之前沒有東西吃啦！”他說。“快點，不然我們就不等妳了！”

他們在廚房靠近爐火的地方用餐。“妳們三個應該不想再吃蘑菇了吧？”佛瑞德加不抱希望的問道。

“我要吃！我要吃！”皮聘大喊。

“它們都是我的！”佛羅多說。“是高貴的農婦之後馬嘎太太給我的！把妳的臭手拿開，我來分！”

哈比人對蘑菇有種狂熱，連許多大家夥對金銀珠寶的熱愛都無法和他們媲美。這也是為什麽佛羅多年輕時老愛去沼澤地探險，和被馬嘎痛打壹頓的真正原因。這次的蘑菇即使以哈比人的眼光來看，也多的足夠大家吃。除了蘑菇之外，還有很多其它的配菜。當眾人吃完之後，連食量最大的小胖博格都心滿意足的嘆氣。他們把桌子移開，將椅子圍著爐火放好。

“我們稍後再來清理，”梅裏說。“快把壹切都跟我說。我猜妳們壹定親身經歷了許多冒險吧！我沒參與到真是不公平。我想要從頭聽到尾，而且，最重要的，我要知道老馬嘎到底怎麽搞的，怎麽會用那種口氣跟我說話。他聽起來好像很＊害怕＊，我不知道這老硬漢會害怕耶！”

“我們全都很害怕，”佛羅多看著爐火壹言不發，片刻之後才由皮聘開口。“如果妳連續兩天都被黑騎士緊追不舍，妳也會害怕的。”

“他們是什麽東西？”

“騎著黑馬的黑衣人，”皮聘回答。“佛羅多如果不願意說，我就從頭開始講了。”他接著從他們離開哈比屯壹路說到遇上梅裏。山姆在其間有時點頭，有時插嘴補充。佛羅多依舊沈默不語。

“妳們的話聽起來實在很像捏造的，”梅裏說，“如果我沒看見碼頭上的黑影、聽見馬嘎的詭異語調，我還真的沒辦法相信。佛羅多，妳的看法呢？”

“我們的表親佛羅多壹直守口如瓶，”皮聘說。“也該是他實話實說的時候了。到目前為止，我們只知道農夫馬嘎猜測這可能和老比爾博的寶物有關系。”

“那只是個猜測而已，”佛羅多急忙說。“馬嘎啥也不知道。”

“老馬嘎可精明的很，”梅裏說。“他腦子裏在轉些什麽東西，不見得會說出來讓妳知道。我聽說他曾經常常進入老林壹帶，而他對於各種各樣的怪事也擁有豐富的經驗。但至少，佛羅多，妳可以告訴我們妳覺得他的猜測正不正確。”

“我認為，”佛羅多慢慢的說，“他猜的還蠻有道理的。這的確和比爾博過去的冒險有關系；黑騎士真的在找東西，精確壹點的說，他們的目標就是我或者是比爾博。如果妳們真的想要知道，我只能坦承，這不是開玩笑的事情；我不管在哪裏都壹樣面臨極大的危險。”他看著窗戶和墻壁，仿佛擔心它們會突然間崩潰壹般。其它人沈默的看著他，交換著別有深意的眼神。

“他就快說實話了，”皮聘對梅裏耳語道。梅裏點點頭。

“好吧！”佛羅多最後終於打定主意，他挺直腰桿說。“我不能再瞞了。我有件事情要告訴妳們，但我不知道該如何說出口。”

“我想我應該可以幫妳壹把，”梅裏靜靜的說。“就讓我先說出我知道的那部分吧。”

“妳這是什麽意思？”佛羅多緊張的看著他。

“聽著，親愛的佛羅多：妳天人交戰的原因是妳不懂如何說再見。沒錯，妳想要離開夏爾。但危機出現的比妳預料的要早，妳現在下定決心立刻出發。而妳又有些掙紮。我們都替妳感到十分遺憾。”

佛羅多張開嘴仿佛要說些什麽，隨即又閉了起來。他驚訝的表情讓眾人都笑了起來。“親愛的佛羅多！”皮聘說。“妳真的認為妳把我們全都唬住了嗎？妳恐怕還不夠奸詐哪！從今年四月開始，妳很明顯就已經準備好告別此地，因此開始和所有的朋友道別。我們經常聽見妳自言自語：‘不知道我以後還有沒有機會再看到這山谷？’和很多類似的話。妳還假裝財富已經山窮水盡，更把妳最愛的袋底洞賣給塞克維爾巴金斯壹家！而且，妳還常常和甘道夫密談。”

“天哪！”佛羅多說。“我壹直以為我已經夠小心、夠隱密了。我不知道甘道夫會怎麽責怪我。這麽說來，整個夏爾都在談論我離開的事情了嗎？”

“喔，沒有啦！”梅裏說。“這妳就不用擔心了！當然，這秘密也不可能隱藏太久。不過，目前的確只有我們這幾個陰謀策劃者知道。畢竟，我們已經認識妳那麽久，又經常和妳玩在壹起。我們這才猜的到妳在想些什麽。我也認識比爾博。說實話，從他離開之後，我就壹直很註意妳。我認為妳遲早都會跟隨他的腳步，我本來以為妳會更早離開的；而近來的情勢讓我們更擔心。我們很害怕妳會和他壹樣神秘兮兮的消失，突然間離開。從今年春天以來，我們就對妳緊迫盯人，也做了壹些特別的安排。這次妳要脫逃可沒這麽簡單了！”

“但我壹定得走才行，”佛羅多說。“親愛的朋友們，我別無選擇。我知道大家都會很不好過，但妳們強留我也無用。既然妳們都猜到那麽多了，請妳們助我壹臂之力，不要阻攔我！”

“妳誤會了！”皮聘說。“既然妳壹定得走，那我們也不例外。梅裏和我決定和妳壹起走。山姆是個好人，他願意救妳而赴湯蹈火在所不惜，但是這家夥天生少根筋；妳在這危險的旅途會需要不只壹個同伴的協助。”

“我最親愛、最體貼的哈比朋友，”佛羅多極度感動的說。“可是我不能這麽做。我很久以前就決定了。妳們只知道危險，但妳們不明白這有多危險。這不是去找寶藏的任務，更不是輕松來回的冒險。我為了躲避危機，而必須投入更大的危機。”

“我們當然明白，”梅裏堅定的說。“所以我們才會決定跟妳壹起走。我們知道魔戒不能拿來開玩笑，但我們壹定會盡全力協助妳對抗魔王。”

“魔戒！”佛羅多這次真的驚訝的說不出話來。

“沒錯，魔戒，”梅裏說。“我親愛的哈比朋友，妳太低估了周遭朋友的好奇心。我已經知道魔戒的存在好多年了；事實上，在比爾博離開前我就知道了。但既然他把這當做秘密，我就把這消息藏在心底。直到我們開始構思這計劃時才派上用場。當然，我對比爾博的認識沒有像對妳那麽深。我那時太年輕了，而他也比妳更小心；但這還是無法阻擋我的好奇心。如果妳想要知道這背後的故事，我願意和妳分享。”

“繼續說吧！”佛羅多有氣無力的說。

“我想妳也猜的到，是塞克維爾巴金斯壹家人讓他露出馬腳的。大概在宴會前壹年左右，有壹天我正好走在路上，我發現比爾博就在前方。突然間，壹群塞巴人出現，朝著我們走來。比爾博停下腳步，然後，達啦！他消失了。我吃驚的差點找不到好地方躲起來。但我還是靈機壹動，鉆過籬笆，躲到別人的院子裏去了。我從籬笆縫隙往外偷窺，在塞巴人走了之後，比爾博就在我的眼前重新出現。我看見他把什麽金色的東西放進口袋中。”

“在那之後我就更註意他的行動。事實上，我承認我的確偷偷摸摸的刺探了好幾次。沒辦法，這件事真的太誘人了，而我當時也還沒成年。除了佛羅多之外，我猜我大概是全夏爾唯壹看過老家夥秘密記事本的人。”

“妳讀過他的書！”佛羅多大喊道。“媽呀！難道這世界上沒有秘密可言了嗎？”

“我想應該是的，”梅裏說。“但我只是倉促間瞄了壹眼，有很多地方看不懂。這本書他隨時隨地都收的好好的。不知道後來這書到哪裏去了，我還想再看幾眼。在妳手上嗎，佛羅多？”

“不。那本書不在袋底洞。他壹定是帶走了。”

“好吧，剛剛說到哪裏了？”梅裏繼續道。“我壹直把這件事情埋在心裏，直到今年秋天事態嚴重為止。於是我們就開始策劃這次的行動。既然我們準備要大幹壹場，我們就必須謹慎行事。妳可不是口風很松的人，更無法從甘道夫那兒套出任何情報。不過，如果妳想要知道我們的名偵探是誰，我可以介紹給妳認識。”

“他在哪裏？”佛羅多看著四周，仿佛覺得這神出鬼沒的家夥會從杯子裏面跳出來。

“請讓我介紹：名偵探山姆！”梅裏說。山姆脹紅著臉站了起來。“這就是我們的情報來源！他可真是位可靠的線民，可惜他最後暴露了形跡。在那之後，我覺得他好像認為自己是在假釋中，因此再也沒有泄漏任何消息。”

“是山姆！”佛羅多驚訝的不知道該有什麽感覺，該說些什麽。他不知道該生氣、該好笑、該松口氣，還是該覺得自己是傻瓜。

“是的，大人！”山姆說。“請您見諒，大人！佛羅多先生，但我對妳並沒有惡意，對甘道夫先生也是壹樣。‘他’真的很明理，當妳說要‘獨自前往’的時候，他說‘不行！帶個妳能相信的人壹起去。’”

“可是現在，我不知道該相信誰了，”佛羅多說。

山姆悶悶不樂的看著他。“關鍵是在於妳想要什麽樣的朋友。”梅裏插嘴道。“妳可以信任我們為妳兩肋插刀，上刀山下油鍋，壹起撐到最後。妳也可以相信我們守口如瓶，不會像妳壹樣走漏絲毫口風。但妳不能夠認為我們會讓妳單身面對危機，不留只字片語的離開。佛羅多，我們是妳的朋友。反正，狀況是這樣：我們知道甘道夫告訴妳的大部分消息。我們也知道很多有關魔戒的情報。雖然我們非常害怕，但我們還是要和妳壹起走，就算妳不同意，我們也要緊咬著妳的屁股不放。”

“不管怎麽說，大人，”山姆補充道，“妳也應該聽從精靈的建議。吉爾多建議妳可以和自願的同伴同行，這點妳總不能否認吧。”

“我沒有否認，”佛羅多看著露出微笑的山姆說。“我沒有否認。但是，以後不管妳有沒有打鼾，我都不會相信妳已經睡著了。下次我得狠狠的踢妳壹腳來確認。”

“妳們這**詐的黃鼠狼！”他轉過身面對眾人。“但願上天祝福妳們！”他笑著站起來，揮著手說。“我被打敗了。我願意聽從吉爾多的建議。要不是因為我所面對的危機是這麽黑暗，我早就手舞足蹈了。即使是這樣，我還是忍不住打從心底高興。我已經好久沒有這麽高興了。我本來壹直很害怕今天晚上這樣的情景。”

“好極了！就這麽決定了。讓我們來替佛羅多隊長和冒險隊歡呼吧！”他們大聲歡呼，在他身邊手舞足蹈。梅裏和皮聘開始唱歌，從他們熟練的程度來看，似乎是早就為這個場合準備好的。

那是模仿讓比爾博踏上冒險之路的矮人歌曲所做的，曲調是壹樣的：

告別老家和廳堂

穿過雨大和風狂，

天亮之前快出航，

越過森林和山岡。

奔向瑞文戴爾，那精靈還居住的地方，

那迷霧籠罩的草原寬廣，

我們策馬奔馳穿越荒原的阻擋，

奔向未知的前方。

前有敵蹤，後追兵，

餐風露宿忍霜冰，

不克險阻誓不停，

抵達終點使命成。

快出航！快出航！

天亮之前策馬揚！

“好極了！”佛羅多說。“但這麽壹來，在我們上床之前還有很多事要忙。而且，這也是我們最後壹晚在屋檐下睡覺了。

“喔！那只是為了押韻而已啦！”皮聘說。“難道妳真的準備在天亮之前就出發？”

“我不確定，”佛羅多回答道。“我擔心那些黑騎士的動向，我很確定任何地方只要待太久就不安全，特別是在這個大家都知道我去向的地方。吉爾多也建議我壹刻也不要等。但我很希望甘道夫能夠及時趕到。連吉爾多聽見甘道夫沒有出現時都露出了擔憂的表情。關鍵是在兩個地方。黑騎士趕到巴寇伯理要花多久時間？我們能夠多快出發？我看這可能要花不少時間準備。”

“至於第二個問題的答案，”梅裏說，“我們在壹小時之內就可以出發。我已經準備好壹切必要的東西。對面的馬房裏面有六匹小馬，所有的補給品和裝備都已經打包好了；我們只需要把預先打包會壞的食物處理好，和準備壹些額外的衣物即可。”

“妳們的計劃還真有效率，”佛羅多說。“不過，黑騎士又該怎麽辦？我們多等甘道夫壹天還安全嗎？”

“安不安全的關鍵在於妳認為這些黑騎士找到妳之後會怎麽做，”梅裏回答。“如果他們沒有在北門，也就是高籬和河交會的地方被攔下來，他們現在可能就已經到了這裏。守衛不可能晚上開門讓他們通過，但他們也有可能會硬闖。我想，即使在白天他們可能也不會讓這些騎士進來，因為他們絕不可能對這些騎士的外表不起疑，也壹定會感到不安。至少，他們會送口信到烈酒廳主人的耳中。不過，雄鹿地也無法長期抵抗對方的攻擊。即使黑騎士登門尋找巴金斯先生，可能明早守衛也會放他們過去。畢竟大家都知道妳已經回來在溪谷地定居了。”

佛羅多坐著沈思了片刻。“我已經決定了，”他最後終於說。“我明天天壹亮就出發。不過我不會走大路，那種明目張膽的方式恐怕比在這裏等待還危險。如果我從北門離開，那麽全雄鹿地就會知道我的行蹤，而沒辦法讓追兵至少有幾天搞不清楚狀況。不只如此，就算黑騎士進不了雄鹿地，烈酒橋和靠近邊境的東方大路壹定也有人監視。我們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名黑騎士，但我們遇到了兩名，可能還有更多。我們唯壹的選擇就是采取出奇不意的方向。”

“但這就表示我們得要從老林走！”佛瑞德加害怕的說。“妳不是認真的吧。那裏和黑騎士壹樣危險。”

“不見得，”梅裏說。“這聽起來可能有些走投無路，但我認為佛羅多是對的。那是唯壹可以暫時擺脫追兵的方法。如果運氣夠好，我們甚至可以領先他們許多。”

“可是，在老林裏面沒有什麽幸運不幸運的事情，”佛瑞德加抗議道。“在裏面根本沒有運氣可言。妳壹定會迷路的。人們根本不去那裏。”

“才不呢！”梅裏說。“烈酒鹿家人只要心情好，就會進去晃晃。我們有自己的入口。佛羅多很久以前也進去過壹次。我自己進去過幾次，當然，通常是在白天，樹木昏昏欲睡，不敢蠢動的時候。”

“好吧，妳們愛怎麽做就怎麽做！”佛瑞德加說。“我最害怕的就是老林了。那裏的故事每次都會出現在我的惡夢中。不過，因為我不會和妳們壹起走，我的意見其實也不太重要。不過，我很慶幸自己可以留在這邊，告訴甘道夫妳們做了什麽傻事，讓他可以趕快跟上去收拾殘局。”

雖然小胖博格是佛羅多的好友，但他壹點也不想離開夏爾，或是見識外面的大千世界。他的家族是來自夏爾東區，精確壹點說，是大橋地的羊皮渡口。而且，他連烈酒橋都沒有踏出去過。在原本的計劃中，他就是要留下來，應付那些多嘴多舌的閑人，盡可能讓大家以為佛羅多先生還居住在溪谷地。他甚至還帶了些佛羅多的舊衣服來協助自己假扮對方。他們壓根沒想到這會是多危險的任務。

“好極了！”當佛羅多了解整個計劃之後，他不禁說。“反正我們也沒別的辦法留口信給甘道夫。當然，我也不確定黑騎士識不識字，但我可不敢冒險把消息寫下來，壹旦被他們搜到就糟糕了。不過，既然小胖願意留下來，那甘道夫就有辦法知道我們的行蹤。這讓我終於下定決心：我們明天壹早就進老林。”

“就這麽決定了，”皮聘說。“說實話，我寧願出去跋涉也不要負責小胖的職務，在這邊等黑騎士出現。”

“等妳走進森林裏面就知道了，”佛瑞德加說。“在明天天黑之前，妳就會希望自己還留在這屋子裏面。”

“沒必要再吵啦，”梅裏說。“我們還得要把東西收拾好，在上床前把行李都打包。天亮之前我負責叫妳們起床。”

※※※

好不容易上床之後，佛羅多有很長的壹段時間無法入眠。他的腿很酸痛。他很慶幸明天壹早可以騎馬，不用步行。最後，他緩緩的沈入夢鄉。在夢中，他似乎從壹個俯瞰樹海的窗戶往外看。在那森林中有著生物嗅聞的聲音。他覺得對方遲早都會聞出他的位置來。

然後，他聽見遠方傳來奇怪的聲音。壹開始他以為是強風吹拂森林的聲音。然後，他明白那不是樹葉的聲音，而是遙遠的海浪聲；而他這輩子從來沒聽過海的聲音，不過，這點在夢中並沒有太困擾他。突然間，他發現自己站在空地上，四周沒有任何的樹木。他站在壹片黑色的荒地上，空氣中充滿著詭異的鹹味。他擡起頭，看見眼前有座高大的白塔，孤單的矗立在高地上。他突然有種強烈的**，想要爬上高塔看看大海是什麽樣子。當他蹣跚的走向高地準備進入高塔時；天空突然被閃光照亮，隆隆的雷聲也跟著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