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8章幡然醒悟

　　用祈願術殺死壹個人，這也算是歷代流傳的故事裏面最常見的橋段了。
　　而這也是祈願術能夠實現的最穩妥的願望。
　　許多人祈願妄圖獲得強大的力量，或者是別的什麽東西，往往會被世界法則玩弄，給妳弄點後遺癥什麽的，落在自己身上，扔不掉又反悔不了。
　　但死亡是很幹脆的願望，只要說清楚要對方現在馬上死亡，最多添上壹點死亡的細節，那多半不會出現意外。
　　世界法則也會很樂意幫妳解決這個問題。
　　畢竟妳都恨到要用祈願術來殺死對方了，付出這麽大的代價，也該得到對應的回報。
　　但殺死矮人王，這個選擇實在令古斯塔沃·弗林想不通。
　　這人跟矮人王是有什麽仇怨，為什麽要殺死矮人王，而且還要趕在諸國會議之前？
　　“能知道理由嗎？”古斯塔沃·弗林問道。
　　賽斯·尤裏微笑著說：“妳說的是哪個理由？唐納德跟我合作的理由，還是我殺死矮人王的理由？”
　　“如果可以的話，我想知道壹切，包括閣下妳的身份。”
　　古斯塔沃·弗林實在太好奇了，這莫名其妙冒出來的精通自然法術的矮人究竟是誰，流落在外的王族子弟嗎？難道是老套的王子復仇記？
　　賽斯·尤裏沈默片刻，然後說：“那是壹個很長的故事，妳有聽過高山矮人這個種族嗎？”
　　古斯塔沃·弗林回憶了壹下，然後說：“好像是遠古矮人的壹支？不過聽說已經滅絕很久了。”
　　賽斯·尤裏搖頭說：“不算滅絕。我就是高山氏族的後裔，我們只是融入到了沙漠矮人這壹支裏面，但我們壹直保持著自己的傳承和文化。雖然表面上我們沒什麽存在感，但我們比沙漠矮人更加註重信仰。
　　“我們高山氏族是驕傲的摩拉丁之子，這壹點從未改變。”
　　“當初矮人王國被萊恩逼得開放國門，引入其他種族的移民，我的先祖們曾經激烈地反對過，只是被當時的沙漠矮人血腥鎮壓了，導致我們高山氏族幾乎徹底消失。雖然我們失敗了，但我們也明白這是矮人王國的權宜之計，萊恩的威脅確實非常大，既然我們的抗爭失敗，就只能接受這個事實，繼續隱藏在王國之中，茍延殘喘地生活。
　　“只是我們沒想到，矮人王國的墮落就是從吸收異族開始的。我們的信仰變得不夠純粹，甚至有矮人開始信仰其他種族的神靈，摩拉丁在上，他們怎麽敢做出這種褻瀆的行為？”
　　賽斯·尤裏的臉上露出憤怒的表情，看樣子他對現在這些矮人確實充滿了仇恨。信仰是壹種很特別的東西，不重視信仰的人像安柏修那樣，可以對此不屑壹顧，而重視信仰的人往往會為了神靈付出自己的壹切。
　　賽斯·尤裏無法接受矮人王國的信仰被汙染，只是他太過弱小了，沙漠王國也太過弱小了。
　　從他出生開始，沙漠矮人就已經壹副半死不活的樣子。賽斯·尤裏有想過自己成為病毒抗體，肅清這個王國的流毒，但他也怕自己稍微壹用力就讓這個王國陷入內亂，然後徹底毀滅。
　　這不是驕傲自大，賽斯·尤裏是這壹代高山氏族的領袖，即使他們的氏族隱藏多年，但依舊可以拉起壹支軍隊，關鍵時候給這個王國壹刀，足以紮入這個垂垂老矣的王國心窩。
　　但賽斯·尤裏不是要毀滅這個王國，他只想要讓王國重新走上正軌，所以矮人王國被萊恩趕出沙漠的時候賽斯·尤裏也壹直按兵不動。
　　他在等待時機，希望可以有所轉折，希望可以在保證矮人王國存活的前提下獲取這個王國的最高權力。
　　只是後面的事情變化得太快，病入膏肓的矮人王突然就恢復了，兵不血刃地拿下了煉金之城的地盤壹副浴火重生的模樣。
　　賽斯·尤裏又高興又不甘，但也只能繼續潛伏。
　　“本來我想，我還年輕，未來還有機會。但我沒想到，就在我以為矮人王國會走向正軌的時候，我突然就感應到了摩拉丁的神諭。”賽斯·尤裏捏緊了拳頭，強壓著憤怒說：“如今的矮人王，竟然變成了壹個吸血鬼！為了活下去，他不僅拋棄了自己的信仰，竟然還墮落成了不死生物！這是恥辱，這是我們矮人最大的恥辱！”
　　古斯塔沃·弗林眼皮挑了挑，但並沒有表現得太過驚訝。
　　賽斯·尤裏深吸壹口氣，很快恢復了平靜，看到古斯塔沃·弗林的表現，他便問道：“看來，弗林大師妳是早就知道這事了。”
　　古斯塔沃·弗林回答說：“能猜到壹些，矮人王我也見過幾次，吸血鬼的許多細節還是很容易分辨出來的。但我沒有證據，只是有所懷疑而已。”
　　能成為傳奇煉金術師的，多半都接觸過“吸血鬼灰燼”和“吸血鬼的尖牙”這兩種煉金材料，這可是隱形藥劑的必備材料之壹，也是許多高階煉金藥劑的基礎材料。
　　因此，古斯塔沃·弗林也對對吸血鬼的習性有很深的研究。但他也沒撒謊，之前都是猜測，他沒有任何證據，也從未嘗試去驗證。
　　矮人王是不是吸血鬼，對他來說並沒有什麽影響。
　　賽斯·尤裏點了點頭，也明白古斯塔沃·弗林的立場，便繼續說：“這正是我要殺死他的原因，我們不能讓壹個吸血鬼代表矮人參加這場會議。”
　　“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古斯塔沃·弗林很意外，甚至有點無法理解。
　　“這可不是什麽輕描淡寫的事情。”賽斯·尤裏非常認真地說：“試想壹下，那位亡靈女王替代萊恩出席諸國會議，以亡靈的身份來決定萊恩接下來的命運，萊恩人會怎麽想。”
　　“那不壹樣，萊恩跟亡靈……”古斯塔沃·弗林壹時間不知道怎麽形容，他沒有安柏修那麽好的口才，只是知道這事不合理，卻很難用最精準的話語概括自己的感受。
　　但賽斯·尤裏替他說了。
　　“萊恩的信仰如此虔誠，聖光與亡靈勢不兩立，所以亡靈女王無法代表萊恩，這對萊恩來說比滅國還嚴重。是這個意思吧？”
　　古斯塔沃·弗林點了點頭，就是這個意思，萊恩跟亡靈那是數不清的死仇啊。
　　“這正是我必須要他死的原因，曾幾何時，我們矮人的信仰也是如此的純粹，不允許任何異族的褻瀆啊。”
　　古斯塔沃·弗林無法對賽斯·尤裏的感慨感同身受，他沒經歷過矮人最光榮的時代，也不知道他們所謂的信仰有多高尚。不過矮人王國在融合多個種族之後，確實很少有出現對矮人眾神的大規模祭祀了。
　　這樣壹來，賽斯·尤裏要殺矮人王的理由也說得過去。
　　“但妳的計劃應該不只是殺人吧，矮人王死了，諸國會議也不會推遲，但妳也不可能在壹天之內取代他的位置，成為新的矮人王。”
　　“那就不參與好了，又或者讓他們隨便派壹個矮人作為代表去參加就行。我只是為了純潔我們的信仰，並不是非要成為新的矮人王。只要派出去的是矮人，那其他就不重要。”
　　賽斯·尤裏這操作就很有狂信徒的風範，不管自己的利益，單純為了取悅神靈。
　　古斯塔沃·弗林又問：“那地精銀行為什麽會跟妳合作？”
　　“因為那位矮人王太過貪心，也太過膽小了。就像是妳說的那樣，吸血鬼的習性是很難完全隱藏的，唐納德行長見過矮人王許多次，他比妳更早發現端倪。本來他並不在意矮人王是否變成吸血鬼，但矮人王卻不能接受。
　　“而且，他早就對地精銀行裏面存著的海量財富心動了。矮人撤出沙漠之後，黃金沒了穩定的來源，這位矮人王可是時刻想著如何從各個方面撈錢維持他們的奢侈享受。他已經不止壹次明示暗示讓地精銀行獻上大量的黃金，這種壓榨繼續下去，地精銀行也會撐不住的。”
　　說到底，還是利益之爭。
　　賽斯·尤裏為了神靈的利益，地精們為了自己的錢包，而古斯塔沃·弗林則是為了自己的權勢和地位。
　　話題聊到這裏，該知道的也都知道了，古斯塔沃·弗林並沒有過多猶豫，直接就答應下來。
　　“好吧，我答應妳的邀請，如果只是壹次性許願的話，我有信心完成。但我並不贊同隨便派壹個人去參加諸國會議。這是關乎矮人王國百年利益的大事，如果只是隨便派壹個人去參加，那結果就是煉金協會的利益也會受到影響。”
　　賽斯·尤裏皺了皺眉頭，解釋說：“等壹切安定下來，我會盡量給妳做出補償。”
　　古斯塔沃·弗林搖頭說：“妳別跟我說等妳當上矮人王之後要如何補償，這沒有任何意義。跟瓜分整個世界的利益相比，矮人王國提供的補償實在不值壹提。尤裏閣下，妳或許是壹位天才，對各種魔法和煉金術都能信手拈來，但我相信妳沒見識過真正的金山銀海。
　　“那是無數人的命運和夢想匯聚而成的巨量財富，煉金協會交的稅額占了矮人王國全部稅收的五分之壹，而且這個比例還在不斷擴大。妳無法理解這是何等龐大的壹個數字，或許那位地精行長沒跟妳細說，光是煉金協會壹個月的煉金術師福利支出就龐大得能讓現在的矮人王破產。
　　“而諸國會議決定的是煉金協會能不能擴大市場，能不能賺得更多，如果按照最好的預計成功談下來，光是煉金協會產生的財富就會超越如今的矮人王國。而如果換壹個根本不懂的矮人去談判，最後失敗了……尤裏閣下準備將整個王國賠給我嗎？”
　　古斯塔沃·弗林這番話確實讓賽斯·尤裏有點吃驚。
　　他知道煉金協會的影響很大，矮人王國之所以能出現經濟復蘇的跡象都是因為有煉金協會的存在，當初煉金之城留下的底子太厚，讓他們壹口吃了個飽。
　　但具體數字是多少，外人真的很難有直觀的感受。
　　他並不懷疑這個比例的真實性，因為隨便找地精銀行的人問壹問就能知道，沒人會在這種事情上撒謊。現在問題是，他要怎麽才能讓古斯塔沃·弗林滿意呢？
　　賽斯·尤裏也不是傻子，很快就明白了這位煉金術師的意思，便誠懇地問道：“弗林大師，妳既然提出這個問題，那我相信妳心裏已經有了決定，不妨直接告訴我。”
　　只要不是褻瀆矮人的信仰，壹切都可以商量。
　　錢對賽斯·尤裏來說完全不在考慮的範圍，更別說煉金術市場什麽的。
　　“我也是剛剛知道妳說的計劃，心裏有個模糊的想法……這樣吧，如果妳能給我幾分鐘時間好好想壹想，我會告訴妳我想要什麽。”
　　“幾分鐘？”賽斯·尤裏聽著感覺有點古怪。
　　“不錯，對壹個煉金術師來說，幾分鐘就夠了。”
　　古斯塔沃·弗林說著便告辭離開了這個房間。
　　走出房門之後，古斯塔沃·弗林就發現那位地精行長已經不在，四周寂靜，只有他壹個人。
　　古斯塔沃·弗林深吸壹口氣，從魔法口袋裏面摸出壹枚硬幣，又拿出了便攜式魔鏡。
　　“偉大的煉金之神，請回應我的呼喚，妳卑微的信徒向妳懺悔……”
　　低聲念誦著最卑微的頌辭，過了好壹會兒，魔鏡上便出現了滿臉疑惑的煉金之神。
　　“這還是妳第壹次向我懺悔，不對，向我懺悔的煉金術師屈指可數。”
　　煉金之神這輩子庇佑過煉金術師很多，但這群家夥大半都是不知感恩的，只記得他給煉金之城制造了幾座比大便還難看的高塔，沒人感激他的幫助。
　　古斯塔沃·弗林竟然向他懺悔了，這事真的很新奇，以至於讓煉金之神都感覺不可思議。
　　幡然醒悟就算了，醒悟得這麽徹底嗎？
　　古斯塔沃·弗林仿佛是想通了壹樣，虔誠地說：“在見到這地下魔法陣的瞬間，我就忘了那些無聊的勾心鬥角，心裏想的都是這個魔法陣要如何改良，如何提高效率。那壹刻，我終於理解了您的教誨。
　　“作為壹個煉金術師，確實應該回歸到最單純最樸素的最初，我的人生應該在實驗室裏面度過，那裏才能讓我感覺安心和滿足。所以，我想通了，我想將壹切都奉獻給妳，表達我的歉意。”
　　煉金之神高興地說：“很好，弗林，妳沒讓我失望。只不過，我對妳所擁有的東西並不感興趣。”
　　煉金之神掌握壹切煉金術，去掉這些，煉金協會剩下的就只有資源了，這對煉金之神來說也是沒什麽用處的東西。
　　“不，我知道您對這些不會有興趣，但我相信妳的那位眷顧者會很感興趣。我這裏爭取到了壹個代表矮人王國向萊恩索取賠償的資格，如果是那個巫妖來處理的話，我相信煉金協會將會成為真正影響世界的組織，煉金術的發展也會更加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