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章 好征兆

趁陳泰和鄧艾都在武功縣，秦亮遂安排了調兵部署。

洛陽中軍的中壘、中堅、驍騎三營六萬余眾精銳；鄧艾率領的涼州中外軍壹萬多人；討寇將軍（新任）隴西郡太守胡奮率隴右軍、關中軍壹部。總兵力八九萬出儻駱道，加上關中兵屯，第壹波人馬便達到了十余萬，計定七月上旬出擊。

此役前期調動的兵力，已經超過了當年曹爽伐蜀的規模。

另有陳泰率關中軍屯陳倉，除了作為後備增援力量；他也要準備在戰役後期階段，走陳倉道取武都、陰平二郡的軍事據點。

破虜將軍、南安郡太守王經，則率部布防隴右軍務，並準備協助陳泰攻占武都郡。

秦亮還留下了衛將軍長史杜預在關中，帶兵協助陳泰督運糧草輜重。

所以伐蜀需要掌握了朝廷大權的人才能發動，都督兩州的大將也不行，調動不了那麽多兵力和資源。只要大魏朝廷還在爭鬥和相互掣肘，攻蜀便無從談起，只能在西線僵持！

世事不是簡單的重復，卻又常常似曾相識。曹爽伐蜀那次，也是走的儻駱道。秦亮自然而然地想到了當年的經歷。

當初處處受制，秦亮還得親臨前線拼殺；如今他作為全軍統帥，處境顯然不可同日而語。但還有最不同的地方，這次他得自己承擔壹切風險和後果！壓力也是不壹樣的。

面對許多紛繁不可控的因素，秦亮也不能免俗，會有壹些奇怪的心情。

便好似人們會相信運氣、預兆等事物；產生大年初壹不能看病服藥之類的圖吉利的習俗，或者生日那天要吃個煮雞蛋，希望下壹歲像煮蛋壹樣、圓滾滾地順利度過。

完全毫無道理，但就是能聯系起來。

不過出兵之前，各種跡象似乎挺順心的，頗有點祥瑞的感覺。

收麥那幾天，天氣壹直很好、每天都艷陽高照，麥子很快就曬幹了。等麥子裝倉之後，這會竟忽然便下起了暴雨！

秦亮站在檐臺上，看著天井裏的雨幕，聽著“嘩啦”的雨聲，不禁出聲道：“好征兆！”這時陸師母的聲音道：“將軍在與誰說話呢？”

秦亮轉頭看了壹眼，指著灰蒙蒙的天空道：“對它說話。”

陸師母細長的柳葉眼露出壹絲笑意，隨即又收住了。

壹陣風迎面吹來，空中的雨水也偏了方向，朝著檐臺這邊飄過來。秦亮的紅色袍服下擺、立刻在雨點中變了顏色，他下意識往後退了壹步，腳跟踢到了門檻上。秦亮幹脆轉身，走進了房門躲雨，回頭道：“又有壹陣大雨來，快進來罷。”

陸師母加快腳步，走了房門，輕輕拽著裙擺抖了幾下。

陸師母開口道：“妾熟悉儻駱道附近的小路，將軍要帶著妾去秦川嗎？”

她剛說到這裏，神情忽然有點尷尬，接著“唉”了壹聲。她大概意識到自己是漢國人，親戚還在漢國。

秦亮道：“那地方我已差不多摸清了。戰場上壹般不帶婦人，何況是仙姑這樣的美婦。”

陸師母走過多次秦川、確實有經驗，但對整體地形的把控、應該是比不上秦亮的。

當初秦亮走儻駱道的時候，甚至在某些地段畫了等高線，把各處的山脈走勢也記錄清楚了；這幾個月他與雍涼各地的官員來往，也從談論中了解到了更多情況。

陸師母擡眼投來壹瞥，接著微微側身、把手掌輕輕放在了自己的臉頰上。

大雨天無法出門，秦亮放松地跪坐在筵席上、翻開了壹張地圖。他指著上面道：“我們相識的地方，大致就是這裏。確實是緣分阿，周圍百裏崇山峻嶺，幾無人煙，竟能相遇。”

陸師母輕聲道：“太白山附近看似險峻，但那裏是道士趨之若鶩之地，每年都有人去親近仙氣。”

秦亮又道：“當時我的處境很糟糕、幾乎性命不保，但時隔數年，再回頭壹想，倒有幾分懷念。興許很多事都是這樣，當時覺得了不得，回憶起來卻沒那麽嚴重。”

兩人仿佛都陷入了壹陣回憶。這時陸師母道：“將軍不必瞧不起我的品性，我真的不是那種放浪之人。當時哪裏會想到，偶然在那種地方遇見的人、還有機會再見面呢？”

陸師母說到這裏，似乎也意識到了解釋有問題，臉頰壹紅。

她卻繼續小聲解釋道：“只怪將軍引誘，那種時候竟然還能心生邪念。我也很奇怪，為何衣裳那樣誇張？我以為不會再見面了，便想看看是怎麽回事，沒有別的心思。”

秦亮擡頭看了她壹眼，並不想爭論。怪他也沒什麽，於是他便笑了笑，不置可否。

但秦亮隨意的反應，竟然反而讓陸師母有點生氣，婦人的心思確實有點不壹樣。她蹙眉道：“後來將軍對我那麽好，不僅在洛陽救我，還寫信給費將軍提議交換俘虜、幫我救先夫。我不相信只是秦川中那點飲食的恩義！將軍圖什麽，我能假裝不知道嗎？我就是不想欠君之情，所以在廬江郡才給將軍看。”

有些事是越描越黑，陸師母說到這裏，臉頰已是通紅。她只得嘆了口氣，終於沈默下來。

這時秦亮壹副嚴肅認真的神情，開口道：“卿說得很對。哪怕有恩義，卿也顧忌自己有夫君，後來又是喪期，我們之間本來也沒做什麽。若是放浪之人，哪能如此？”

陸師母輕輕咬了壹下朱唇，稍微平靜了壹些。

秦亮又簡單地說道：“不過現在喪期過了。”

陸師母微微壹怔，站在原地壹言不發。秦亮剛才雖然只有壹句話，但說到了重點。

秦亮忽然發現她緊張了起來，正用上衫下擺的布料、纏著她的手指。這樣的小動作，讓秦亮看得有點難受……好像他自己變成了那根手指，正被什麽東西緊緊地纏繞箍住，有種難以呼吸的錯覺。

過了壹會，陸師母才開口喃喃道：“漢軍雖善戰、又有地利，但將軍有那麽多人馬，應該不會遇到上次那樣的危險罷？”

秦亮隨口道：“既是主將，便要承擔勝負的最大責任。十萬大軍若是有什麽閃失，比直接陣亡還要慘阿。”

他只是說出了心裏的實話。

陸師母聽到這裏，立刻擡頭向秦亮看過來。她想說什麽話、卻好像覺得身份立場不符，那神情叫人看得有點糾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