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6章

第026章
　　位於黃浦江畔的大東亞日報社四樓的壹間辦公室裏，蕭紅拿著報紙的手在微微發抖，原本美麗紅潤的臉也變得有些蒼白。看著報紙頭版上“ 憲兵隊長命喪酒樓，刑稽處長死裏逃生” 的新聞標題，蕭紅的心砰砰跳個不停。
　　下面的新聞雖然只有短短百來字，但已經把華劍雄和武田遇刺和刺客被捕的經過寫了個大概。蕭紅有些疑惑這樣的新聞竟能通過日本人的審查發表出來，但同時也判斷這篇新聞的內容是真實的，畢竟沒有哪個記者敢於虛構武田和華劍雄遇刺的消息。
　　蕭紅非常的焦急，心裏慌得像有壹只兔子在撞來撞去，對華劍雄的牽掛使得她把手中的報紙看了又看，希望能從那則新聞裏看出更多關於華劍雄的信息。她現在最想知道的就是華劍雄傷勢如何，可報道裏卻只字未提。
　　漸漸的蕭紅冷靜下來，她先打了壹個電話到和平醫院，得到的消息是人已經離開了。她心裏略微踏實了壹點。她咬著嘴唇略壹思索，冒險把打電話到華劍雄家裏，卻沒有人接。她的心又提起來了。
　　聽不到華劍雄的確切消息，蕭紅心裏沒著沒落，什麽事情都沒心思做。經過壹番考慮，她咬咬牙拿起桌子上的電話撥通了華劍雄辦公室的電話。電話通了，聽著聽筒裏嘟嘟的長音，蕭紅心裏跳個不停。
　　在上海這麽多年了，她還是第壹次打電話到華劍雄的辦公室。華劍雄遇刺的消息讓她再也克制不住自己，就算是違反紀律她也要聽到華劍雄的聲音。她在心裏安慰自己，作為記者，打聽新聞主角的消息，也並不算出格。
　　“ 餵……” 電話裏傳來的是壹個女人柔和的聲音，蕭紅猜測接電話的女人就是華劍雄的秘書。華劍雄不止壹次和她提起過，身邊有個秘書叫柳媚，是個很能幹的女人。
　　蕭紅穩定了下自己的情緒，平靜地自報家門，然後直截了當地問華劍雄在不在。誰知對方聽了，馬上用壹副冷冰冰的口氣回答說：“ 抱歉，處座有事不在。” 蕭紅怕她就此撂了電話，趕緊追問華劍雄什麽時候在，但對方仍是冷冷的說：“ 抱歉，無可奉告！” 蕭紅剛想說話，誰知這個冷冰冰的女人竟真的把電話掛斷了。
　　蕭紅慢慢地放下話機，修剪得細細的柳眉輕皺了起來。她聽的出那女人說的“ 處座有事” 是有意敷衍，但無法判斷其中的真實含義。這讓她的擔心又陡然增加了幾分。
　　她再也坐不住了，思索了壹下，她就起身去了社長辦公室。她決定征得社長的同意，以采訪的名義去76號，親自去探聽華劍雄的情況。
　　社長是個舉止儒雅的中年男人，戴著副玳瑁圓框眼鏡。在蕭紅解釋自己的采訪意見時，他始終帶著欣賞的目光註視著她。等蕭紅說完，他就很爽快的同意了，還誇蕭紅頭腦活絡。蕭紅從社長辦公室出來後，拿上公函就急匆匆地出了門。
　　大東亞日報社的日本人背景是眾人皆知的，所以蕭紅到了76號，出示公函後，門房對她很客氣，打了個電話，很快就來了壹個女職員，把她帶到了華劍雄的辦公室。
　　門壹開，蕭紅壹眼就看到了坐在左手寫字桌後面正在低頭寫著東西的柳媚和在另外壹張桌子後面正無聊地欣賞著自己紅指甲的王鳳灩。
　　聽到高跟鞋的聲音，柳媚和王鳳灩都擡起頭來，看見穿著紅色絲綢無袖旗袍和紅色高跟鞋的蕭紅正對著自己微笑，兩人都露出驚訝的表情，心裏都在驚嘆著蕭紅的美麗容貌和成熟風韻。
　　領路的女職員笑吟吟地和屋裏的二位打著招呼。蕭紅趁機飛快地打量了壹下屋裏的兩個女人，無形中已經感覺到柳媚的冷艷和王鳳灩的靚麗，心裏暗暗的想：“ 劍雄身邊真是群芳爭艷啊，冷冰冰的那個大概就是他說起過的柳媚吧。另外壹個倒是從來沒有聽他提起過”
　　這時帶蕭紅進來的女職員把她介紹給柳媚和王鳳灩。蕭紅聽了笑著對柳媚說道：“ 柳小姐吧，我是專門來采訪華處長的，聽說他昨晚遇見了刺客。”
　　柳媚立刻從她的聲音裏聽出了蕭紅就是剛才打電話的人。她點了點頭面無表情地說：“ 哦，是這樣。但處座現在在審訊刺客，不在辦公室。”
　　蕭紅聽柳媚這樣說，心裏頓時壹塊石頭落了地。但她還想徹底坐實，於是笑著問道：“ 這麽說，華處長的傷勢並不嚴重啊？”
　　柳媚點點頭，說道：“ 只是輕傷，問題不大。” 說完這話，柳媚下意識地皺了皺眉，她自己都奇怪為啥要回答蕭紅的問題。
　　蕭紅似乎還不滿足，窮追不舍地問：“ 柳小姐，我能見見華處長嗎？” 說著壹雙美麗清澈的眼睛懇求地看著柳媚。
　　柳媚被蕭紅看得心裏有點煩，她對這個仗著日本人的背景就自以為了不起的漂亮女人毫無好感。但從她得寸進尺的態度也感覺到眼前這個美麗的尤物很不簡單。
　　柳媚本能地產生了壹種抗拒的心理，仍面無表情地說：“ 蕭小姐，實在對不起。這裏是76號，華處長正在執行公務，不方便接待訪客。”
　　蕭紅碰上這個軟中帶硬的釘子，壹下被噎住了，正不知如何是好，忽然樓梯口方向傳來壹陣喧嘩，幾個彪形大漢架著壹個衣衫不整的年輕女人鬧哄哄地朝這邊走過來。那女人雙手被反銬在背後，兩條腿僵硬地向兩邊岔開，好像邁不開步子，被兩個大漢抓住胳膊連拖帶架，步履蹣跚。
　　這群人越走越近，蕭紅註意到那女人半閉著眼睛，頭發淩亂、表情非常痛苦，漂亮的臉頰上還帶著淚痕。她胸口的衣襟大敞，露出大片雪白的胸脯，甚至可以看到半個豐滿白嫩的乳房，上面青壹塊紫壹塊，傷痕累累，顯然她戴在裏面的乳罩已經被人扒去了。
　　女人穿壹件短擺的旗袍，裙擺被粗暴地撕開了，她壹邁步子裙底春色幾乎可以壹覽無余，隱隱約約好像連內褲都沒有穿。裙擺下面壹片狼籍，大腿內側壹道道血痕怵目驚心，還有壹條條泛著白光的濃稠液體順著大腿往下流淌。
　　蕭紅看得心裏陣陣發緊，沒想到壹進76號就遇到這樣的場面。想起柳媚剛才的話，她心想，莫非這年輕女人就是昨晚的刺客？往後面看了看，並沒有看到華劍雄的影子。她收回了目光，看著這個女人被打手們淩辱和毒刑拷打成這樣子，她心裏不由得湧出壹絲同情和悲哀。
　　王鳳灩不知什麽時候站到了蕭紅的身後，大聲地發問：“ 劉大壯，處座到哪裏去了？” 劉大壯也不答話，壹雙眼睛色迷迷地盯著蕭紅曼妙的身姿，上下打量個不停，喉結壹動壹動地咽口水。
　　蕭紅被他打量得渾身發毛，正不知如何是好，忽聽樓道裏響起壹個熟悉的聲音：“ 這位是……？”
　　她擡頭壹看，正看見華劍雄那熟悉的面孔。她的眼淚差點掉下來，剛要張口，忽然意識到，他們之間應該是不認識的。於是趕緊回頭，求助似的看重王鳳灩。
　　王鳳灩笑靨如花，小聲對蕭紅說：“ 妳不是要采訪華處長嗎？這就是華處長。” 蕭紅馬上裝出恍然大悟的神態，忙向華劍雄伸出手去：“ 大東亞日報記者蕭紅。報社派我來采訪華處長，聽說昨晚……”
　　“ 我沒事，妳都看見了。” 華劍雄板著臉，壹副拒人千裏之外的樣子。說著朝仍癡癡地盯著蕭紅的劉大壯擺擺手：“ 先押起來，讓她清醒清醒，明天再接著審！” 說完不再理蕭紅，轉身就要進屋。
　　蕭紅急得壹步搶到他跟前，換了壹副嬌滴滴的調子對華劍雄說：“ 華處長，妳看，人家等了妳這麽半天……要不，我請妳喝咖啡？”
　　華劍雄臉上的肌肉壹松，也笑了，眼睛裏露出和剛才劉大壯相似的神色。上下打量著蕭紅，色迷迷地說：“ 蕭記者如此盛情，劍雄豈敢讓小姐請客。還是我請妳吧！”
　　他轉身對柳媚道：“ 我陪蕭記者到對面去喝杯咖啡，壹會兒就回來。” 說完挽起蕭紅的胳膊，在眾目睽睽之下親熱地雙雙走出了76號的大門。
　　華劍雄剛才和老呂在飯館分手後就去了審訊室。他覺得林美茵說得有理，審這個小姑娘不急在這壹時，現在還是全力以赴對付晚上的審訊為妙。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馬上去做。
　　他到審訊室時，劉大壯和他幾個手下都已經盡了興，正要扒光小燕的衣服把她吊起來拷打。華劍雄制止了他們。他讓他們把小燕押回牢房，自己走在後面，壹邊走壹邊想如何與蕭紅接頭。
　　剛走到樓道，發現劉大壯停在了辦公室門口。他不經意地看了壹眼，立刻楞住了，他居然看見了心中正在想著的那個熟悉的身影。
　　他當時腦袋壹陣暈眩，以為是自己的幻覺。待仔細看去，居然真的是蕭紅，就站在自己的辦公室裏。他頓時火冒三丈，差點沖口而出罵出聲來：“ 蠢！居然跑到這兒來找我，不想混了是吧！”
　　待他聽到王鳳灩介紹說蕭紅是以記者身份來采訪自己，再看到蕭紅眼睛裏流露出的委屈的神色，他的心立刻就軟了下來。他的腦海裏馬上閃過壹個念頭：來的正好，省的我去約妳接頭了。但他還得端著架子，不能讓柳媚這個人精看出蛛絲馬跡。
　　蕭紅到底是聰明絕頂的女人，又受過嚴格的專門訓練並和他搭檔多年，馬上心領神會地給他搭了個梯子，讓他拿出76號人人皆知的好色之徒的做派，大搖大擺地挽著她接頭去了。
　　他們來到對面街角的咖啡館，要了咖啡，找了個僻靜的角落坐下，有壹搭沒壹搭地調笑著。說著說著兩人的頭就湊到壹起去了，說話的聲音也低了下來。
　　華劍雄惡狠狠地說：“ 誰讓妳跑過來找我？妳犯花癡啊！”
　　蕭紅嬌嗔地瞪了他壹眼，軟下來說：“ 人家擔心妳嘛！妳要是有個……”
　　華劍雄努起嘴，在她柔軟的嘴唇上啄了壹下，悄聲道：“ 別那麽多的廢話。妳聽我說，馬上去南京，查金陵大學何小月的底細，還有裴仁基。別放過任何細節。妳親自去，別指望總部那群混蛋。馬上辦，我這兒急的火上房了。”
　　蕭紅低低地嗯了壹聲，擡起眼睛含情脈脈地看了他壹眼，猛地閉上眼湊過去親了他壹口，借機在他耳邊說：“ 放心。”
　　這是她第壹次在公共場合親吻劍雄，那種既甜蜜又刺激的幸福感覺差點讓她暈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