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現場勘察1

　　十壹月三日，淩晨四點整。
　　龍宇大廈壹層監控室。“四·壹八”專案組的現場會議開始了。除了柳松因保護杜明強不能前往，其他成員都準時出現在了會場上。
　　尹劍首先介紹了案發經過，同時把現場的錄像又反復播放了幾遍。對於這樣離奇的入室行刺事件，曾日華和慕劍雲也只能瞪大了眼睛不說話，壹副不可思議的表情。
　　等尹劍說完之後，羅飛開始補充壹些外圍已經掌握的情況：“斷電的原因已經調查清楚了。大廈的主供電電纜上被安置了壹個定時爆破裝置。爆炸的威力很小，但產生的溫度足以將電纜的絕緣層熔化，導致供電系統短路癱瘓。備用發電機同樣被動了手腳，輸出電纜本來由四組線路組成，其中三組都被事先剪斷，剩下的壹組線路無法承受四倍的設計負荷，所以在啟動十幾秒鐘後就因過熱燒斷了。”
　　聽到這裏，曾日華饒有興趣地晃起了腦袋：“這可有點意思了啊。既然要破壞，他幹嗎不把四組線路都剪斷呢？偏偏要留下壹組，怕是另有文章吧？”
　　“他是故意要讓我們看到後面的那段鏡頭……”慕劍雲也開始思索起這個問題，“為什麽呢？炫耀？挑釁？或者……這本來就是他計劃的壹部分？”
　　“在妳們來之前，我和尹劍有過壹些思路——不過，似乎站不住腳。”羅飛頓了頓，又道，“既然大家都在，也不妨討論壹下……嗯，我們當時認為，後面的這段錄像有可能是偽造的。當時並沒有人闖入室內，兇手這麽做的目的，是想誘騙阿華等人把屋門打開，然後他才能趁亂在黑暗中完成刺殺。”
　　“唉，很有道理啊！”曾日華似乎對這個思路非常認同，他甚至興奮地用手拍了壹下桌子。
　　“哦？”羅飛就勢問道，“假錄像這種事，從技術來說困難嗎？”
　　曾日華大咧咧地擺擺手：“壹點都不困難。妳想啊，我們從屏幕上看到的畫面，都是從監控設備終端傳過來的電子信號。這個終端如果是攝像頭的話，那我們看到的就是攝像頭攝錄到的畫面。要造假的話，只要趁著第壹次斷電的機會把信號傳輸線拔下來，然後和事先準備好的播放終端連接在壹起。等供電恢復之後，監控屏幕上就會顯示妳播放的畫面。”
　　“嗯——”羅飛聽懂了對方的講解，並繼續引申道，“等備用發電機被燒壞，電力再次中斷之後。我只要把信號線重新和攝像頭插在壹起，這樣監控設備就又恢復常態，而且不會留下任何痕跡。”
　　曾日華拍拍手說：“沒錯！”
　　可羅飛卻皺著眉頭，看起來問題並未解決。他又提出了新的問題：“那麽監控屏幕上顯示的時間呢？這個也可以造假嗎？”
　　“這個啊……”曾日華撓了撓頭皮，“……這可就不行了。因為屏幕上顯示的是監控系統內部設定的時間，和終端信號是無關的啊。也就是說，不管屏幕上出現什麽樣的畫面，顯示的時間都不可能變化的。”
　　“這樣的話，那段錄像就不可能是假的。”羅飛有些失望地撇撇嘴，然後把錄像裏掛鐘顯示的時差問題講解了壹遍。
　　曾日華聽完有些黯然，不過他還不太甘心，片刻後又辯解說：“會不會啟動備用發電機的人是和Eumenides串通好的。只要把時間掐準，就可以蒙混過關了。”
　　“這個沒有必要啊。”慕劍雲首先便否決了這個猜想，“兩個攝像頭裏只有壹個會拍到掛鐘，Eumenides要造假肯定會選擇不出現掛鐘的屏幕，何必像妳所說那麽費勁呢？”
　　羅飛點點頭，又說道：“我也詢問過那兩個去啟動備用發電機的小夥子。他們的敘述並無漏洞，所以顯示屏上的計時器無法作假的話，那麽錄像作假的可能性基本上也就不存在了。”
　　曾日華悻悻地咽了口唾沫：“那他真的是神仙嗎？來無影、去無蹤的。”
　　“我們肯定還是忽略了什麽……某個思維的死角。”羅飛瞇起眼睛，目光像是凝滯在某些看不見的迷霧之中。
　　會場暫時陷入了沈默的氣氛中。眾人似乎都在凝神思索卻又難得頭緒。便在此刻，尹劍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他趕緊壹邊接聽壹邊退出會場，生怕幹擾到其他人的思緒。但不久之後他重新走進屋內時，毫無顧忌地大聲嚷起來：“羅隊，他們找到了Eumenides換下的血衣！”
　　羅飛立刻站起身：“快，帶我去看看！”
　　作為龍宇集團的總部大樓，龍宇大廈擁有壹個非常豪華的底層大廳。因為大廳的面積比其他樓層的投影面積大得多，所以大廈底層單獨向著樓體南面凸出了很大壹塊空間，這片空間的頂部自然就形成了壹片露臺。這片露臺雖然不算高，但也屬於大廈的外頂面，平時很少有人會到達這個地方。
　　搜查小組正是在這裏發現了壹個無人認領的運動型背包。打開背包的拉鏈，發現包裏裝著揉成壹團的衣物，而最上方赫然是壹雙浸滿了鮮血的白紗手套。他們不敢怠慢，壹邊保護現場，壹邊把情況向專案組作了匯報。
　　五六分鐘後，羅飛等人來到了這片露臺。搜查小組往外圍撤開，將核心的區域讓了出來。羅飛戴上薄膠手套，蹲在圈子中心翻看著那個背包，很快他就給出了論斷：“沒錯，這的確是兇手遺留下來的。”
　　包裏除了手套之外，還有壹套血衣，壹頂黑絨帽，以及壹雙鞋套。這些衣物和錄像中那個神秘男子的穿著完全壹致。同時羅飛在背包的外夾層中還找到了壹柄極為鋒利的刀片，刀片上尚未完全幹涸的血跡昭示了這正是用於殺戮的兇器。
　　曾日華也蹲在羅飛身邊，他拍著手道：“那這裏壹定就是Eumenides逃跑的路線了！”
　　“嗯。”尹劍附和著點點頭，“他應該是事先準備著壹包幹凈衣服在這裏。在作案之後，他先到這個露臺上換了血衣，藏好兇器，然後才逃之夭夭的。”
　　因為身為女性且並不熟悉刑偵過程，慕劍雲壹直站在圈外旁觀著。在聽到同伴們的分析之後，她便轉頭四顧，打量起周圍的地形來。
　　“從這裏逃走倒是容易。關鍵的問題是，他該怎樣才能從十八樓的辦公室到達這個露臺？”最後慕劍雲仰起頭看向大廈高層，拋出了這樣的疑問。
　　確實是如此。如果能到達這個露臺，那無論從邊緣的哪個方向往下壹躍，便可脫身到大廈之外（五六米的高度對普通人來說或許是個障礙，可對Eumenides這樣的高手就不值壹提了）。可是大廈的十八層和這個露臺之間卻有數十米的高差，Eumenides總不可能像鳥壹樣飛下來吧？
　　羅飛此刻也站起身，他擡頭看看高處的樓層，然後把目光又轉回到露臺上。卻見這個露臺采用了“空中花園”式的設計，周圍壹大圈都鋪上泥土，做成了綠化帶，裏面樹木蔥郁，長勢倒也茂盛。
　　“去那邊樹木叢裏再仔細搜搜看。”羅飛對搜查小組下達了新的命令。小夥子們立刻分散開來，鉆進了茂密的綠化帶中。
　　沒過幾分鐘，就有興奮的聲音從樹叢裏傳出來：“這裏有壹堆繩索！”
　　羅飛等人全都為之動容，他們不約而同地向著呼聲傳出的地方跑去。紮到近處壹看，果然，在壹株小青松旁邊堆著大量的繩子，盤錯交織，長度相當可觀。
　　羅飛彎腰把那繩子拈起壹截。卻見那繩子只有小指般粗細，但質地非常堅韌，應該是專業的戶外攀爬用品。他輕輕咂了壹聲，擡起頭向著高處遠遠眺望。
　　這個動作的暗示意味是如此的明顯，以至於周圍很多人都情不自禁地“哦”了壹聲，感覺恍然大悟似的。曾日華更是按捺不住地叫起來：“原來他就是用這根繩子爬進爬出的！”
　　羅飛卻不置可否。他楞楞地思索著，似乎有很多事情仍是無法理解。
　　“爬出倒是可以，要爬進那也太難了吧？”慕劍雲也悠悠地表達出自己的困惑。
　　因為大廈在南向的裏面是呈內凹的弧形，所以繩索如果從十八層的那扇窗戶懸下來，必然有很長壹段是無依無靠地垂在空中。沿著這樣的繩索往下滑溜很容易，但要往上攀爬，所需要的技術和體力就非同壹般了。
　　而羅飛考慮的問題則更多。他收回目光看著曾日華，像是反問壹般地說道：“要避開室外的監控攝像，他只能在停電之後開始攀爬。四分鐘的時間，從這裏上到十八樓，走樓梯都費勁，只靠這條繩索，可能嗎？而且垂直落差這麽大，這繩索開始怎麽掛上去？最後又怎麽收回來？”
　　曾日華被問出了壹臉愁容，他頗委屈地咧著嘴：“我怎麽知道那麽多？不過Eumenides這家夥，他肯定是有辦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