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2章 刺殺（二）

　　情！
　　這壹字，恐怕是自造字最為神秘，最為讓人無法測透的壹個。
　　誰能夠知道聚散流沙的首領衛莊，這麽壹個冷酷行事，極為自我的男人也會因為這壹個字發瘋的時候？沒有人願意去相信，這事情對他們來說實在是太過荒謬了。
　　可在這壹刻，在場的三人都沒有說話。
　　沈默中卻是肯定了這個結果。
　　高漸離，雪女，哪怕是平常油嘴滑舌的盜跖在這壹刻也沒有太多的話可以去說明，至多也就能夠表示自己的不信和驚訝。
　　在場的人，又或者說這世間的人又有哪個敢拍著胸脯說自己參透情之壹字？
　　沒有人。
　　只要還在這萬丈紅塵中，那麽妳如何逃得過？
　　參透了，那麽便是真正的仙，真正的神了。
　　許久。
　　讓人覺得沈悶的氣氛被打破，高漸離略顯清冷的嗓音在房間裏回蕩：“除去這個，衛莊應該還有其他的緣由吧？”
　　“對待情之壹字，衛莊他並不純粹。”
　　最後的這句話，高漸離很明確的表現出了他心中對衛莊的不屑的地方，說這句話的時候，高漸離目光柔情似水，落在了雪女的側臉上。
　　身旁。
　　雪女低著頭，不言不語，雙眼隱隱失神。
　　“……”
　　蓋聶聽了這話，並沒有為自己的這個師弟去反駁。對衛莊，他們既是師兄弟，也是對手，當然了解對方的脾性。高漸離說的沒錯，單對情之壹字，衛莊並不純粹。
　　這是壹個太過理智的人的通病。
　　其他的緣由，如果有的話那就只有壹個了。
　　韓非的死。
　　壹直以來，衛莊都在尋求真相。可當真相事實擺在他面前的時候，真正的敵人卻是兩個龐然大物。
　　帝國。 陰陽家。
　　這兩者都需要韓非去死，壹個是為了緩解矛盾，壹個則是踏上高峰。
　　而真正意義上的幕後黑手，也就是兩個人。
　　帝國皇帝嬴政。
　　陰陽家最高首領東皇太壹。
　　對東皇，對陰陽家，衛莊眼下還沒有辦法，還沒有把握面對那個強的深不見底，讓人站在面前都沒有勇氣拔出劍的男子出手，對上對方恐怕最好的結果也是螳臂當車。
　　反而在許多人看起來如日中天的帝國卻是更好的對象。
　　在赤練之事發生之後，衛莊便真正徹底的定下了決定，刺秦。
　　既是復仇，也是發瘋。
　　是為友，也是為情。
　　更是為了壹個男人的諾言。
　　腦海裏回想起衛莊曾經言語中透露出來的東西，蓋聶便知道高漸離說的不錯。
　　對待情之壹字，衛莊做不到純粹。
　　他，太理智，太冷靜。
　　衛莊只怕自己都分不清那是兄妹之情，還是男女之情。
　　最後，蓋聶只是用了壹個人名作為最終的結束語——赤練的兄長，韓非。
　　不妙！
　　聽到這個緣由的雪女不知怎的，只覺自己的心猛的壹抽，心頭頓時彌漫起壹股驚悚不安之感來，也許在之前就該殺了她。同時，站在壹邊的盜跖已經道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按道理說，這陰陽家也是赤練這個妖女的仇人吧？怎麽……”
　　盜跖壹時間想不明白了。
　　“情！”
　　“有時候，它並不會因為人之間的立場發生變化的。”
　　“盜跖，妳不懂！”
　　高漸離接過盜跖的問題，語氣深沈的嘆道，直弄得盜跖壹臉的尷尬，心說我是沒有尋到自己心愛的女人，否則的話早就了解了。盜跖決定，高漸離的這種小炫耀他就度量大的不去在意了。
　　倒是蓋聶若有所思的瞧了高漸離壹眼，又隱晦的掃了壹眼雪女……這墨家裏人人羨慕的情侶，似乎有著什麽隱秘的過往？
　　不過他只是壹個外人，自然不好去探究。
　　這個念頭不過在蓋聶的腦海裏升起，便被蓋聶丟在腦後不去理會。畢竟，眼下最重要的還是如何救衛莊，那麽在這之前就要推測出衛莊將在什麽時候刺殺嬴政。
　　在轉移了話題後，現場的氣氛很快便變化了。沒有之前那種讓人覺得心情低落的沈悶，轉而代之的是壹種研究的認真。
　　眾人圍繞衛莊刺殺的地點壹番推測後，最後四人都定在了壹個地點上面。
　　祭天大典。
　　在眾目睽睽之下的壹場驚天刺殺。
　　想要超過荊軻刺秦，也唯有這個時刻。再說，祭天大典是帝國最為緊張的時候，但從某方面來說也是許多人最為松懈的時候。在那個時候，壹場刺殺，將會出乎所有人的意外。
　　對墨家人來說，這壹場刺殺的結果不管如何，對他們都是好事。
　　刺殺成功，那麽萬事大吉。
　　若是失敗，只要救下衛莊，那麽聚散流沙就徹底的站在了反秦壹方，增加反秦的力量，而不是之前的那般左右搖擺，沒有立場。不管怎麽說，對墨家都是好事。
　　比較起盜跖的興奮，雪女的心情倒是頗為低沈。
　　因為她知道，事情絕不是推測的這麽簡單。
　　蓋聶說的沒有錯，嬴政離開了他的幫助，絕對有著足夠自保的後手，或者這個後手本就來自他。
　　與此同時。 鹹陽宮。
　　十八世子胡亥又在壹個人認認真真的讀著書，品味著典籍中的道理。金藍兩色的瞳孔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格外的妖艷。
　　當宮女端著壹盤點心送進來後，壹直認真讀書的十八世子胡亥的臉上露出了絲絲笑意。
　　嘴角輕輕揚起了壹個極小的弧度，十八世子胡亥的目光停留在這眼前點心的造型上，得到了他想要的東西。
　　果然。
　　壹切都已經按照他的想法安排好。
　　只等祭天大典的到來，他的試探就開始了。
　　“長兄啊！”
　　“身為小弟的我也看上了妳的東西，那麽身為兄長，能否讓讓？”
　　“呵呵……”
　　只有自個兒才能聽到的自言自語，只有自己才能體會到的笑聲，讓籠罩在溫暖的陽光下的十八世子胡亥的身體四周有著壹種莫名的森冷。
　　在壹起，人便容易鋌而走險。
　　只是有些人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這世上還有更加膽大妄為的人。
　　聚散流沙。
　　在鹹陽的隱秘據點。
　　衛莊面無表情的看著攤開擺在面前的卷軸，上面密密麻麻的劃著無數的圖案。這是鹹陽城的構造簡圖。
　　是的，只是簡圖。
　　以衛莊的聚散流沙的力量，能夠得到的也只是簡圖，這還是托了韓非留下來的勢力的緣故，加上聚散流沙的力量，得到的也不過是壹份簡圖。至於隱藏在這種城市中暗中的機關，又或者隱藏著的什麽東西的話，哪怕是曾經的韓非也不清楚，更何況是衛莊。
　　不過，對衛莊來說，這壹份簡圖已然足夠。
　　畢竟衛莊此次又不是來進攻鹹陽的。
　　“祭天的地點在這裏。”
　　白鳳的指尖點出了那已經被帝國明確了的祭天大典的地點，實際上能夠成為大典的地方也就是那麽幾個，沒有太多的選擇。在手指停在簡圖上面後，白鳳道出了他們面臨的最大的難題：“我們該怎麽進去，又該怎麽出來？”
　　進可攻，退可守。
　　聚散流沙從某方面來說是刺客組織，壹擊不中，便立遁千裏。他們可不是死士，在明知道不可為的情況下，選擇與對方同歸於盡，又或者螳臂當車，那是聚散流沙萬萬不會做的。
　　身為聚散流沙首領的衛莊更是不會如此了。
　　哪怕是瘋，那也是壹種有理智的瘋狂。
　　關於這壹點，白鳳並不擔心。
　　“祭天大典乃是大事。”
　　“帝國戒備森嚴並不奇怪。”
　　“尤其是對原本不是秦國的人更是如此。不過，也正是如此，他們對自己人總有松懈的時候。”說到這裏，衛莊突的對身後空無壹人的空處說道：“黑麒麟，這事交妳了。”
　　回應的只有壹陣腳步聲的離去。
　　“但這還不夠！”白鳳對那陣離去的腳步聲毫不意外，人卻是皺眉繼續說道。
　　“自然是不夠。”衛莊知道白鳳的擔憂，面無表情的說道：“但是，卻是有人會幫助我們的。”
　　“我們是刺客！”
　　“只要有對著別人足夠的利益，那麽他們就是我們背後的盟友。”
　　說完，衛莊已然轉身離去。
　　聞言，白鳳不由閉目沈思。
　　在祭天大典這壹大幕被擺上臺的時候，等待的便是無數人的粉墨登場。
　　而在這個時刻，儒家的壹眾弟子也到達了鹹陽，在這裏他們受到了公子扶蘇不錯的款待。而壹時間，在祭天大典前面的日子裏，鹹陽變得壹派安寧，好似整個都被曬在了陽光下面，看不到壹絲壹毫的黑暗。
　　這黑暗是被光明壓迫還是被消滅？
　　當祭天大典即將來臨的時候，所有人都在等待，等待那天的到來。
　　壹處高房上。
　　道家天宗掌門居高臨下的看著下方，看著街道上的人來人往，淡漠無情的雙眸中似乎是看透了整個世間。
　　玉手擡起。
　　任憑陽光照耀在掌心上，金色的陽光，白皙的肌膚在這壹刻相映成輝、
　　“壹場大戲即將開始。”
　　“這壹幕，妳早就預見到了嗎？”
　　“東皇！”
　　“可對比這壹切早已經知道了的結局，倒是妳的結局更讓我覺得在意。”
　　“它，在妳的意誌下會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