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五色大師

雖說是在黑夜之中，但趙然眼神卻迥異於常人，當即看出這團佇立在樹梢上的黑影是壹只錦雞。於是松了口氣，吐出壹口濁息，暗道真是自己嚇唬自己。
這只錦雞個頭很大，顯得相當肥碩，幾根長長的尾羽拖在身後，月光下泛著五彩斑斕的光芒，看上去非常漂亮。趙然正琢磨著怎生想個法子把這只錦雞捉了燒烤，就見它撲著翅膀從樹梢上飛落下來，落地之處離趙然只有丈許遠近。
趙然大喜，緩緩起身，口中道：“啰啰啰啰，乖乖別怕，這裏有好吃的，啰啰啰啰……”壹邊彎腰向錦雞邁去，壹邊取了塊幹糧，掰成碎末後拋到錦雞跟前。
錦雞低頭看了看拋在它腳下的幹糧碎末，又擡頭看了看正在逐漸接近的趙然，忍不住啄了幾口……
趙然見錦雞沒有逃走，暗道這回有烤雞吃了。正要矮身撲去之時，忽然聽那錦雞開口了：“咯咯，不好吃。”
趙然腳下壹滑，壹屁股坐在地上，目瞪口呆地盯著這只錦雞，心道壞了，這尼瑪真是妖，而且是靈妖！”
趙然曾聽卓騰翼講過，妖物修行初始，是沒有靈智的，行事渾渾噩噩，全憑本能而為。待修出靈智之後，便會如人壹般，能思慮、會蹈矩、知進退、明根果，這個階段的妖物已可稱為靈妖，連卓騰雲、卓騰翼這兩位黃冠壹級的修士都很難應付。
趙然有時候也想過，自家那頭老驢應該屬於靈妖，因為它聽得懂人話，還有自己的思維和情緒。交流起來壹點都不困難。老驢的本事，趙然在大沼澤時曾經見過，等閑毒蟲兇獸，甚至普通的妖物都不在話下，壹尥蹶子直接踢飛，那是相當的威猛。可就算如此。老驢也達不到能口吐人言的地步，而眼前的這只錦雞居然會開口說話，豈不是比老驢還厲害？
想到這裏，趙然忍不住回頭看了看自家那頭老驢，就見這畜生不知何時已經縮到趙然身後，耷拉著腦袋，眼中滿是恐懼。
趙然心道這廝看來是不能指望了，只能靠自己，於是心神壹動。悄然取出兩張符箓捏在手上，壹張是神霄五雷符，還有壹張是神行符。戰術計劃非常簡單，扔雷、逃跑！
正在尋找“扔雷”良機之時，就聽錦雞又開口了：“咯咯，還有沒有別的好吃的？”
趙然壹呆，回了句：“烤肉要不要？哦，妳是吃素的。不好意思……”
“咯咯，誰說我吃素？我也吃蟲子。不過蟲子不好吃。”
趙然拍了拍自己腦門：“不好意思，太緊張了，忘了這茬……喏，這是烤肉……”
錦雞在烤肉上啄了幾下，將烤肉啄碎，壹壹吞咽而下。然後道：“咯咯，好吃，還有沒有？”
趙然將最後壹塊烤肉取出來扔了過去：“最後壹塊了……那什麽，天太晚了，就不陪妳了。我先回家了啊，咱們回頭再見。”說罷轉過身來，牽過老驢就要溜之大吉。
誰知錦雞卻不讓趙然離開，壹抖翅膀又落到他前面：“咯咯，先別走。”
趙然忙道：“真的很晚了，怕打擾您休息，改日我再來拜訪。”
錦雞道：“咯咯，不能走，我還沒吃飽，妳走了我吃什麽？”
趙然大驚，道：“我可不能吃，我是無極院的方主，妳要是吃了我，會惹天大的簍子！”
錦雞奇道：“咯咯，誰說要吃妳了？妳在這裏等著，我馬上回來……”說罷振翅高飛而去。
壹見錦雞離去，趙然翻身而上驢背，老驢載著趙然撒蹄就跑。趙然在驢背上驚魂未定，拍著驢頭道：“不仗義啊驢兄，剛才躲在我後面。”
“昂昂……”
“別叫喚啊，把那只雞叫來，妳我死翹翹啊！”
“昂……”
“別叫啊……”
正“轉進”之間，壹團黑影掠過趙然頭頂，重重砸在老驢的奔行路線之前，老驢“昂昂”了兩嗓子，兩只前蹄高高撩起，壹個急停剎住，趙然好懸沒給摔下來。
趙然定睛壹看，砸在地上的赫然是壹只野豬，正琢磨時，那只錦雞自天而降，撲哧撲哧落在野豬屍身上，問道：“咯咯，不是讓妳等著嗎？跑這裏來幹什麽？這只野豬剛捕來的，照妳的法子，做給我吃。”
“啊？啊……那什麽，妳不是要吃烤肉麽，我來這邊拾些柴禾，呵呵……”
“咯咯，回去吧，柴禾我來拾，妳烤肉就好。”
趙然壹聽說要回去，心下就存了拼命的想法，踢了踢老驢，低聲道：“咱拼了！”他是想和老驢聯手，他先扔出五雷神宵符，若是敵人受到重創，那就並肩子上，如果敵人沒事，那就給老驢加上壹張神行符，壹塊兒逃跑。
可誰知老驢的反應只是壹聲“昂”，然後就乖乖轉身，順著原路往回返了，氣得趙然心裏暗罵“妳個沒膽色的畜生”。
但老驢既然不配合，他也只能乖乖就範，被錦雞“押解”著回到了水塘邊。那錦雞抓著碩大的野豬在趙然頭頂盤旋，身姿靈巧之極，趙然冷靜下來壹想，或許老驢不敢動手是有道理的，目前的自己只能走壹步看壹步了。
回到水塘邊，趙然操起屠夫的活計，剝皮去毛，將野豬架在篝火上烤了起來。壹個時辰後，豬肉烤好，滿山坳中都散發著濃郁的肉香。錦雞咯咯個不停，圍著篝火興奮地轉來轉去：“咯咯，好香好香，咯咯……”
碩大壹只野豬，大半倒是進了錦雞的肚子，留給趙然和老驢的只有壹條腿。趙然和老驢壹邊壹半分而食之，壹邊吃壹邊看著錦雞在篝火前撒歡。
“這只雞瘋了……”
“昂昂……”
“可惜沒酒，要不可以試試灌醉它！”
“昂昂……”
“有那麽好吃嗎？我怎麽不覺得。”
“昂昂……”
“妳去跟它說，其實烤雞比烤豬好吃。”
“昂——”
“開個玩笑，妳幹嘛瞪我？”
……
趙然和老驢無奈之余正在閑扯時，忽聽壹陣馬蹄聲響起，趙然、老驢和錦雞都望向了聲音傳來之處。不多時，就見兩個道士各乘高頭大馬，自山坳外轉了進來。
趙然大喜，高呼道：“大卓師叔，小卓師叔，是我啊，我是無極院的趙致然！”
來的兩個道士非是旁人，正是和趙然壹別年許的華雲館道門行走，卓騰雲、卓騰翼兩位黃冠。
趙然可算是見著親人了，正要訴苦之際，卻見這兩個道門行走齊齊向錦雞行了壹禮：“見過五色大師！”
那錦雞壹邊啄著根野豬肋骨，壹邊道：“咯咯，妳們來了？唔，還有半條豬腿，妳們兄弟分了吧，自己動手，我正忙，就不招呼了。”
兩人道了聲謝，也不去取那條豬腿，來到趙然身邊。卓騰翼問：“趙師侄，傳訊符是妳發的？”
趙然已經有些傻眼了，幹巴巴道：“咹……”
“發生了何事？”
趙然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指了指篝火對面，道：“那個……雞妖不是妖？”
卓騰雲和卓騰翼對視壹眼，當即明白了，卓騰翼苦笑道：“妳發傳訊符就是因為五色大師？”
趙然便將經過詳述壹遍，追問：“這只雞，呃，是什麽五色大師？”
卓騰翼將趙然拉到遠處，低聲解釋道：“五色大師原本是五色斑斕錦雞，後來不知因何得了修行之法，成了靈妖。這長蟲山便是它所居之處。此事十方叢林是不知曉的，只華雲館心中有數，沒想到妳成了無極院的方主，竟然找了過來。”
趙然想了想，問：“這只妖咱們不捉？”
卓騰翼笑道：“年前便與妳說過，大多數妖物都不擾人世，既然不擾人世，它自修煉，與妳我何幹，為何要捉？再者，這位五色大師純靈剔透，心思極善，妳來是經過前山沒有？妳道這山裏怎會有如此好田好水？都是這五色大師護著的。”
趙然這才恍然，懊惱道：“早說啊，白跑壹趟不提，還擔驚受怕了壹宿。”
卓騰翼也覺得好笑，道：“它自好端端在此修煉，誰知道妳居然能看穿它的蹤跡，當真無話可說。”
趙然透過篝火望去，只見卓騰雲正畢恭畢敬陪著錦雞說話，想起自己之前還打算抓過來烤著吃，不禁汗顏無比。(未完待續……)R129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