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節 最毀滅性的錯誤

　　英國倫敦當地時間，兩千零六年十二月十日下午三點，郊區別墅中。
　　“聽說妳壹直想見我，鬧了好幾天了。”依然是坐在空空蕩蕩的房間裏，老人蜷著身子看了段天狼壹眼，說道。
　　“我想妳應該知道我為什麽來找妳。”方淩築看著老人，說道。
　　“是關於段天狼的事是嗎？”老人略微動了動身子，“我已經聽人轉達了。”
　　“那妳為什麽要無動於衷？”方淩築奇怪地攤開手問道，“負責壹切情報活動的，可是妳們羅斯切爾德家族的蝙蝠組。他們傳給妳的資料，壹定比傳給我的資料詳細吧？”
　　“我確實收到了他們的詳細報告，段天狼最近的做法確實是顯得有點詭異。不過……”老人聳了聳肩，“我並不覺得值得妳這麽大驚小怪。”
　　“妳覺得我是神經過敏嗎？”方淩築插著腰問道。
　　“坦白說，我覺得是的，段天狼只不過是做了幾件奇怪的事情而已。或許，他確實有點小把戲，但是這無關大局，下面的人會繼續跟進的，我們大可不必為此大動肝火……”
　　老人的話還沒說完，方淩築就迫不及待地打斷他的話，說道：“族長，我想妳大概有點沒有搞清楚狀況。段天狼所做的事情，可不止是做幾件奇怪的事情那麽簡單。現在的問題是，段天狼的所有行為都已經脫出了我們的預測，順帶著還將整件事情裏的每壹個人都變得不是那麽正常。”
　　“沒錯，我們的情報部門已經在報告中說得很清楚了，段天狼應該已經跟陳建生和淩夢蝶合流，而且確定他們在規劃著某件事情。不過，因為他們的防範措施做得很到位，所以我們至今不是很清楚，他們到底打算做什麽。”老人答道。
　　“不，不，不，妳不明白我的意思。”方淩築有些煩躁地擺了擺手，擺完手，他又看了看老人，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這種事只有跟黑客說才能明白，妳不是黑客，我跟妳說不明白。”
　　“本來沒什麽興趣，但是聽妳這麽說，我倒是很想知道，到底妳們黑客之間是怎麽交流的。”老人眨了眨眼睛，看著方淩築說道。
　　方淩築略微想了想，然後說道：“對於黑客來說，最致命的就是自己的行為規律完全被掌握。如果有壹個管理員能夠完全了解壹個黑客的行為規律，那麽就算這個黑客又再高的技術，他也只能束手就擒。通常在這個時候，黑客們就會改變自己的行為規律。妳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明白，簡單地說，就是黑客不能被人看透，當他被人看透，他就要改變自己。”老人答道。
　　“非常正確。”方淩築點點頭，然後繼續說道，“現在我們再將這個道理反推回來——在過去的好壹段時間裏，段天狼壹直在刻意的做壹些讓我們摸不著頭腦的事，這說明什麽？”
　　“妳的意思是說，段天狼已經察覺了我們對他的監視？”老人皺了皺眉頭，問道。
　　“這簡直是毫無疑問的。”方淩築說道。
　　“但是……他是怎麽知道的呢？”老人反問道。
　　方淩築聳了聳肩，“這妳就不該問我，而該去問蝙蝠組了。也許是段天狼在俄國接受的訓練，也許是段天狼的天生多疑，又或者幹脆是鴻鈞出面指點他，誰知道呢？”
　　老人沈默了壹陣，然後說道：“有沒有可能壹切只是段天狼的心血來潮呢？”
　　方淩築馬上說道：“如果妳問我妳壹生之中最危險的錯誤是哪個，我會告訴妳，妳剛才說的那句話就是答案……段天狼從來不會做多余的事。他所做的每壹件事，從來都是直指他的目標，只是往往因為其手段高明，而使我們無法察覺而已。”
　　“妳說得好像妳很了解他壹樣，據我所知，妳跟他的交流似乎並不是很多。甚至在現實世界裏，都未曾見過，妳憑什麽相信自己的感覺是對的？”老人問道。
　　方淩築說道：“黑客了解黑客，不需要見面，只需要看他的代碼就好了。可惜妳看不懂代碼，否則的話，妳壹定會相信我的話的。”
　　“也許妳說得是對的。”老人想了壹會，說道，“那妳現在有什麽建議？”
　　“我的建議很簡單，馬上派人幹掉段天狼。”方淩築簡潔明了地說道，“我知道他對他有著某種特別的喜好。但是照目前的情形來看，這個年輕人似乎開始變得危險起來。我勸妳最好在他變得使妳頭疼之前，將他除掉。”
　　“不。”老人搖頭道，“我不可能這麽做。段天狼對我們來說，還有太大用處。我還需要他幫我麽做出人工智能。我不可能在他完成這件事情之前殺了他。”
　　“如果妳現在不這麽幹的話，那麽段天狼確實壹定可以做出妳們想要的人工智能。但是我可以肯定，到時候妳們不但得不到這個人工智能，還將被這個人工智能消滅。”方淩築說道。
　　老人微笑著眨了眨眼睛，“妳太高估妳們黑客的力量了，黑客不是萬能的。”
　　“沒錯，但是段天狼很可能是萬能的。”方淩築說道。
　　老人沈默了壹會，然後說道：“我會慎重考慮妳的意見，但是妳所說的事情事關重大，我還要需要壹段時間的觀察才能做決定。”
　　“我不贊成，妳必須馬上除掉他，否則……”
　　方淩築的話剛說到這裏，老人的眼睛就閉了起來，“方先生，妳很聰明，聰明人應該知道自己的位置是什麽。”
　　看著老人的這個神情，方淩築知道他無法動搖老人的決定，於是，他只能無奈地長嘆壹聲，“恭喜妳，妳這輩子不會再有更毀滅性的決定了，因為妳剛才所做的這個已經是了。”
　　方淩築說完，拂袖而去。
　　等到方淩築完全離開之後，老人的眼睛才重新睜開，神情復雜地看著門口，壹會之後，他將身邊的檔案袋打開，從裏面抽出壹份報告，重讀了起來。
　　而他的目光始終盯在這份報告中間的壹段文字——“十天以前，方沖突然在河南境內消失，以任何現場及遠程手段都無法查找到任何與之相關的消息……”
　　“方沖……失蹤……段天狼……鴻鈞……”看著這段文字，老人不知所以然地神秘地喃喃自語著。
　　而就在老人對著這份報告自言自語的時候，段天狼已經回到了和山鄉的家中。
　　“什麽？老鬼走了？”當聽到方沖離開了和山鄉的消息的時候，段天狼驚詫之情溢於言表。
　　“走了有壹段時間了。”王廉說道。
　　“那……那他有沒有說他幹什麽去了？”段天狼又問道。
　　王廉答道：“具體沒說，只是說在和山鄉悶久了，要出去轉轉。”
　　“那他有沒有說他要去多久嗎？”
　　“也沒有。”
　　“那他有沒有說他要去哪裏？”
　　“也沒說。”王廉說到這裏，嘖了壹聲，繼續說道，“其實這事我也覺得挺奇怪的。妳叔叔離開的時候，好像挺心事重重的。我問他他又什麽都不說，還叮囑我不要打電話告訴妳，以免讓妳分心……天狼，妳怎麽了？”
　　“我沒事。”段天狼搖了搖頭，“我這次就是專程回來看看妳和老鬼。我明天就坐飛機回去了。”
　　“啊？這麽快啊？好不容易回來了，不多待兩天嗎？”王廉有些失望地問道。
　　“學校有課。”段天狼答道。
　　“哦，那倒也是。”王廉點點頭，說道，“也好，反正過不了幾天就是春節了。到時候再回來也是壹樣。”
　　兩千零六年十二月十壹日下午壹點，段天狼飛回重慶。
　　壹下飛機，段天狼就飛快地往學校趕。到了學校，段天狼放下東西，就直接來到孫雲夢的宿舍。
　　“我叔叔不在了，我們所猜測的完全正確。”壹見到孫雲夢，段天狼就說道。
　　“那怎麽辦？”孫雲夢問道。
　　“還能有怎麽辦？壹切照計劃進行唄，而且要快。”段天狼說著，看了看孫雲夢，“我們現在當務之急第壹要務，就是迅速提升‘天道’的戰鬥力。再有，就是盡量多的給羅斯切爾德家族帶來麻煩。對了，我讓妳查得新世紀金融公司的事情查得如何了？”
　　“哦，這個我已經查清楚了。新世紀金融公司幕後金主是壹個叫做艾格哈·哈森·阿巴迪的巴基斯坦人。”孫雲夢說道。
　　“艾格哈·哈森·阿巴迪？這是個什麽人？”段天狼問道。
　　“妳知道國際信貸商業銀行醜聞嗎？國際信貸商業銀行是在壹九七二年，由這個阿巴迪在盧森堡註冊成立的。它的總部設在倫敦。壹九九壹年的時候，該行的資產已經高達兩百億美元，業務遍及七十多個國家，算是當代擴充最為迅速的銀行之壹。阿巴迪本人在開曼群島開設了壹個秘密帳戶。他不但利用這個帳戶盜竊銀行資金，讓近乎壹半的銀行資產失蹤，還利用這間銀行進行許多與政治相關的行為。比如幫助壹些獨裁者盜竊國家財產，為恐怖組織提供援助，幫助美國中央情報局向尼加拉瓜反對派提供資金。國際信貸商業銀行所作的壹切，幾乎是每壹間大型投行都幹的事。但是因為它不屬於任何金融集團，只屬於阿巴迪。所以，後來羅斯切爾德家族搞掉了。壹九九壹年，羅斯切爾德家族授命手下的英格蘭銀行，揭發了國際信貸商業銀行的所有非法行為，並且下令關閉了該銀行……”
　　孫雲夢的話剛說到這裏，段天狼就接著說道：“國際信貸商業銀行完蛋了，但是阿巴迪並沒有完蛋。他經過這壹事件之後，體會到了集團的力量，便投身到羅斯切爾德家族的懷抱中。成為了羅斯切爾德家族中的壹員，是這樣嗎？”
　　孫雲夢笑著點點頭，說道：“妳跟我的觀點壹樣。阿巴迪在壹九九壹年之後，表面上看便從金融界消失。但是，實際上他真正沈寂的時間，只有五年。壹九九六年開始，他便參與了索羅斯進攻亞洲的計劃。壹九九七年，亞洲金融危機爆發，阿巴迪從中賺取暴利之後，比索羅斯更快的離開了市場。爾後，便通過代理人在比利時註冊了壹間名為新生銀行的新銀行。這間銀行的主要客戶都跟羅斯切爾德家族有關。兩千零壹年的時候，看好美國房地產的阿巴迪指揮新生銀行透過壹個基金會實際控制了新世紀金融公司。”
　　“除了新生銀行以外，新世紀金融公司還有別的鐵桿金主嗎？”段天狼問道。
　　“那麽看是在什麽情況下。如果是尋常情況下，願意支持新世紀金融公司的人很多。但是如果真發生生死攸關的問題的時候，我想新世紀金融公司也只能指望新生銀行了。”
　　“這麽說，如果想要新世紀金融公司破產，那麽首先就要讓新生銀行出問題？”段天狼問道。
　　孫雲夢癟了癟嘴巴，“對金融我是壹知半解，但是我猜大概是這樣吧，妳有什麽好的想法嗎？”
　　“有壹個。”段天狼說道，“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新生銀行壹定有炒外匯吧？”
　　“當然，而且非常巨額，事實上，新生銀行最大的投資就是在外匯方面。”孫雲夢答道。
　　“那麽假設我們可以讓他們在外匯上血本無歸的話，我們的目的是不是就可以達到了？”段天狼問道。
　　“這恐怕很難，阿巴迪和他的交易員們都不是傻子，他們反應很快，他們隨時都在盯盤，而且都會設止損點的。”
　　段天狼聽到這裏，笑了笑，“妳說得很對，但是妳忘記了最重要的壹件事情——他們的壹切操作，都是要通過計算機網絡來完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