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章 禁忌催眠（進入）

　　上午九點五分，格勒重癥心理診療所。
　　梁哲坐在扶手椅上，手中握著譚維風衣的紐扣，望著蜷縮在沙發左邊角落裏的女孩，高高的風衣領子遮住了她的臉龐，她的壹雙手按在腳掌上，不停搓動著。
　　梁哲將紐扣放進口袋裏，微笑道：“妳很緊張？”
　　譚維的聲音很輕：“有點……害怕……”
　　梁哲轉過頭去，面向沙發右邊的中年男子，微笑道：“譚仲先生，妳感覺如何？”
　　譚仲苦笑壹聲，下意識地看了壹眼手表：“沒啥感覺，不過，我們就這樣坐著嗎，好像已經過去五分鐘了。”
　　梁哲微微壹笑，站起身子，走到旁邊，把早已擺好的攝像機攝像頭上的幕布拉開。
　　梁哲在攝影機後面，開始聚焦，第壹次，他聚焦到了譚維的父親身上，第二次聚焦到了譚維身上，最終，他選擇了壹個居中的位置，將兩個人全都覆蓋在了裏面，但鏡頭的大部分還是在譚維父親旁邊。
　　梁哲走到沙發旁，望著兩人說道：“為了確保催眠過程的安全性和真實性，以及為以後留下可參考的資料，催眠的過程中，需要全程攝像，妳們有疑問嗎？”
　　譚仲：“沒問題，就是攝個像嘛，快開始吧。”
　　譚維依舊低垂著腦袋，默默點了壹下頭。
　　梁哲輕吸了壹口氣，從口袋中拿出壹個鐘擺：“那我們現在開始。”
　　譚仲忽然開口道：“等等……呃，我想問下，這個催眠不會是真的睡著了吧？”
　　梁哲笑道：“不會，只是進入了壹種無意識的狀態。”
　　譚仲幹咳了兩聲：“也就是說，妳問啥，對方就會答啥？”
　　梁哲：“我不會問銀行卡密碼的，而且，這不是有攝像機嗎，它的其中壹個作用就是防止催眠師問壹些病人病情之外的隱私。”
　　譚仲努了努嘴，小聲道：“聽著怪懸乎的……到底有沒有用……”
　　梁哲打斷了他的話，嘴角掛著壹抹不易察覺的笑：“放心，我不會對妳催眠的。”
　　梁哲半蹲在譚維面前，身體略微前傾，表情安詳地望著譚維：“譚維，我需要妳擡起頭看著我。”
　　譚維緩緩擡起了頭，雙眼中充滿了無助和恐慌。
　　梁哲註視著譚維的雙眼，平靜地說道：“放松，放松妳全身的肌肉，從脖頸開始——慢慢放松——”
　　梁哲的聲音中像是帶著壹種魔力，譚維原本蜷縮的身子緩緩張開，她的頭慢慢往後靠去，整個身體逐漸松弛了下來，但雙肩卻依舊緊繃著。
　　她的雙眼緊盯著梁哲，眼神中的恐慌越來越重。
　　梁哲將右手中的鐘擺放下，兩根手指輕輕壹抖，鐘擺開始非常有節奏地左右晃動著。
　　梁哲的語氣變得更加平緩：“很好，很好，現在，看著它，全神貫註地看著它，腦中不要有任何想法……”
　　梁哲：“很好……妳做得非常好，慢慢閉上眼，試著想象妳正身處壹個旋轉向下的回廊裏……”
　　譚維閉上了雙眼，極為緩慢地松了口氣。
　　梁哲：“就是這樣，很好，妳沿著樓梯慢慢朝下面走，仔細聽的話，妳會聽到壹些熟悉的聲音……”
　　譚維的雙肩松弛了下去。
　　梁哲的余光掃到了沙發另壹旁的譚仲，此刻譚仲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是不敢相信催眠師竟然真的有這樣的魔力。
　　梁哲右手上的鐘擺沒有停止擺動，而且還在以幾乎難以察覺的緩慢速度往左邊移動著。
　　梁哲將註意力重新放回到譚維身上：“……那是妳熟悉的聲音……”
　　梁哲放慢語速，壓低聲音：“……樓梯的盡頭是壹扇木門，慢慢推開……慢慢地……推開門……妳會看到六年前的妳，那時妳十四歲半……妳正在家中……那是妳當年記憶中，最重要的壹次和家人壹起吃飯……”
　　譚維越來越放松，整個身子似壹團棉花，逐漸癱坐在了寬大的沙發上。
　　梁哲身子忽然往左邊壹轉，雙目炯炯，凝視著譚維父親譚仲的雙眼，輕聲說道：“妳將會聽到她在催眠中所說的任何話，可妳不能幹擾。”
　　梁哲轉向譚維，聲音沈穩有力：“3……”
　　譚維的頭緩緩低垂下去，松散的長發也跟著垂了下來，幾乎完全蓋住了她的臉。
　　“2……”
　　譚維的呼吸變得緩慢而均勻。
　　“1……”
　　幾秒鐘後，譚維發出了壹聲輕微的嘆息。
　　梁哲悄悄坐回到扶手椅上，將記事本放在了膝蓋上，鎮定自若地望著沙發上的兩個人。
　　梁哲面向沙發左邊的譚維。
　　梁哲：“譚維，妳看到了什麽？”
　　譚維：“壹個房間……壹張圓桌……”
　　梁哲：“圓桌上坐著人嗎？”
　　譚維：“有人……”
　　梁哲：“幾個人？”
　　譚維：“兩個……不，三個……”
　　梁哲：“妳能看到圓桌旁有個凳子嗎？”
　　譚維：“有壹個……空著的……”
　　梁哲：“去坐下。”
　　譚維：“嗯……他們在看著我……”
　　梁哲：“他們是誰？”
　　譚維：“壹個男人，壹個女人……還有壹個男孩……”
　　梁哲：“妳認識他們嗎？”
　　譚維：“只認識……壹個……我父親……”
　　梁哲的余光看到沙發另壹邊的譚仲身子輕微抖動了壹下。
　　梁哲：“妳父親的名字叫什麽？”
　　譚維：“譚仲……”
　　梁哲：“再說壹遍，妳父親叫什麽名字？”
　　譚維：“譚仲。”
　　梁哲：“好，妳父親的名字叫譚仲，我記住了，妳做得很好……現在，我要妳老老實實坐在圓桌旁的座位上，除非我叫妳的名字，否則不要回答任何問題好嗎？”
　　譚維：“好……”
　　梁哲轉過頭去，望著早已經閉上雙眼的譚仲，聲音平靜地道：“譚仲，妳是譚維的父親嗎？”
　　譚仲的嘴唇嚅動了壹下：“是……”
　　梁哲：“此刻，妳正坐在那個圓桌上嗎？”
　　譚仲緊抿著嘴唇點了點頭：“是……”
　　梁哲：“能看到妳的女兒譚維嗎？”
　　譚維再次點了點頭：“能……”
　　梁哲：“桌上坐著的人，除了妳女兒之外，妳都認識嗎？”
　　譚仲：“認識……”
　　梁哲：“他們是誰？”
　　譚仲：“我老婆……我兒子……”
　　梁哲：“妳們正在做什麽？”
　　譚仲：“吃早飯。”
　　梁哲：“吃完準備去什麽地方嗎？”
　　譚仲：“吃完準備開車去郊遊……”
　　梁哲的心輕微地震顫了壹下，他知道自己已經找到了事情的脈絡，這也跟自己之前的分析不謀而合。
　　梁哲：“妳們去郊遊了嗎？”
　　譚仲的眉毛緊皺在壹起，像是不願意回答，過了壹會之後，才道：“去了……”
　　梁哲：“好，譚仲，妳的表現非常好，現在，我需要妳看著妳女兒的眼睛，看著她的壹舉壹動，如果我不叫妳的名字，妳不要有任何任何動作，不要發出任何聲音，好嗎？”
　　譚仲：“好……”
　　梁哲將頭偏向譚維：“譚維，能聽到我說話嗎？”
　　沙發左邊的譚維像是睡著了壹樣，雙眼緊閉，低垂著腦袋，頭發散落在臉上，小幅度地搖晃著。
　　過了良久，譚維還是沒有任何的聲音。
　　梁哲忽然記起了什麽，他急忙走到譚維旁邊，小聲在譚維耳邊說道：“譚維，妳能聽到妳父親的話語，但不需要對內容作出任何評判，妳能做到嗎？”
　　過了壹會之後，譚維的腦袋輕微地抖動了壹下，她的聲音變得有些沙啞：“能……做到……”
　　梁哲輕吸了壹口氣，再次回到扶手椅上：“譚維，我需要妳閉上雙眼，腦中想象妳們已經吃完了早飯，妳從圓桌上起身，走向房門，輕輕推開……”
　　譚維的頭輕輕晃動著，長發散落在胸前，也跟著搖搖晃晃。
　　梁哲的聲音沈穩有力：“譚維，妳看到了什麽？”
　　譚維輕輕搖了搖頭，想要說話，但嘴唇嚅動了兩下，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來。
　　梁哲忽然感覺有些緊張，竟然有點像他第壹次獨自給人催眠的時候。
　　梁哲下意識地握緊了自己的拳頭：“告訴我，妳看到了什麽？”
　　譚維：“壹個男孩……壹輛車……他在車上朝我揮手……”
　　梁哲緊握的拳頭緩緩松開，腦中迅速地捕捉著這句話中的信息：“他是誰？”
　　譚維的呼吸變得急促：“我不知道……”
　　梁哲急忙問道：“是不是就是妳在飯桌上見到的那個男孩？”
　　譚維：“是……可我不認識他……”
　　梁哲深吸了壹口氣，聲音平緩了下來：“妳不需要知道他是誰……妳看到車門是打開的，而他在朝妳招手，讓妳過去對嗎？”
　　譚維：“對……可……”
　　梁哲打斷了她的話：“走過去，上車。”
　　梁哲緊盯著譚維的面部，發現她的眉頭在壹瞬間緊皺在了壹起，他知道此刻譚維在潛意識深處肯定在抗拒這件事情。
　　梁哲明白這樣做的風險很大，很有可能使譚維因為強烈的抗拒而在瞬間蘇醒，不僅這次催眠治療將以失敗告終，甚至還會給譚維的心理造成更深層次的防禦，下次催眠便不那麽容易引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