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四章 當斷不斷
錦衣狀元 by 天子
2023-11-5 17:28
皇帝派個人來見他,正式的旨意沒有,私人的書函也沒有。
光是派個人在他面前口頭表揚兩句,再賜壹點東西……壹百兩黃金,照理說也不少了,但相比於徐鵬舉心中的預期,明顯還是低了壹點。
或者說,他所預期的並不是財帛,而是更高的權力。
“這算什麽?”
徐鵬舉不避諱眼前是皇帝的特使,以抱怨的口吻說道。
駱安道:“此乃陛下的恩賜。”
“呵,謝陛下賞。”
徐鵬舉嘴上說謝賞,但其實好像對此賞賜很是不屑。
駱安突然感覺,魏國公好像對當今的嘉靖帝很不敬,難怪誰來妳都不見,感情妳是目中無人?
到底駱安不是政客,他聽命辦事還行,讓他去應付這種場面事,還是跟南京守備級別的高官搞壹些政治上的事,他明顯有些局促,但眼下朱浩還沒走出來說話。
跟以往壹樣,不管朱浩做什麽,都是先找個人在前面當排頭兵,等實在談不下去了,朱浩才會出來收拾局面。
徐鵬舉壹擺手,身後便有人去到送禮的人面前,把禮物都接了過去。
徐鵬舉道:“陛下賞賜後,還有旁的事交待嗎?”
駱安道:“魏國公,此乃陛下的恩賜,就算妳不上表謝恩,也該有所表示,而不應該……如此懈怠。”
徐鵬舉嘆道:“鄙人壹介武夫,不懂什麽禮數,若是足下認為鄙人懈怠,那就是懈怠好了!”
說完轉身便要走。
“等等。”
駱安將他叫住。
徐鵬舉這才重新恢復了那高高在上的臉色,坐回到了墊子上,壹臉自信笑容道:“有話還不快說?”
看起來老成持重,但其實也不過是二十歲出頭的青年,莽撞卻還以為自己天不怕地不怕。
駱安正要說什麽,朱浩走了過來,笑著示意駱安稍安勿躁,接下來我說就行了。
駱安松了口氣,立到壹邊去。
徐鵬舉瞪著朱浩道:“妳是何人?”
朱浩笑道:“本人姓朱名浩,字敬道,湖廣安陸州人士,祖父朱明善,乃大明錦衣衛千戶。不才,頭年裏的殿試,得壹甲第壹名。”
“狀元?”
徐鵬舉面帶疑惑,“妳是朱浩?妳不是跟楊家的女婿壹起來的?沒走嗎?”
壹句話,便說明他對余承勛壹行的情況很了解。
先前徐成勛費了那麽大力氣都沒見到徐鵬舉,但其實徐鵬舉暗地裏已調查過余承勛的情況,這說明他在內心做過考量,覺得投靠楊廷和不是什麽明智選擇。
朱浩道:“哦,他先走了,我還沒走。”
“妳……”
徐鵬舉又站起身,瞪著駱安道,“妳怎麽把楊中堂的人帶過來了?妳到底是站哪邊的?早知這樣的話,本公就不來此白費口舌!”
言語間還生氣了。
朱浩笑著壓壓手道:“魏國公稍安勿躁,其實我是陛下的人,不然怎會跟駱鎮撫使走在壹起?我這裏還帶來了陛下的禦旨。”
徐鵬舉壹臉疑惑。
這禦旨不是由駱安帶來的,而是跟余承勛同行的朱浩帶來的?
朱浩拿出兩份東西,擺在徐鵬舉面前,道:“這裏有兩份聖旨,妳可以任意選擇其中壹份,當作是陛下對妳的禦旨。”
徐鵬舉怒道:“妳鬧著玩呢?”
“這可不是鬧著玩麽……既然魏國公不想閱覽,那我先給妳大致說明壹下……這壹份,是陛下調妳去西北當總兵官的調令,至於是哪個地方,暫時沒選定,聽說最近宣大地面上不太平,或許讓妳去守壹下宣府鎮,責任重大……”
“砰!”
沒等朱浩說完,徐鵬舉壹巴掌拍在桌上,不料那桌子不是壹般的木桌,紫檀木制成,堅硬無比,手拍上去之後發出壹聲悶響,徐鵬舉頓時把手縮了回去,顯然是吃痛了。
朱浩笑道:“國公別著急啊,還有另外壹份,是讓魏國公繼續留守南京,甚至讓妳領中軍都督府事,陛下還會派壹位協同南京守備前來,好像是跟妳還有些交情的懷柔伯施瓚,妳意下如何?”
恩威並施。
老壹套。
招不在老,管用就行。
徐鵬舉臉色陰晴不定,身後跟著個老幕僚和壹名力士,二人似都有話說,但礙於有皇帝的人在場,不好隨便亂說話,臉色卻很著急想要去加以提醒。
朱浩道:“當然,魏國公也可以不選擇任何壹份,繼續維持現狀,不過以魏國公年輕氣盛,只怕缺少歷練,連楊閣老都在外人面前提過,說是想讓魏國公到西北去歷練壹番。”
徐鵬舉氣息粗重:“妳這少年郎,既是跟楊閣老的人壹起來的,作何會跟錦衣衛的人走在壹起?”
朱浩聳聳肩:“沒跟魏國公說嗎?我祖籍湖廣安陸州,與陛下乃同鄉,另外我還在王府中讀書多年,與當今陛下壹同成長。”
“呵!就這樣,楊閣老還會信妳?真是見了鬼。”徐鵬舉好像聽了個很逗趣的事,竟然笑了起來。
朱浩也笑了笑:“隨魏國公怎麽想……反正我早認清楚了現實,跟著楊閣老幹,雖說在文官中聲望能不錯,但奈何不是長遠之計,誰知道楊閣老幾時就致仕了?那時我恐怕連個屁都不是。”
“魏國公見諒,我也是武人之家出身,本來還想著繼承家父錦衣衛百戶的職位呢。家父去得早啊。欸,對了,魏國公可有聽聞最近唐寅唐伯虎在西北取得軍功的事?聽說朝廷還委命他為宣大總督……實不相瞞,這位唐伯虎,是我的老師,在王府時,教陛下和我讀書的。”
徐鵬舉臉上的肌肉抽搐了幾下。
朱浩廢話是多,但卻表明了壹個態度,那就是跟著楊廷和幹,不如跟著皇帝幹。
鐵打的皇帝流水的首輔!
楊廷和現在是可以在朝呼風喚雨,但絕對沒到只手遮天的地步,再說大明的臣子也不流行造反,光是勛貴這壹塊就不會答應,若是楊廷和非要擁立皇室旁支來做這個皇帝,明顯也師出無名。
反而皇帝要讓楊廷和滾蛋,好像就是壹句話的事。
朱浩道:“魏國公見諒,我這人就是如此絮叨,今日我就要跟駱鎮撫使北上還京,妳還是早做決斷,妳看是選哪份?要不不選了?維持現狀?成國公那邊可還挺著急要回南京來的……話說他在北方也有些年數了。論聲望,他也不淺,但就是不知還能活幾天,回頭這南京守備職位還不定要交給誰。”
“欺人太甚!”
徐鵬舉憋了半天,終於忍不住發作了。
差點就要爆粗口,甚至讓下面帶來的人上來把朱浩揍壹頓。
壹個狀元郎,就算真是朝廷棟梁,也是皇帝的人,敢這麽在大明封疆大吏面前說話?這是不知天高地厚啊。
連駱安都為朱浩捏把汗。
先前駱安不敢把話說重了,也是考慮到這是在南京,屬於徐鵬舉的地頭,鬧不好都不能平安離開南京,為何要在離開之前惹這麽個煞星?知道他想當墻頭草,讓他當就好了,何必還要自觸黴頭?
朱浩嘆道:“魏國公的心情,我很能理解,我說這些,其實也都很無奈。”
“妳想啊,陛下才剛登基,身邊人手非常單薄,若是誰對陛下表忠誠,那陛下就會用誰,有關妳的事,還是懷柔伯在陛下面前提過的,陛下對懷柔伯卻還是很信任的。話說這都是早表心意,早得益,在這件事上,我看成國公做得都比妳勤快。”
徐鵬舉氣惱道:“陛下登基後,本公明明已寫了道賀的賀表,陛下還做了批復,怎叫不勤快?身為南京守備,難道妳讓本公擅離職守,親自到京城道賀嗎?”
眼前徐鵬舉看起來囂張跋扈,但其實是色厲內荏,心中虛得很。
楊廷和那邊他已經得罪了,已沒法歸附,現在只能指望皇帝把他當自己人,但只是面對兩個皇帝派來的,不知是什麽路數的兩個人,他又不想把心思表露太明顯。
就只能在這裏裝腔作勢。
朱浩很清楚。
歷史上的徐鵬舉,是個做不了大事的窩囊廢,歷史上嘉靖三十九年二月所發生的振武營兵變中,徐鵬舉作為南京守備直接撂下軍營自己跑了,多日不見人影,被滿城尋他的作亂士兵稱之為“草包國公”,也算是丟了徐家先祖的臉。
這種人,根本就是欺軟怕硬的主兒,朱浩從壹開始就能把握他的心態,把皇帝搬出來,由不得他不屈伏。
朱浩道:“魏國公那份賀表,我看過了,辭藻虛華,應該是找人代寫的吧?說實話,水平真不怎麽樣!妳讓我來寫,都比找那人寫得強……咱還是落回正題上,選哪份聖旨?”
徐鵬舉怒道:“本公壹份都不選。”
朱浩道:“哎喲,那可就麻煩了,余懋功已在回京路上了,妳再想見他都難,要不妳有什麽要對楊閣老說的話,我代妳傳達?”
“妳這小子,不給妳點顏色瞧瞧,妳是不知好歹啊!”徐鵬舉恨得牙癢癢。
身後的力士也有過來要揍朱浩的意思。
倒也沒要動刀之意。
關鍵是面前還站著錦衣衛的人,再說了,南京是徐鵬舉的地盤不假,但這宅院卻是錦衣衛先布置人手的,在這地方動手,誰吃虧還不壹定。
朱浩嘆道:“忠言逆耳,魏國公,當斷不斷反受其亂!請問選哪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