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二十五章 守歲拜河

　　胡氏鎮歲書上的內容神秘，霸道，但似乎風險也大。
　　當然，也或許是自己如今道行太低，使這法門太過勉強了壹些，竟是不知何時便出了破綻，那河裏的東西此前受了自己供品，便算是答應了自己的條件。
　　但如今，卻又明顯起了疑心。
　　只不過，法施成了，就是成了，這壹柱香之內，它怎麽也不敢直接動手，但卻也動了要在香燒完之前，阻止自己靠岸的心思。
　　說不定，這些河裏的飄子冒了頭，過來阻止船的前行，便是它的縱容。
　　胡麻心裏微驚，便已急急的開始尋思著對策。
　　而同樣也在這時，楊弓與另外壹位紅香弟子，眼見得船周的浪花不對，同時高高的跳了起來，這時看向對岸，雖然迷迷蒙蒙，看不真切，但也隱約可以瞥見對岸的舟船與房屋。
　　知道距離岸邊已然不遠，便心裏壹橫，兩人對視了壹眼，同時捏起壹個法印，擡起了腳。
　　“不對……”
　　但剛擡起腳，那位紅香弟子便忽地意識到了什麽，向楊弓大叫：“大哥，腳不著地，請不來娘娘的法力！”
　　“……”
　　楊弓同樣也咬緊了牙，喝道：“拼了！”
　　說著，捏了法印的手，忽地向嘴邊壹湊，咬破了自己的指尖，他咬的極重，惟恐鮮血不夠似的，趁了鮮血湧出，便向了自己的臉上。
　　他飛快的畫著，幾下就已經將自己的臉畫得鮮血淋漓，怪模怪樣，在這森森河上，看起來更有種說不出來的詭異。
　　另外壹位紅香弟子見了，心裏壹驚，知道他要做什麽，但也顧不上，忙學了他的模樣做著。
　　“紅燈娘娘護性命，以血為油照光明！”
　　“……”
　　二人畫完了臉上的血符，便同時低聲大喝，身上頓時湧出滾滾陰氣。
　　詭異的壹幕出現，隨著他們念咒，臉上畫的血符，竟仿佛活了過來壹般，在臉上扭曲不停，下壹刻，他們則同時伸手入懷，掏出了壹根磨的澄亮的黃色銅釘，自自己的右頰紮了進去。
　　竟是直接穿透了雙頰，橫插在了自己臉上，鮮血流淌，他們朝了河面，晃著腦袋，鮮血四濺，看起便如兩只地獄裏來的惡鬼。
　　“滴嗒”“嘀嗒”
　　被他們甩飛的鮮血，滴在了河裏，竟似生出了某種魔力。
　　那圍攏在船邊的飄子，鐵青僵硬，或是浮腫的臉上，竟被這血燒的身體嗤嗤作響，臉上也露出了恐懼的表情，紛紛退散，讓開到壹邊。
　　就連那莫名掀起，要將小船扯回河心的風浪，也在他們的鮮血甩進了河中時，止息了不少。
　　“這是什麽？”
　　胡麻本來背對著他們，卻也忽覺身後壹陣陰森刺骨，膽戰心驚。
　　有那麽壹刻，還以為回到了壇兒教襲來時，紅燈娘娘降臨到身前時的感覺。
　　“這就是他們從紅燈娘娘那裏學來的本事？”
　　胡麻看了壹眼，便已經嚇了壹跳。
　　這兩個人剛剛不出手則已，這壹出手，居然邪乎的嚇人。
　　這是真個拿了自己當人燭來施展不屬於自己的力量啊，而且這壹下子，便燒掉了壹大截。
　　可如今不是感慨的時候，他也趁了這個功夫，有了主意。
　　將手裏只剩了壹點點的香往船上壹插，自己深深吸了口氣，已經開始煉活的肺部，本就可以容納遠比平時更多的氧氣。
　　他存氣入胸，自己便也毫不猶豫，直接向那黑黝黝的，誰也不知道裏面有什麽的河水裏面跳去，整個人砸出壹團水花，下壹刻，便已經消失不見了。
　　“楊弓大哥，這小子跑了？”
　　船上的紅香弟子吃了壹驚，忍著雙頰劇痛，向了楊弓大喊。
　　楊弓瞪著紅色的眼睛，聲音有些含混不清，喝道：“別亂說，他要是這會子跑，又過來做什麽？”
　　“撐住，別讓那些行子近身……”
　　“……”
　　而在船下，胡麻跳進了水中，便如進了冰窯，周圍刺寒硬往身體裏鉆。
　　他眼前不得視物，只覺這河水仿佛沒有浮力似的，竟是硬扯著自己往水下沈，想要揮動雙臂，遊水上去，卻只覺得雙腿仿佛攪進了水草裏面，竟是想要擺動也不能了。
　　“莫慌，莫慌！”
　　他強迫自己冷靜，若是壹慌，灌壹口氣，便大事去亦。
　　好在胸部已經開始煉活，憋氣功夫總比旁人強些，他強迫自己睜開了眼睛，向下看去，便只看到壹只只慘白的手，抓住了自己的雙腿。
　　因著視物不清楚，隱約還能看到，河底不知有多少東西，在順了自己的雙腿，向自己的身上爬，層層陰氣壹步步爬上胸膛。
　　“三柱道行……”
　　而胡麻則不敢大意，知道自己機會不多，如今水下，沒人瞧見，便毫不猶豫，便將三柱道行都調動了起來。
　　爐火忽地燒得極旺，火力灌入了全身，使得全身也都火碳壹般的燙。
　　那些河裏的東西，紛紛被爐火灼燒，慘叫著放開了自己的身體。
　　而他則趁了這個機會，又忽地四肢化死，冰冷壹片，這壹冷，在這幽寒水裏，受到的影響便小了。
　　他奮力全力，向著對岸遊去，竟是借了自己在水面上吸的壹口氣，直接在水下遊了七八丈，壹口氣沖到了岸邊，這才猛得從水裏冒出了頭來，然後在岸邊船裏找著繩子。
　　船上繩索倒是不少，拉網扯魚，系船捆貨，都用得著。
　　胡麻直接拿了壹捆最長的，雙臂力氣運足，狠狠的向著河裏拋去，大叫：
　　“扯住！”
　　河面上陰風壹蕩，繩索不受力，竟眼看著要落進水裏。
　　但船上的小紅棠見了，便從船上跑下來，扯住了繩頭，拉進船裏，楊弓本來背對著岸，都沒見清繩子怎麽拋過來的，但也下意識的抓住，然後轉了兩圈，將繩子系在腰間。
　　“過來吧……”
　　胡麻在岸邊壹顆樹上繞了繩子，然後雙手扯住，奮力拉扯。
　　他這時發揮出了守歲人最拿手的本事，雙足陷入泥中，雙臂爆發出了驚人的力氣，壹點點扯回繩子。
　　借了他的拉扯，那小船並船上的楊弓等人，也終於掙脫風浪，快速靠岸。
　　待到離岸還有丈余時，便都已經忍不住，跳了上來。
　　但也在這壹刻，那船頭上插著的香火，已經最後壹截香灰，被忽地吹落，燃至了盡頭。
　　霎那間，河裏掀起了三尺左右的浪花，平平的推向岸邊。
　　河面之下，隱約可見某個龐然大物，挾著森森陰氣，瞪著壹雙褐色怪眼趕來。
　　而那河上的飄子，也似受到了某種力量摧動，同時伸出了蒼白僵硬的手掌，伸向了河邊。
　　但也就在感覺整個人，都似乎要被這無形的陰氣徹底淹沒，甚至再度卷回河裏去時，胡麻已經放開了手裏扯著的僵繩，穩穩的站定。
　　迎著那向岸上卷來的河水，以及河裏的魑魅魍魎，面上不露分毫懼色，雙足不丁不八，踏定陰陽。
　　兩手緩緩舉起身前，向著河水，輕輕壹揖。
　　四鬼揖門。
　　他如今，便是在明面上，也已經煉成了雙手雙腳，再加上老掌櫃心間有愧，便也認真的跟他說了這手絕活。
　　所以，這時的胡麻，向前輕輕壹揖，便是地道的四鬼揖門絕活。
　　身體迷迷蒙蒙，仿佛裹挾了壹身陰氣，來自幽冥的無形力量，隨著他向前壹揖，擠壓向了前方。
　　如今的河水，已憑空掀起三尺浪花，看起來便像是壹個浪頭，就要拍到岸上，而在這浪花裏面，則又隱約著不知多少古怪事物，壹個個伸出了蒼白的手掌，或是吐出了幽森的陰氣。
　　但恰逢著胡麻向前壹揖，無形的力量擠壓，爬上了岸的浪花，竟又被壓回了水裏，裏面的東西慘叫驚惶，跟著河水退下。
　　不遠處有百姓拜著河水，看到河水上岸，已嚇的面無人色，待到看見胡麻輕輕壹揖，將河水拜回河中，已瞪大了雙眼，還以為見了神仙。
　　而借著這個功夫，楊弓與另外壹位紅香弟子，也已經轉過身來。
　　他們雙腳踏著了實地，氣質便又不同，狠狠向河中看來，同時拔出了臉上的銅釘握在手裏，眼中兇殘紅光乍現。
　　那河裏的東西，見河水被胡麻拜了回來，本是大怒，再要掀起壹次更大的浪潮卷來。
　　卻冷不丁看到了河邊站著的幾人，胡麻雙手呈揖狀，身形幽蕩，不似活人，肩膀上又蹲著身穿紅裳，腦袋上紮了兩只羊角辮的小女孩，向了自己呲牙耍狠。
　　身邊兩個，則是氣質詭異，手握染血的銅釘，體內仿佛藏了什麽詭邪力量的男人，竟使得它也壹時猶豫了，河裏風浪，也微微壹緩。
　　“走！”
　　而胡麻眼見河水稍平，心裏明白，也立刻低聲說著，扛了那黃毛丫頭，與楊弓等人緩緩的後退，眼睛只盯著河水。
　　直退出了三四丈，見河水不再有大的動靜，才轉過身去，發足狂奔。
　　周圍百姓都呆呆看著他們，不敢問，也不敢阻攔。
　　而在河的另壹岸，青衣幫的人更是看著忽然鬧得這麽兇的河水，心裏不甘，但又有誰敢在這時候下河去？
　　河水裏面，壹只巨大的陰影，飄了上來，貼近了河面。
　　河面下方，仿佛有兩只藍幽幽的眼睛，死死盯著河面上逃走的眾人。
　　他的身邊，則是陣陣幽寒刺骨，壹只只孤寒無依的影子，靜靜浮在了水面上。
　　又伴隨著河面上霧氣的散去，也跟著慢慢消失在了河水之中。
　　只剩了陽光照著河面，卻已空蕩蕩，什麽也沒有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