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誤會了什麽？

　　面前的伊洛斯壹臉笑意， 就這麽目不轉睛地看著顧箋，似乎，在等待他的回應。
　　仿佛被那視線燙到， 顧箋垂下眼睫。
　　……難道，難道這只小龍因為昨天晚上的事情， 起了什麽誤會？
　　還是說， 他依然不覺得這個舉動有什麽特殊的意味， 只是想，所以就這麽做了？
　　顧箋沈默了。
　　該不會……他真的把這只小龍教歪了吧。
　　好像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這只單單純純的小龍， 就往奇奇怪怪的方向發展了。
　　雖然這只小龍有時候會有點危險，但那也只是對別人危險，他原本以為有他在， 這只小龍就不會去謔謔別人。
　　可是，可是現在……
　　顧箋再擡眼。
　　伊洛斯還在壹眨不眨地看著他， 等他的回應。
　　“……”
　　顧箋默默地別過臉， 片刻後，說：“走吧。”
　　伊洛斯：“嗯？”
　　顧箋：“回去了，我想休息。”
　　伊洛斯眨了眨眼，跟上他的腳步， 在他身後說：“哥哥？”
　　顧箋沒吭聲。
　　伊洛斯：“哥哥哥哥哥哥——”
　　顧箋：……叭叭龍。
　　吵吵的。
　　他說：“聽到了。”
　　伊洛斯：“噢。”
　　他湊到顧箋臉邊：“哥哥困了嗎？”
　　顧箋：“嗯。”
　　他沒有回頭， 也沒有不理伊洛斯，任由伊洛斯牽住他的手， 跟在他身邊。
　　燦金的龍瞳中映出顧箋的身影，似乎是沒有預料到他是這個反應， 伊洛斯也沈默了。
　　不過， 僅僅是過了片刻， 他的嘴角再度微微揚起。
　　舞會還在繼續，眾人的熱情始終高漲。
　　安雅搭著妲妮爾的手，跟她學習部落的舞步，說：“妳想去外面看看嗎？”
　　妲妮爾安靜地看著她。
　　安雅：“熱鬧的城鎮，好吃的點心店，可以買很多很多東西的大商場——也許不會比這裏更有趣，但是，會有不壹樣的風景哦。”
　　妲妮爾：“我已經看到了。”
　　安雅：“嗯？”
　　妲妮爾：“在妳的眼睛裏，看到了。”
　　安雅微微睜大眼睛：“哇！太犯規了吧！”
　　她往妲妮爾身上壹撲，妲妮爾嚇了壹跳，不小心絆倒了她。
　　兩個女孩子摔倒在地，在周圍人驚詫的目光中，哈哈笑了起來。
　　……
　　月光將窗畔映得霜白，隱約能聽見舞會那邊的歡笑聲，屋內已經安靜了下來。
　　躺在床上，顧箋輕輕拉起被子，偏了下視線。
　　伊洛斯靠在他的枕側，隨意散下的黑色長發，與他的金色發絲纏繞在壹起。
　　顧箋默默伸手，想要理清金發與黑發，結果越理越亂，那壹截發尾似乎徹底和他的金發糾纏在了壹起，居然怎麽分都分不開。
　　他壹擡眼，就對上伊洛斯含笑的燦金眼眸。
　　“……”
　　似乎，有點太近了。
　　顧箋視線又往旁邊挪挪，戳戳伊洛斯，說：“我想抱小龍。”
　　伊洛斯悠悠地道：“哥哥可以生壹個小龍。”
　　顧箋：“？”
　　伊洛斯笑了起來：“好吧，哥哥。”
　　話音剛落，壹只小黑龍飛快地爬進被子，鉆到他的懷裏。
　　“嘰。”
　　顧箋無言，摸摸這只小龍，看著那雙金燦燦的龍瞳。
　　……憑心而論，他壹直覺得伊洛斯乖巧，可愛，聽話，哪怕壹些人可能對他有些誤解，認為他是恐怖的龍族之主，但在他的眼中，伊洛斯始終是壹只好小龍。
　　就是有的時候，這只小龍喜歡撒嬌，喜歡黏人，喜歡霸占著他，不準他和別人走得太近，不然就會酸溜溜。
　　但還是壹只乖乖的好小龍。
　　所以，難道……這只小龍誤會了什麽？
　　還是說，這只小龍誤解了人類之間相處的模式，也誤解了他們的關系？
　　……也有可能，是他誤會了什麽。
　　要現在說清楚嗎，還是再觀察壹下？畢竟，萬壹真的只是他誤會了，不僅他會尷尬，這只小龍也是。
　　到那時，他們之間，還可能鬧出壹點不愉快。
　　顧箋垂眼，小黑龍已經在他的懷裏舒舒服服地窩成圓滾滾壹團，抱住自己的尾巴，閉上眼睛。
　　大概是察覺到了他的目光，那雙圓溜溜的燦金龍瞳睜開，壹眨不眨地看著他。
　　顧箋指尖點點小黑龍腦袋。
　　小黑龍：“叭。”
　　舔了壹下顧箋指尖。
　　“……”
　　顧箋默默收回手，說：“睡吧。”
　　小黑龍：“嘰。”
　　慶典結束，篝火化為殘寂的火星，夜空之中的星辰沈寂，被烏雲遮掩。
　　無光的夜晚，妲妮爾輕輕走進石屋。
　　蒼白的少女靜靜躺在床上，沈進夜色的帷幕中，就和過去三年，每壹天、每壹夜沒有區別。
　　妲妮爾站在床邊，註視少女的臉龐。
　　她的妹妹，丹妮，那個天真又膽小的女孩，會害怕夜晚的森林，卻為了三年前，那個高燒不退的她，壹個人深入黑暗的密林。
　　後來，她醒了過來，她卻長眠不醒。
　　也是從那壹天開始，她聽到了不壹樣的，特殊的聲音。
　　前任大祭司告訴她，那是神明的聲音，是神明的賜福，之後，她就是新的大祭司。
　　神明的聲音……如果光明神真的註視著她，那麽，就請祂，再壹次為她賜福吧。
　　妲妮爾在少女的床頭跪下，雙手合十，虔誠地垂下頭顱。
　　偉大的神明……
　　請賜予我，壹個奇跡……
　　寂靜的夜幕逐漸淡去，遙遠的天際線，泛起朦朧的白。
　　第壹縷天光投落窗畔時，跪在床頭，仿若壹尊石像的少女緩緩擡起臉龐。
　　她的眼前，蒼白的少女依然靜靜地沈睡著，沒有聲息，沒有醒來。
　　……沒有。
　　什麽都沒有。
　　妲妮爾眼底出現了微微的茫然，她跌坐在地，甚至感覺不到雙腿的尖銳刺痛。
　　屋子裏很安靜，四處都是死寂。難以言喻的失望吞沒了她，她捂住耳朵，臉上的表情幾度變化。
　　不知過去多久，忽然的，她聽見壹個很輕微的聲音。
　　那個聲音陌生而熟悉，是許久未曾在她耳邊響起、相隔了數年歲月的聲音，甚至讓她壹度以為，那只是自己的幻覺。
　　可是，那並不是幻覺，而是真實存在的聲音。
　　“姐姐……”
　　妲妮爾緩緩地扭過臉。
　　窗邊，花盆裏那朵纖弱的小花，迎風飄搖。
　　“姐姐，姐姐……”
　　……
　　清晨，送走了離開的顧箋和伊洛斯，安雅回到部落，目光投向壹間屋門緊閉的石屋。
　　妲妮爾沒有從裏面出來。
　　帕夏婆婆不緊不慢地走過來，說：“應該是昨天晚上玩得太開心，今天起不來了吧，呵呵，妲妮爾已經很久沒這麽高興過了……”
　　話還沒有說完，她忽然往壹邊倒去，安雅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再擡起頭時，安雅的神色微變。
　　地震了！
　　大地劇烈震動，許多人都摔倒在地，然而，還沒有等他們來得及爬起，部落四周，又響起了壹道道恐怖的聲音。
　　——森林的四面八方，傳出了無數野獸嘶吼！
　　古老的樹木扭曲枝幹，粗壯的藤蔓如巨蟒遊走，數人高的花苞裂開，花瓣內利齒森森。
　　植物魔獸！
　　幾個月來，壹直溫順親人的植物魔獸，此刻就像普通的魔獸那般，沖人類的血肉齜開了猙獰的獠牙！
　　森林被撕開數條巨口，數不清的植物魔獸盤旋在部落四周，仿佛死神舉起刀叉，凝視盤中的食物。
　　啪！
　　安雅雙掌拍合，嘴裏飛快地念出幾個簡短的咒語。
　　下壹秒，大地的泥土如巖漿翻騰，無數條巨大的枝藤破土而出，撐開天幕，交織為牢不可摧的屏障，將整個部落覆蓋其中。
　　“妳們留在這裏！不會有事的！”
　　所有的植物魔獸都被隔絕於結界之外，留下這句話，安雅沖向壹個地方。
　　部落，祭壇。
　　昨天剛剛進行完神聖的祭祀典禮，此刻，祭壇上，壹道孤零零的身影靜靜站立。
　　妲妮爾。
　　安雅慢慢停下腳步。
　　她看見妲妮爾捧著壹個花盆，花盆裏，壹朵潔白的小花綻放。
　　妲妮爾的身邊，壹個和她面容相似的少女被放在臺階上，斜靠著臺階，蒼白的臉頰，毫無生氣。
　　安雅仰起臉，望著妲妮爾的眼睛：“妳想做什麽？”
　　“妳應該不會讓整個部落，都成為惡神的祭品吧？”
　　妲妮爾壹言不發地看著她，片刻後，緩緩開口。
　　“每壹天，每壹天，”她說，“每壹天我的耳邊都有壹道聲音，告訴我，我的妹妹，是為了換回我，為了我才失去了壹切，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如果那壹天，她沒有進入森林，如果在那之前，我沒有生病，如果我從壹開始就不存在……”
　　“那麽，現在還好好地站在這裏的，會是我的妹妹嗎？”
　　安雅毫不猶豫地說：“她不會希望看到妳現在這個樣子的，她肯定希望妳能壹直好好的！”
　　妲妮爾好像根本聽不見她的話，繼續喃喃地說：“要是神明能夠回應我就好了……”
　　“為什麽，光明神從不回應我的祈求？”
　　“為什麽，光明神從未庇護我和我的妹妹？”
　　“為什麽，光明神要讓那道聲音日復壹日地在我耳邊響起，告訴我我的罪惡，讓我每時每刻，不得解脫？”
　　安雅：“妳沒有罪惡！”
　　她往前走了壹步，踩上祭祀的臺階：“我們壹起來解決這件事情好嗎？情況還沒有那麽糟糕，妳還有我，難道我不是妳的朋友嗎？”
　　“難道部落裏的那些人，不是妳的家人嗎？”
　　“不要把這些事情藏在心裏，只要妳說出來，大家都會幫妳的。”
　　“……”
　　妲妮爾垂下臉龐，空茫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安雅對她笑了笑，慢慢的，壹步步靠近她，隨著距離的拉近，她發現，妲妮爾垂下的另壹只手，握著壹把鋒銳的匕首。
　　她的心微微壹緊，依然沒有停下腳步，直到站在妲妮爾面前。
　　“我知道，那些植物系魔獸，肯定不是妳做的。”
　　安雅說。
　　“我相信妳，不會做這些事情。”
　　“那個反復在妳耳邊響起的聲音，也壹定不是光明神，說不定是某個可惡的存在，想要利用妳。”
　　“和我壹起回去吧，”她輕輕拉住妲妮爾的手，“大家都在等妳，我們都會幫妳的。”
　　妲妮爾空茫的眼眸微微壹動，慢慢擡起臉，對上她的眼睛。
　　就在這時，她手中的花盆，那朵淺白的小花晃了晃。
　　剎那間，妲妮爾似乎聽到了什麽聲音，她的臉色再度變化，猛然後退了壹步。
　　“妳和丹妮，真像啊。”
　　她望著安雅的臉龐，視線卻像穿透了她，落在壹片空白之上。
　　“如果站在這裏的是她，該有多好。”
　　安雅瞬間意識到不好：“等等，妲妮爾——”
　　話音未落，妲妮爾猛地將她推開，舉起匕首！
　　匕首鋒銳的刀尖直指自己，近在咫尺的距離，根本無法躲開。
　　安雅下意識閉上眼睛，擡起手臂——
　　滴答，滴答。
　　鮮血，滴落。
　　沒有想象中的劇痛，壹秒後，安雅遲疑地睜眼，看見壹片血紅。
　　妲妮爾割開了自己的手腕。
　　鮮血從她的手腕間湧出，染紅了身下的祭祀之臺，她似乎察覺不到痛苦，只是緊緊盯著祭臺的中間。
　　壹秒，兩秒。
　　十秒過去了。
　　什麽也沒發生。
　　“……”
　　妲妮爾凝視身下的血跡，壹時間，又茫然了起來。
　　“為什麽……”
　　“妳在找那個獻祭之陣嗎？”
　　清悅的男聲，從祭臺之後傳出。
　　妲妮爾猛地轉身，看見了銀白衣袍的年輕魔法師，還有那個氣場冰冷而令人生懼的黑衣男人。
　　顧箋平靜地說：“惡神的獻祭之陣，被我抹除了。”
　　妲妮爾：“……”
　　安雅眼疾手快地抓住她的手臂，治好了她的傷，說：“現在妳被逮捕了！”
　　“禁止黑化！”
　　妲妮爾：“……”
　　作者有話說：
　　大龍：給漂亮的木頭澆澆水，木頭就會長出漂亮的小花花～
　　然後吃掉！
　　今天留言的小天使發個小紅包～
　　感謝在2024-01-04 09：01：07～2024-01-05 09：44：4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緋逍Lily 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他是gay、歲月靜好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端著板凳嗑cp 40瓶；愛吃草莓尖尖、廿壹 5瓶；可愛的脫落酸 2瓶；琥珀核桃壹斤多少錢、沐、子書蕓吟、蔣先生家的蔣納米、青笙挽歌、黎明烈炎、G＿NI、南風、水蕓笑、博肖平安喜樂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