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壞龍！

　　精靈之森， 常年受到溫暖的陽光照耀、沐浴於金色光芒之下的美麗森林，此刻，卻是壹片頹敗。
　　仿佛從地底深處湧出， 源源不絕的惡煞，覆蓋了大部分森林， 構成壹片望不見盡頭的恐怖黑海， 翻騰的死亡之海吞噬了壹切生機， 視野所及，皆是死寂。
　　死亡之海的中間，精靈之森最中心， 壹道淺綠色的光幕撐開，籠罩整片精靈王庭。就像暴風雨的海面之上的壹葉扁舟，搖搖欲墜， 隨時都會傾覆於狂風驟雨之中。
　　王庭之內，精靈壹族的大祭司阿塔蘭忒， 雙手握住藤蔓形狀的權杖， 權杖頂端，壹顆綠寶石仿佛吸收了整片森林幽綠，光芒緩緩流轉。
　　她撐開的守護結界之下，有負傷的精靈戰士， 有惶急的人類， 他們或沈默地養傷，或不安地盯著頭頂上方那似乎下壹秒就會倒塌的穹頂——半透明的結界之外， 是令人絕望的黑暗之海。
　　“王子殿下！”
　　“殿下！”
　　伴隨著數聲驚呼，壹隊精靈從外面的黑海沖進結界之內。殿後的那位美麗的銀發精靈渾身浴血， 銀白的弓箭染上血色， 攔腰折斷。
　　見到這壹幕， 壹些人類臉上直接出現了希望破滅的神情，因為這支由精靈王子為首的小隊，正是冒險闖出結界，為所有人探路的。
　　而現在，他們身負重傷，狼狽退回，那只說明壹點，外面已經沒有路了。
　　“快，為殿下治療！”
　　立刻有精靈趕過來，釋放治愈魔法。
　　作為殿後的人，精靈王子普爾蒂蘭傷勢最重，但他絲毫沒有在意身上的傷口，只是沈默地盯著手中那把折斷的弓箭。
　　“殿下，”旁邊有精靈說，“請交給我吧，還能修補。”
　　他知道，那是王子殿下的人類親人所贈他之物，回到森林之後，殿下從不離身。
　　普爾蒂蘭沈默地點點頭，用衣角擦去弓箭上的血跡，發現越擦越臟，根本擦不幹凈，只能壹言不發地將弓箭遞給了那位擅長修復的精靈。
　　精靈之森最後的安全地，精靈王庭之外，死亡之海翻騰不休，守護結界亦始終撐起。
　　普爾蒂蘭起身，走到大祭司阿塔蘭忒身邊，註視她平靜的綠色眼眸。
　　“王庭結界……最強大的守護魔法。”有年長的精靈似乎毫不在意當前的處境，還在感慨，“上壹次見到，還是在九百年前……”
　　“閉嘴吧妳，”阿塔蘭忒說，“我明年才二十八。”
　　普爾蒂蘭：“……”
　　他想說什麽，下壹秒，話語中止，擡起了頭。
　　這壹刻，不僅是他，結界之內的許多精靈與人類，都不約而同地擡頭，望向天空——
　　原本，漆黑的惡煞遮蔽了天空，也隔絕了日光，讓他們頭頂的天空，變成了永遠不會有白晝的長夜。
　　而現在，壹條黑色巨龍穿透黑海，淩空於森林之上，燦金的龍瞳，耀眼如高懸的太陽。
　　張揚的龍翼振開，冰冷的鱗甲覆上森黑的火焰，剎那之間，死亡之海沸騰起來，那些漆黑的氣息，象征著惡神本源的惡煞，統統湧向了空中的黑龍。
　　“他瘋了嗎？！”
　　結界之下，有人驚呼。他們剛才還以為這條恐怖而強大的黑龍是來救自己的，沒想到轉眼之間，黑龍居然做出了與自殺無異的舉動！
　　接連響起的驚詫聲中，普爾蒂蘭開口：“安靜。”
　　他的聲音不大，卻讓結界之下，所有質疑之人閉上了嘴。
　　但是很快，又有人忍不住小聲地驚嘆，這壹次，沒有質疑，他們的眼中浮現了強烈的不可置信，還有強烈的驚喜。
　　那是死裏逃生，重見天日的狂喜，因為，守護結界周圍的惡煞，被吸收了！
　　那條威嚴凜然，光是壹見就令人心生畏懼的黑色巨龍，能夠吞噬惡煞！
　　結界之外，不再是時刻翻湧、仿佛隨時會吞沒他們的死亡之海，惡煞浪潮退去，露出了森林原本的模樣。
　　結界內的人終於可以不被困於孤島之上，而是踩到了求生的陸地。壹時間，甚至有人高聲歡呼起來。
　　當惡煞構成的黑海退到距離結界百米之距時，黑龍於半空中化為俊美的黑衣青年，背後張開壹雙龍翼，抱住了隨之墜落的年輕男子。
　　顧箋：“……”
　　顧箋：“妳不能落地，再讓我下去嗎？”
　　伊洛斯理直氣壯：“哥哥，下面都是森林，落不了地。”
　　顧箋無言片刻，說：“誰讓妳那麽大。”
　　伊洛斯：“哥哥是不是嫌棄我。”
　　“沒有，”顧箋立刻摸摸他，“妳特別厲害。”
　　伊洛斯這才滿意了。
　　抱著顧箋踩到精靈王庭的地面，他剛剛放下懷裏的人，壹道身影，伴隨著熟悉的哭聲撲了過來。
　　“洛維爾！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壹大只精靈撲到自己身上，顧箋伸手，熟練地拍拍他的後背：“不哭，我在呢。”
　　伊洛斯：“……哥哥。”
　　顧箋沖他眨眨眼，再拍拍普普抽動的肩膀。
　　伊洛斯面無表情，拉住顧箋空出來的壹只手。
　　普普抱著顧箋嗚嗚哇哇，之前，他得知顧箋失去魔力與魔法之後，急得要死，原本想立刻追過去——但是被阿塔蘭忒攔住了。
　　阿塔蘭忒派出了精靈，後來，通過外面的精靈傳來的消息，他得知顧箋很快就順利來到了龍族，這才放下心來。
　　沒想到再次見面，已是生死關頭。可是，洛維爾還是出現了。
　　“不用擔心，我的魔力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
　　顧箋知道這件事也瞞不住普普，溫柔地安撫他。
　　普普淚眼汪汪：“真的嗎？怎麽恢復得這麽快？”
　　顧箋無言，看了眼旁邊的伊洛斯。
　　伊洛斯壹言不發地伸手，把扒在顧箋身上的普普拉了下來。
　　普普：“？”
　　普普看著這只變大了壹號的小龍，註意力立刻被轉移，圍著他轉了壹圈，嘖嘖打量。
　　“居然比我高了這麽多！”
　　顧箋輕咳壹聲：“之前，他就比妳高了。”
　　普普：“也比洛維爾妳還高了！”
　　顧箋：“後面那個不要說。”
　　“龍族之王，首席閣下。”長裙拖地，阿塔蘭忒上前，“感謝妳們，送出的求援信之中，只有您二位來得最快。”
　　顧箋：“剛才，我在森林上空，見到了壹個微縮深淵。”
　　多年未曾現世的微縮深淵，覆蓋了整個精靈之森的惡煞，都是來源於那裏。
　　阿塔蘭忒：“……數十年前，精靈之森附近，的確出現了壹個微縮深淵。”
　　普普的神色微微變化，顧箋道：“想要清除掉這裏的惡煞，就必須進入深淵。我們會過去，但是，這裏也要有人看護。”
　　畢竟，不用想也知道，那道微縮深淵必然是瀆光會所為。
　　無論他們有什麽目的，當前，解決掉微縮深淵才是最要緊的。
　　普普：“我和妳們壹起去！”
　　顧箋看看他，想說什麽，阿塔蘭忒微微頷首：“好吧。”
　　“殿下，妳和他們過去，王庭有結界保護，不必擔心這裏。”
　　既然這位精靈祭司開口了，原本想讓普普留在這裏的顧箋也不再多說什麽。
　　阿塔蘭忒又轉過目光：“首席閣下，龍族之王，請隨我來。”
　　這句話並不包括普普，因此，他留在了原地，目送顧箋和伊洛斯跟隨阿塔蘭忒離開。
　　穿過森林，穿過銀白之湖的庭院，阿塔蘭忒帶他們來到壹座宮殿。
　　宮殿似乎空置了許久，無人居住，卻光潔如新，顯然，壹直被人精心地打理著。
　　阿塔蘭忒步入宮殿，停在壹幅畫像前。
　　畫像中，壹位亞麻膚色、利落短發的女人身披重甲，手持重劍，脊背挺直如出鞘的利劍，目光鋒銳得仿佛能夠穿透畫紙。
　　從她的眉眼之中，顧箋找到了幾分熟悉的影子：“這是，普普的母親？”
　　“是的，”阿塔蘭忒說，“我們精靈壹族的王後。”
　　聽到“王後”兩個字，顧箋的臉龐默默地偏向旁邊的伊洛斯。
　　伊洛斯沖他眨眨眼。
　　顧箋默默地收回目光，道：“我好像沒聽過普普提到他的母親。”
　　“因為這位克萊帝國最優秀的女騎士，曾經打敗了王的戰士，在很多年前，去世了。”
　　阿塔蘭忒悅耳的聲音安謐如水，追溯著過去的往事。
　　“那壹年，精靈之森附近，同樣出現了壹個微縮深淵。”
　　“王與王後共同進入深淵，最後，只有王回來了。”
　　顧箋沈默，安靜地傾聽。
　　“那時候，殿下還很小，不能理解‘離開’的含義，而那時的王說是失去了靈魂也不為過，也因此，他們之間發生了壹些誤會。”
　　“在殿下的眼中，因為他的父親，他的母親才會拋下了他。”
　　“後來，他壹個人遠走森林，直到四年前，收到王被迫沈睡的消息，他終於回來了。”
　　阿塔蘭忒不再開口，顧箋註視自己面前，那位渾身披沐鋒芒的女騎士畫像：“原來如此。”
　　他想起了初次見到賽琳娜時，普普的眼神閃閃發亮，曾經的小精靈壹直對女騎士充滿敬仰與向往——原來，他壹直向往的，是自己的母親。
　　從宮殿中出來，再次在結界邊緣見到普普，顧箋從儲物戒裏取出壹個東西，遞給這只大精靈：“這個給妳。”
　　無暇的純白弓箭，在普普手中，微微散發柔和的光澤。
　　光之弓。
　　聽到精靈之森遇襲後，妲妮爾和帕夏婆婆就將這把光明神之弓借給了他們，作為拯救了部落的答謝。
　　普普：“哇，它會發光誒！”
　　旁邊的阿塔蘭忒似乎很無奈地嘆了口氣，說：“那是光明神力。”
　　普普：“哇，光明神力！”
　　阿塔蘭忒：“……”
　　顧箋失笑，摸摸普普的銀發，對阿塔蘭忒道：“您也能感受到上面的力量？”
　　“不，唯有神選之人，才能受到神明遺物的指引。”
　　阿塔蘭忒說。
　　“我只是見您拿出，猜出了這就是傳聞之中，那把光之弓。”
　　普普：“對呀對呀，洛維爾是神眷者，很厲害的！”
　　“……神選之人，”阿塔蘭忒說，“和神眷者，是不壹樣的。”
　　“神眷者，可以有多位，然而神選之人，只有壹位。”
　　顧箋目光微動，看向這位壽命漫長的大祭司：“請問，這是什麽意思？”
　　阿塔蘭忒緩緩搖頭：“無法言說。”
　　“不過，您應該知曉，您的與眾不同之處。”
　　顧箋靜默幾秒，點了點頭：“多謝。”
　　普普開心地摸摸這把漂亮的光之弓，正要說什麽，就聽到阿塔蘭忒開口：“殿下，等妳們回來，您壹定要重新上課。”
　　普普：“……”
　　普普：“為什麽！”
　　阿塔蘭忒神情幽幽：“您說呢。”
　　“對了，”顧箋想起了什麽，同樣看向他，“之前讓妳看的書，妳都看了嗎？”
　　普普：“……”
　　伊洛斯拉住顧箋的手，顧箋微笑著說：“走吧。”
　　“回來再考妳。”
　　普普：“……”
　　“嗚嗚嗚嗚！”
　　——
　　精靈之森東南方，裂開的大地如爆發的火山口，湧出源源不斷的漆黑氣息。
　　地縫深處，就是死亡之海的源頭，微縮深淵。
　　壹到這裏，普普的表情就又發生了變化。他緊緊地盯著那道狹長黑暗的裂縫，目光似乎要穿透這裏，尋找到另外的什麽東西。
　　顧箋知道他在想什麽，溫和地道：“我們會順利的。”
　　普普：“嗯。”
　　他扭過頭，伊洛斯依然拉著顧箋的手，似乎是有點無聊的樣子，撥弄他的手指，時不時輕捏壹下他的指節。
　　普普：“？”
　　剛剛壹直都沒有留意，現在，他忽然發現，伊洛斯——這個以前可憐兮兮的小龍，現在恐怖的龍族之主，看向洛維爾的目光，似乎不太對勁？
　　好像，好像和以前不壹樣了！
　　壹旦察覺到這點，就很難不多想。在進入微縮深淵之後，普普也頻頻留意伊洛斯和顧箋的互動。
　　越是留意，他就越覺得不對勁！
　　不管是眼神，還是說話的語氣，還有那壹聲聲“哥哥哥哥哥哥”——這只龍以前都不這麽喊洛維爾的！
　　洛維爾是會對這麽喊他的人格外心軟的！畢竟洛維爾壹直喜歡小的！
　　而且，說話就說話，和洛維爾湊那麽近幹嘛！都要貼在壹起了！
　　還蹭他的臉！那麽大人了，還蹭他！
　　普普越看越是不可思議，不敢相信，十分震驚，很快，壹個隱約的猜測浮上心頭，把他整個人都驚在了原地。
　　就在這時，顧箋和伊洛斯說了什麽，伊洛斯笑著低頭，這壹刻，在普普的視角中，他望向顧箋的眼神，分明，分明……
　　普普壹下子睜大了眼睛。
　　“妳妳妳！”
　　他再也忍不住了，大喊壹聲。
　　“妳這個壞龍！”
　　顧箋微微壹怔，不解地轉過臉龐。
　　伊洛斯看了普普壹眼。
　　垂著眼角，委屈巴巴地揪揪顧箋的袖子：“哥哥，他罵我。”
　　普普：“？？？”
　　壞龍！！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4-01-06 10：41：01～2024-01-07 10：34：2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不會吧不會吧、歲月靜好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致晟明月 29瓶；瑭矜、春枝花 10瓶；恩公哥哥的狗 3瓶；孤立世界╯^╰ 2瓶；七樓、黎明烈炎、琥珀核桃壹斤多少錢、等甜酒泡果、傾羽幻蝶、就愛無腦小甜文、酒釀圓子、倚清秋Qwy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