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大缸要光光

　　看著從草叢裏突然冒出來的李道雲，從貴張大了嘴巴，嚇得眼珠子和舌頭突出了挺老長！
　　噗通。
　　他又跪下了。
　　“大爺！大爺我不是那個意思！”
　　跪坐在地上，從貴的雙手擺動像個風車，很明顯，此時恐懼已經讓他肝膽欲裂。
　　李道雲從草叢裏爬了起來，將嘴裏叨著的壹根兒草棍兒呸壹聲吐出了老遠。這才似笑非笑的走到了從貴面前。用手裏的煙袋鍋，挑起了從貴的下巴，“妳不是這個意思，那……妳是啥意思？”
　　“我、我、我……”從貴哆哆嗦嗦的吭哧了好壹會兒，終於，在李道雲和藹的目光下，他崩潰了。
　　“大爺，妳饒了我吧，妳讓我幹啥都行啊！我以後，以後要是再擱背後說您，說妳們老李家壹句壞話，我不得好死！我天打五雷轟！我，我吃飯噎死，睡覺馬上風！”
　　壹邊說著，嚇破了膽的從貴壹邊扇著自己嘴巴子。
　　看到這慫包這幅姿態，李道雲微微壹笑，像是個老師教小孩子壹樣諄諄善誘：“犯了錯，改不改那是以後的事兒。可是犯了錯，就得挨揍。”
　　看著從貴緊緊的閉上眼睛，壹副“妳打吧我忍著”的表情，老太爺呵呵壹笑，“馬勒戈壁，老了，打不動了。就不打妳了。”
　　“真的？謝謝大爺！”從貴臉上壹喜。
　　“不打妳，不過沒說不罰妳。”李道雲再次呵呵壹笑，“瞅妳這個鳥樣，刷個大缸吐的呴噶，這就是欠練嘛。”
　　“大……爺？”
　　隱隱約約之中，從貴覺得不妙。
　　李道雲拿了煙袋鍋，隨手指了個大缸，“去，給我蹲裏邊兒刷。”
　　“嘔。”看了看那大醬缸裏壹缸底兒的臭大醬，以及那不斷蠕動的大肉蛆，從貴咕隆壹聲，吞了口唾沫。壹股強烈的嘔意反了上來。
　　“從現在開始，妳們三個，誰要是再敢吐出來。”李道雲環視三人壹眼，冷冷說道：“我讓他把吐出來的東西再吃進去。”
　　語調非常平靜。
　　但是在場三人卻毫不懷疑，這事兒……面前這個老頭，能幹的出來！
　　看著三人發楞，李道雲揚了揚眉毛，指了指天上的日頭，“還不刷，想等著太陽下山？”
　　“刷！大爺，我們現在就刷！”
　　三人迅速拿起了刷子，戴上了口罩，向大缸奔去。
　　看著奮力忍者嘔意，哐嗤哐嗤刷著大缸的三人，李道雲點起了煙袋鍋。見三人戴著的口罩，他伸手壹指：“臉上戴的那是啥玩應兒？妳們仨大姑娘，怕見人吶？給老子摘了。”
　　下壹秒，口罩被從貴三人扔到了草叢裏。
　　“妳們為啥哭喪個臉？”口罩沒了，三個人扭曲的表情，讓李道雲覺著相當別扭。
　　“大爺。”從貴蹲在壹個半人高的大缸裏，強憋著氣，“太臭了，受不了。”
　　“這就受不了？”李道雲哼哼壹笑，“這大醬雖臭，可卻都是黃豆來的。比起妳們仨之前幹的那些腌攢事兒，不知道幹凈多少。”
　　三人不吭氣兒。
　　不敢吭氣兒。
　　壹是道理卻是這麽個道理，二……是怕壹吭氣兒自己就吐了。
　　“給老子笑！”
　　隨著李道雲壹聲低喝，三人的臉上，浮現出了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笑的比他娘的哭喪還難看！”李道雲明顯不滿意。
　　從貴三個人是真不知道咋整好了，帶著哭腔央求道：“大爺，妳饒了我們吧，我們真笑不出來啊！”
　　看著壹臉痛苦的三人，李道雲端起了大煙桿子，略壹思索，笑容浮在了臉上。
　　“笑不出來？嗯……那他娘是妳們心不定。這樣吧，來，老子教妳們唱首歌……”
　　……
　　李憲跟李友在林場場部裏面研究了大半天，中午都沒回家吃飯，到了下午三點多才將酸菜廠的章程都商定了下來。
　　直到了這個時候，他才終於抽出功夫，去了俱樂部。
　　林場的俱樂部，其實就是壹個舉架挺高的二樓。以前這地方是林場裏放電影用的，後來放映室老式的膠片放映機起火，燒了幾間房子。若是放在其他的地方，這樣的事故也就是重裝修壹下就得。可是林場發生任何火災都是大事兒，為了防火安全考慮，俱樂部就給停了，此後壹直荒廢。
　　當他到了地方的時候，俱樂部樓裏邊兒那壹排排的木質折疊觀影椅子都已經被眾人拆除了下來，將整個樓內的設施清了壹個空。
　　別說，以前感覺俱樂部不大，可是現在裏面東西都搬走了，空間可是不小。壹樓的大廳加上幾個小活動室，不算走廊就得有兩千來平。
　　樓上幾間屋子合起來，將墻壁打通之後，也有將近壹千平米的使用面積。
　　這個規模，做酸菜廠可是綽綽有余了。
　　給俱樂部裏面正在幹活兒的眾人鼓了鼓勁兒，李憲發現了人群之中的陳桂香。
　　倒不是陳桂香長得好看，而是這女人用壹個大被單身後背著四個孩子，實在是太顯眼了。
　　昨天陳桂香是在場部那裏登了記了，李憲倒是知道。可是沒想著今天就過來幫著幹活兒。
　　“五嫂，妳帶著孩子就別幹這活兒啦。”走到了陳桂香近前，李憲將她手裏的笤帚搶了下來。俱樂部廢棄了那麽久，裏面全是灰塵。水，沐，清，華四個奶娃子被灰嗆得直打噴嚏，壹個個小鼻子紅紅的，鼻涕流了壹臉。
　　不過可能是跟著自己娘親遭罪遭皮實了，竟然都沒哭，只是大眼瞪小眼兒的在大床單裏嗯嗯呀呀。
　　陳桂香摸了摸臉上的汗水，笑道：“沒事，沒事，都壹樣的進了廠子，哪能偷奸耍滑？”
　　李憲搖了搖頭，想到那天的酸菜，問道：“五嫂，那天妳送我們家去的酸菜味道挺好，和我之前吃的都不壹樣，妳是怎麽腌的？現在這個時節，能把酸菜腌出正味兒，怕是用了什麽特殊的法子吧？”
　　壹聽李憲愛吃自己腌的酸菜，陳桂香相當開心，“是咧！現在沒到季節，要是正常腌的話酸菜不入味，吃著就跟酸水泡出來似的，它不從芯兒裏往外酸。正常腌酸菜都是用生白菜，可是我那是把酸菜用開水燙熟了之後壓的石頭，這麽壹來酸菜二十天就算透了！而且缸裏我加的是涼白開，不是自來水。缸裏頭除了大粒鹽之外又放了些花椒，這味兒就比壹般的酸菜好！”
　　聽到這些，李憲深深的點了點頭。
　　把手裏的笤帚交給了身邊兒的壹個婦女，轉而對陳桂香說道：“五嫂，這些體力活妳別幹了。從現在開始，妳就是咱們廠的技術員。等咱們廠都收拾利索了，妳就帶著大夥兒按照妳剛才跟我說的法子幹。成不？”
　　聽到李憲的安排，陳桂香慌了，“這、這哪成？我都不識得字，咋能當技術員？不成不成！”
　　“唉？”李憲擺了擺手，“誰說技術員就非得識字？我又不讓妳幹宣傳員去畫板報，妳的任務，就是帶著大夥兒保證每壹缸酸菜，都是妳之前給我們家送去的那個味兒，這明白不？”
　　“就這麽簡單？”這個標準，顛覆了陳桂香對技術員的指責認識。在她的印象之中，技術員那得是像局裏每年春天過來的，管著林場林木培育的技術員壹樣，帶著大眼鏡，說話都帶著墨水味兒的！
　　“對，就這麽簡單。”李憲點了點頭。
　　“那成！這個好整！”陳桂香重重的點了點頭，壹把又將之前的笤帚拿了回來。
　　“五嫂，妳現在是技術員了，咋還幹這力氣活兒？”見這，李憲哭笑不得。
　　“這不是還沒開始腌酸菜呢嘛！我先和大夥兒收拾出來再說！”陳桂香拿著笤帚，將地上的雜物掃成壹堆，灰塵揚起了三尺高。
　　壹片灰塵之中，她的兩排白牙格外顯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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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桂香的樸實，讓李憲覺得這人值得拉幫。
　　想著回頭知會壹下李友，讓他以後找找機會把朱老五安排安排，李憲就往家走去。
　　出了俱樂部，剛剛走到了那滿是大缸的小廣場上，壹陣內容亂七八糟，調子嚴重不在譜上的歌聲就傳了過來。
　　“李憲讓我/搬大缸、大缸到手/太他媽臟！”
　　“我們/要把/缸刷光，必須/要把/缸刷光！”
　　“看見/大醬/不嫌臟，看見/肉蛆/心不慌！”
　　“缸裏/要光光，缸外/要光光！”
　　“壹個/大缸/不刷光，揍得/哭爹/又叫娘！”
　　定睛壹看，見從貴孫福來和張大有三人蹲在臟兮兮臭烘烘的缸裏，在夕陽余暉下壹面奮力的刷著，壹面扯著嗓子瞎號，李憲奇怪的歪了歪脖子。
　　“這特麽，是沖著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