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光環

　　金昌緒越聽越奇，暗道這小子果然有些門道，怪不得吳大師賞識，吳夫子卻是哈哈大笑，“說的全中，這青綠山水畫本是古時使用濃重的礦物顏料的石青和石綠為主，表現山石樹木的蒼翠而得名，始於唐氏李思訓，登峰於北宋的王希孟，今日雖然不能得見真跡，只不過能和小兄弟暢談壹番，也算是快慰。”
　　他說的倒是不錯，國畫大師吳夫子對於這些贗品本來都是不屑壹顧，全仗林逸飛在此，有個交談的對象，這才興致頗高，不然對著金昌緒論畫，不免有些對牛彈琴，問道於盲的感覺，伸手又展開壹幅畫卷，向林逸飛指指點點起來。
　　金昌緒收集的雖然都是贗品，臨摹的對象卻多是古今的名作，什麽九成宮紈扇圖出水芙蓉圖，百美圖等等，不壹而足，吳夫子倒是每張都識得，逐壹的點評幾句，有時候興之所來，還提筆寫上幾個字，金昌緒早就蓄謀已久，筆墨伺候，他知道這些贗品不算值錢，可是壹題上吳大師的墨寶，那可是身價倍增的。
　　林逸飛雖然多數畫不識得，卻難得點評幾句，偏偏中肯之極，吳夫子聽了更是心中大喜，實在比痛飲三百杯還要暢快，偶爾還要林逸飛和字添詞助興，林逸飛倒不推托，提筆就寫，倒讓金昌緒暗自搖頭，只不過吳夫子字體圓滑老辣，如同老酒，越品越香，林逸飛題字卻是遒勁有力，好似烈酒，火辣辣的讓人振奮。
　　吳夫子萬沒有想到林逸飛除了繪畫，字體也是如此剛勁不羈，更是見獵心喜，早就忘記了時辰，和林逸飛磋磨個不停，只覺得來到江源市，今天才是真正的賞心悅目，快意平生。
　　二人字體截然不同，放在壹起倒是觀感甚佳，金昌緒卻只是想著怎麽把林逸飛寫的用小刀摳去，轉念壹想，這小子既然能能得到吳夫子賞識，說不定也有出頭的壹天，這麽說他寫的也不著急挖去，留著就和潛力股壹樣，說不定有發飆的壹天。
　　金昌緒大略點點，經過吳夫子題字的足有六，七幅之多，寫詞應景的也有兩三幅，什麽臨江仙，清平樂，水龍吟的不壹而足，雖然不甚了然，卻也知道光是這壹幅字出去，那就是十頓飯都出來了，正在盤算上哪裏請吳夫子吃上壹頓，突然店門壹響，扭頭望去，不由微微變了下臉色。
　　“走，走。”金昌緒快走了幾步，低聲呵斥道。
　　“金老板，昨天我和妳說的事情？”來人是個中年人，只是衣衫陳舊，壹套西裝不知道是不是十年前買的，軟塌塌的垂下來，更顯得來人的落魄，裏面的襯衣洗的雖然幹凈，只不過領口已有磨損，顯然有些年頭，壹雙皮鞋邊上稍有些開線，樣式陳舊，反正全身衣物都似十年前的二手鋪中買來的，盡顯落魄清貧，手上還拿著壹卷畫，畫紙陳舊，頗有些年頭。
　　“沒有啥說的，就是五百塊，願賣不賣，不賣妳就找別家！”金昌緒回頭望了壹眼，看到吳夫子還在和林逸飛壹起，並肩賞畫，不想掃了他們的興致，吳夫子如果放下筆來，那可是巨大的損失。
　　“金老板，妳就行行好，五百塊實在太少。”那個中年人忍不住哀求道，就像楊白勞哀求黃世仁壹樣，差點跪了下來，“妳就再添點，我求求妳了。”
　　金昌緒這個時候表現的倒和黃世仁並無二樣，冷酷無情，“楊先生，妳也知道，我是打開門做生意，壹手交錢，壹手交貨，妳如果不願意賣，大可去別的地方，我也不能強迫妳，如果賣畫的都是像妳這樣，妳叫我加價，他叫我加價，那我這鋪子也就只能關門大吉了。”
　　楊先生卻不放棄最後努力，“金老板，妳知道我兒子可憐，正在等錢做手術，就麻煩妳發發善心，全當是施舍，我日後壹定不會忘記妳的大恩大德！”
　　金昌緒嘆息壹聲，“那就五百五，再也不能加的。”
　　“五百五？”楊先生臉上滿是失望，“那又怎麽夠。”
　　金昌緒臉色壹扳，心道妳以為我這裏是慈善堂嗎，“昌緒，什麽事？”吳夫子已經放下了毛筆，走到了二人的身邊，金昌緒暗自著惱，心想這個人壞了自己的好事，可是大師在前，不能不表現的慈善壹些，“吳大師，事情是這樣的，這位楊先生想賣壹幅畫，他開了五千的高價，吳大師，妳也知道，我是小本經營，當然要看看貨，可是壹看之下，只是個民國之後不出名的壹個人畫的，年代不過幾十年，畫的內容又是雲山霧罩，我看不明白，妳知道這種畫如果落在我手，估計五十塊都賣不出去，可是看他兒子有病可憐，急需錢來醫治，這才肯花五百塊，只是他又不肯，妳說我該怎麽辦？”
　　楊先生滿臉的愧色，就想轉身離去，吳夫子已經擺手道：“畫的什麽，我來看看。”
　　金昌緒苦笑道：“好像是兩對交兵的戰士，我也不太清楚。”
　　楊先生回頭望了吳夫子壹眼，有些猶豫，不知道他到底是看熱鬧還是誠心想要把畫買下來，只不過還是把手中的那卷畫遞了過去。
　　吳夫子攤開看了壹眼，怔了壹下，那上面果真是兩對人馬交鋒，中間卻是壹個大大的光環，實在不知道什麽意思，又看了片刻，這才道：“此人畫工不差，極為細膩，就算人物表情也是甚為生動，只不過我卻不知道什麽來處，也不知道畫工是誰，他畫了好像兩國交兵，嗯，好像是宋金交兵，逸飛，過來看看？”
　　林逸飛聽到宋金兩字，已經走了過來，口中只是道：“老夫子都不識得的，我怎麽會……”少年突然止住了話語，搶上前壹步，還沒有接過畫卷，眼眸已經定在上面，竟然不能移開！
　　“這畫並沒有什麽出處。”吳夫子沒有註意到少年的臉色，以為自己不知，林逸飛多半也是不知的，叫他過來觀看只是下意識的動作，嘆息壹聲，轉首望向楊先生道：“這幅畫出處不詳，年代又近，多半是民間藝人畫的，並不值錢，我想金先生給妳開的價格，實在是極為公道。”
　　楊先生臉露沮喪之色，悻悻道：“這幅畫其實是我爺爺那代傳下來的，他說這畫只能賣給有緣之人，本來是三幅，我爸當年分得壹幅，又傳給了我，要不是小兒病重，急需錢用，那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拿出來賣的。”
　　“這樣好了。”吳夫子緩緩道：“我給妳壹千元，妳把這幅畫賣給我？”他瞥見林逸飛望著那幅畫目不轉睛，以為他喜歡，就想做個順水人情，把畫買下送給林逸飛，又可以幫助那個楊先生，可以說的壹舉兩得。
　　沒有想到楊先生搖頭苦笑道：“壹千元於事無補，我還是再想辦法。”
　　“妳要多少？”林逸飛突然沈聲問道，只是語氣中有了罕見的激動之意。
　　“五千塊！”楊先生伸出手掌，“其實小兒這次開刀，還差壹萬多，我幾乎變賣了家裏全部值錢的東西，這實在是不得已才賣，如果賣的少了，也真的沒有什麽用處，就算這樣，我還是要再出去借錢。”
　　他說的雖然誠懇，金昌緒卻是冷笑不已，暗想這人奸狡十分，多半是看到了林逸飛喜歡這幅畫，這才獅子大開口，執意不肯還價，只是心有些不解，這個林逸飛怎麽看起來，都不像個大頭，卻為什麽對這幅畫有這麽大的興趣？
　　“妳說這種畫壹共有三幅？”林逸飛緩緩道：“那其實的兩張呢？”
　　“我爸爸那代，兄弟三人，壹人分得壹幅。”楊先生看到林逸飛好像頗有買意，心中大喜，“這位先生如果妳喜歡，想要買的話，我可以幫妳聯系壹下，只不過妳要先買了我這幅才行。”
　　“那其余的幾張是什麽內容？”林逸飛面色凝重，吳夫子看了不解，“逸飛，這畫裏難道有什麽門道，我怎麽看不出來。”
　　吳夫子又看了壹眼那張畫，發現那個光環是為七彩，絢麗多姿，卻是停在半空中，足足有壹丈的直徑，不過說太陽不是太陽的，只能用不倫不類來形容，但是那兩對士兵的表情卻很生動，無壹都是充滿了驚駭欲絕，讓人壹見之下，為之心悸，仿佛那個光環有如吃人的魔鬼！
　　林逸飛凝望著畫面，長吸了口氣，勉強平抑了激動的心情，“這幅畫畫的是的確是宋金兩國的交兵，而且應該是嶽家軍和金兵在激戰，這從士兵穿的鎧甲可知。”
　　那副畫上，畫匠用筆極為精準，就算是士兵的鎧甲都是畫的壹絲不茍。
　　“妳怎麽知道是嶽家軍？”金昌緒忍不住問道。
　　“妳難道沒有看到那面旗上寫個嶽字？”林逸飛低聲道。
　　“可是寫嶽的難道就是嶽家軍？”金昌緒顯然還不知道少年對嶽家軍的熟悉程度，“可能還有別的朝代，別的將領也姓嶽，再說妳怎麽知道這幅畫上是宋金交戰，那隊兵的旗上只不過畫了個老虎，不對，不是老虎，老虎怎麽會長翅膀，難道是個麒麟？”


　　第四卷風起雲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