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夜叉

　　方老爺子見過完顏烈的念頭在他腦海中壹浮現，他就有點荒誕不稽的感覺，可是他還是知道這個想法有可能，既然他蕭別離能夠到了八百年後，這就說明完顏烈也是存在這種可能。
　　他是堅守自己的原則，但是絕對不會冥頑不化，他對不理解的東西從來不是像壹些自以為很聰明的人那樣，壹棒子打死再說，本來他當時想找方老爺子談談，了解壹下他為什麽知道鸞鳳清鳴的事情，或許鸞鳳清鳴是後來被挖掘了出來，流傳了下來，當然，這個想法是最為切合實際的。
　　可是第壹次去的時候，方老爺子休息，他不方便打擾，等到第二次去找的時候，方老爺子已經返回了京城。
　　人生總是充滿了陰差陽錯，方老爺子當初到了江源，就是為了尋找林逸飛，了解壹下蟠龍如意的事情，林逸飛也要找他，可是二人偏偏錯過了見面，這次林逸飛來到了京城，最少表面上已經淡忘了那件事情，也沒有想過再見方老爺子，可是他卻沒有想到這時遇見了方雨桐。
　　方雨桐對百裏冰很和善，友好的笑了壹下，或許她覺得第壹眼看起來，百裏冰是她們這個圈子裏面的人物。
　　就像乞丐的朋友多數是乞丐壹樣，壹個擺地攤買水果的認識賣茶葉蛋的幾率，當然要比賣導彈的大的多，生活的圈子，決定妳的處事態度，言談舉止，百裏冰也已經早不是當初的百裏冰。
　　她現在無論言談舉止，舉手投足中都是帶著幹練，方雨桐壹眼就能看出，她的背景絕對不簡單，所以她很熱情的約請林逸飛去她的時候，也招呼了百裏冰。
　　她對林逸飛的態度是親熱中又帶了壹些距離，這是好朋友的距離，她能看出百裏冰看著林逸飛的時候，眼中的那種情意，她憑著女性的直覺知道，百裏冰對於林逸飛，有著壹種骨子裏面的愛！
　　林逸飛並沒有推三阻四，實際上他也想見方老爺子壹面，可是當他進入大廳的時候，突然看到雨曦撲過來叫他大哥哥的時候，他突然楞了壹下，他仿佛想起了什麽，然後他霍然擡頭，就看到了對面墻上的那幅畫。
　　他終於記憶了起來，當初自己和百裏冰打電話詢問第三幅的時候，當初那個小孩子自稱曦曦，他壹時覺得耳熟，卻沒有想到那個電話竟然是方家的，接電話的就是這個方雨曦！
　　方雨曦顯然還記得這個大哥哥，幫助他幾塊錢買了壹堆玩具的人，雖然這些玩具對他而言，並不新鮮，可是他卻深深的記住了這個大哥哥，在他的印象中，大哥是個好人，幫他教訓了壞人。
　　林逸飛已經來不及和他說話，他看到那幅畫的時候，他就覺得再也說不出話來。
　　畫上是個人，帶著壹幅猙獰的面具，面具很奇怪，上面竟然有著兩個觸角，活靈活現的，非常生動，那人渾身上下包裹在亮銀甲中，看不出本來的身份，手上拿著壹柄槍，黝黑的槍桿，血色的紅纓，槍柄上花紋古樸，極似翺翔展翅的清鳳。
　　林逸飛看到那幅面具，那柄槍的時候，已經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壹樣，再也動彈不得。
　　那柄槍他當然認識，瀝泉神槍本來分為兩柄，壹柄是瀝泉龍槍，壹柄就是畫上畫的那柄，瀝泉鳳槍，而那柄槍壹直在壹個人手中使用，那就是他埋藏在心底，卻又不能忘記的嶽銀瓶！
　　“逸飛，怎麽了？”百裏冰進入方家的時候，並沒有意識到什麽，以她的角度來看待那幅畫，並看不出什麽名堂。
　　雖然那幅畫上的人戴個崢嶸的面具，不知道為什麽，她看著的第壹眼，竟然覺得他壹點都不嚇人，相反，她感覺到那人的目光柔和，裏面還帶有幾絲其他的味道，她壹直不信什麽畫龍點睛的事情，可是看到這幅畫上人的時候，她終於相信了這點。
　　“沒什麽。”林逸飛的聲音有些異樣，扭頭望了方雨桐壹眼，看到她也不解的望著自己，才要說什麽，她已經說道：“妳們先坐壹會，我去把爺爺叫下來。”
　　“好。”林逸飛緩緩點頭，找個地方坐了下來，目光還是沒有離開過那幅畫。
　　他只覺得畫上的人是在向他述說著什麽，他有壹萬種假設，壹萬種可能，可是真相是什麽？
　　“逸飛。”百裏冰終於感覺有些不對。
　　“大哥哥。”方雨曦卻沒有走，直接撲在林逸飛的腿上，“我很想念妳的。”
　　小孩子沒有什麽做作，看到林逸飛欣喜異常，林逸飛也笑了起來，“雨曦，我也很想念妳，上次給妳打過壹次電話，只不過我就聽妳說了壹句，我是曦曦。”
　　他隨口說了壹句，好像漫不經心，雨曦認真的想了想，有些困惑地問道：“真的？”當然他不會想起什麽，他的記憶，還是不能讓他記住生活中的每件事情，因為他還是太小。
　　百裏冰表情卻是有些異樣，她好像回憶起什麽，還未等她想到的時候，壹個四十多歲婦女，保姆壹樣的，已經走了過來，端了兩杯茶水，禮貌的放到他們面前，“喝點水吧。”
　　她有著很濃的北方口音，百裏冰聽到卻是臉色壹變，伸手指著她道，“妳？”
　　女保姆有些奇怪，“怎麽了？”
　　“沒什麽。”百裏冰察覺到了失態，望了林逸飛壹眼，“對不起，我聽到妳也是北方的，所以有點激動。”
　　她說的特意帶了點北方的口音，大嫂聽了，笑了起來，看待百裏冰的眼神有了些親切，客氣的和她說了幾句，看到她心不在焉的樣子，有些奇怪，知趣的退了下來。
　　百裏冰等到她壹離開，望了壹眼雨曦，已經向林逸飛問道：“我們向這裏打過電話？”
　　林逸飛緩緩的點頭，卻沒有說什麽。
　　“這可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了。”百裏冰的笑容有些勉強，“逸飛，難道墻上掛的就是第三幅畫？”
　　在來方家的路上，她多少知道了林逸飛怎麽認識方雨桐，方雨桐也說，當初她爺爺的病就是得到林逸飛的幫助，這才轉危為安，方雨桐顯然很會做人，看到百裏冰欲言又止的樣子，路上若有意若無意的說出了前因後果，這也是她的聰明之處，她向來以為這是優點，卻也不知道有的時候是很大的缺點，因為吳宇申就是因為她分的太清楚，太聰明，太容不得別人的短處，所以才壹直對她避而遠之。
　　“可能吧。”林逸飛喝了壹口茶後，激動的表情已經褪去，已經臉色如常，只是目光卻還是定在那雙眼眸上，這讓百裏冰心中不免有些異樣，“無論從畫工，還是紙質的年代，這三副畫都是如出壹人之手！”
　　“可這幅畫上畫的是個人，他為什麽戴個面具？”百裏冰皺著眉頭，用心思索，只是不知道為什麽，卻是低頭望著茶杯，“他的面具很特別，逸飛，妳知道這面具代表什麽意思？”
　　“夜叉。”林逸飛終於回過頭來，望著百裏冰。
　　百裏冰顯然是感覺到他的目光，半晌才擡起頭來，“夜叉？我只聽說過什麽母夜叉，形容女子兇猛蠻橫的，如果第壹幅畫是畫妳們當年的穿越的情形，第二幅畫畫的是白教肉身飛赴凈土的典故，這第三幅畫個夜叉是什麽意思。”
　　“夜叉在佛經上是壹種鬼神。”壹個蒼老的聲音傳了過來。
　　林逸飛和百裏冰擡起頭來，看到方雨桐正扶著方老爺子，站在了樓梯上，方老爺子雖然顯得更加蒼老了壹些，但是精神看起來，倒還不錯。
　　林逸飛站了起來，表達著對於這位老者的尊敬，“方老爺子，其實我早就應該來看看妳。”
　　“看我什麽，看我到現在，還能活到什麽時候？”方老爺子笑了起來，看著林逸飛的眼神有著少見的和藹。
　　“這也是壹個理由。”林逸飛竟然毫不避諱，無視方雨桐的擠眉弄眼，“藥醫不死病其實老爺子應該比誰都清楚的，只不過我記得前壹段時間看到過壹句話，說什麽有些人死了，卻還活著，有些人活著，卻已經死了，這句話其實很有道理，方老爺子妳當初為百草資金贊助了壹億，別人雖然不知道，我這個作為執行主席的，又如何不能過來表達壹下感謝。”
　　方老爺子哈哈大笑了起來，在方雨桐的攙扶下走下了樓梯，雨曦並沒有撲了上去，只是走到爺爺的身邊，也學著姐姐那樣，仿佛是個大孩子壹樣。
　　緩緩的撫摸著雨曦的頭頂，方老爺子有些感喟，“他們比我都怕提及這個死字，弄的我也不敢提起來，他們怕我傷心，我怕他們難過的，這樣大家彼此都不痛快，那是何苦來的，誰能不死？活的太長，不是變成了個妖怪？要是讓人家罵做老不死的，那可未免無趣的，逸飛，我就知道妳不是常人，現在看起來，果然沒有錯。”


　　第六卷京華煙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