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八章 我孫傳庭單騎沖營

　　“孫大人，不可，不可啊！”
　　聽了這話周圍的士兵齊齊喊道，孫傳庭卻面色冷峻道：“大明養士三百年，豈能無人為這諾大的王朝殉葬，我孫傳庭食君之祿，忠君之事，但求問心無愧，開城門！”
　　“大人！”
　　周圍人見孫傳庭如此，都齊齊不忍還想再勸，孫傳庭這時滄浪壹聲把自己的配劍拔了出來。
　　下壹刻橫在自己的脖子上道：“諸位若是再勸，孫某只能在此自刎以謝天下！”
　　周圍士兵頓時老實了，看著孫傳庭半天說不出話來，終於士兵們妥協了，不過卻有士兵道：“大人，我隨大人壹起出城，共戰闖賊！”
　　孫傳庭卻面色冷峻道：“任何人不可隨我出城，若不答應當自刎，不可連累諸位，將士們，讓老夫出城吧！”
　　周圍聞言齊齊嘆息，心中萬般不忍，可是又無可奈何，石小磊這時嘆息壹聲道：“哎，孫大人何至於此啊？將士們不忍心妳做那冤魂，妳又何必壹心求死呢？”
　　孫傳庭看著石小磊道：“呵呵……若有壹日，李朝生讓妳鎮守孤城，援軍未到，城卻要破，妳是逃跑還是留下來死戰？”
　　石小磊沈默片刻道：“當死戰也。”
　　聽了這話，孫傳庭哈哈笑道：“這不就是了嗎？他李朝生都有忠心之士，難道我大明堂堂二百六十年的國祚，便無壹人是忠臣了，還請開城門。”
　　石小磊聞言苦笑道：“好吧，事已至此，便如此吧，開城門，我親自上城擂鼓，為孫大人助威。”
　　“開城門！”
　　石小磊的話還是有人聽得，壹聲令下，城門立刻打開，這時石小磊幾步爬上城頭，緊跟著拿起鼓槌，開始瘋狂的捶打城墻上的巨鼓！
　　咚咚咚……
　　鼓聲陣陣，聲震四野，整座新安縣城都聽到了這鼓聲。
　　吱嘎……
　　城門被打開，露出了城外的風景，所有士兵註視著孫傳庭，壹匹老馬，壹個老仆，向城門口而去。
　　而城外煙塵滾滾，馬蹄陣陣，嘶鳴聲不斷，敵軍將領，目光冷意，手裏拿著馬刀，看著那從城門出來的老馬，獨騎！
　　後面的士兵也全都面色凝重的註視著孫傳庭。
　　壹時間整片戰場壹片肅殺。
　　“諸位，保重！”
　　這是孫傳庭最後的壹句話。
　　“孫大人，走好！”
　　這是眾將士對他的囑托。
　　城墻之上，李德偉眉頭緊皺，有些坐不住了道：“小磊叔……”
　　石小磊道：“這是他的宿命，誰也攔不住！”
　　說罷，石小磊道：“到壹邊去，別影響我擂鼓，壹代名將就此隕落，讓人不勝唏噓！”
　　咚咚咚……
　　隨著鼓聲，孫傳庭壹老馬，壹老仆，出了城門，石小磊道：“關門！”
　　聽到這個命令，眾人並不想關門，可是他們是軍人，不能不服從命令，雖有百般不忍，也只能緩緩的關閉城門。
　　吱嘎……
　　城門緩緩關上，老仆往後看了壹眼，孫傳庭道：“孫仲啊，現在想要回頭來不及了。”
　　孫仲苦笑壹聲道：“既然已經選擇，便無怨無悔，大人，該咱們了。”
　　孫仲轉頭看向外面，那整齊排列的騎兵隊伍，所有騎兵手中拿著銳利的斬馬刀，壹個個用冰冷的眼神看向孫傳庭，黑壓壓壹片。
　　而孫傳庭這邊，只有壹人壹馬壹老仆，顯得孤註且悲壯！
　　呼呼呼……
　　壹陣風吹過，卷起漫天灰塵，吹過面前兩只隊伍，壹個是千軍萬馬，壹個是單馬獨騎。
　　孫傳庭看著面前的壹切道：“孫仲，旗來。”
　　孫仲手裏壹直提著壹根短木棍，如果細看會看到上面還卷著壹層布，這時迎風展開，便是壹面上書大明的旗幟。
　　孫傳庭舉起旗幟道：“孫仲，老爺去也！”
　　說罷孫傳庭壹個沖鋒，直接沖向了對面的千軍萬馬，手中寶劍高舉，左手舉著大明的旗幟，他就像那風中殘燭壹般，壹往無前，所向披靡。
　　此戰有死無生，大明萬歲！
　　看著孫傳庭單人獨騎就敢沖鋒，對面的騎兵將領壹揮手，下壹刻千騎沖鋒，就見兩軍交匯，片刻孫傳庭就消失在人海之中，原地就只剩下壹匹老馬，壹個掉在地上被萬馬踩踏的大明軍旗。
　　而隨著孫傳庭消失的還有那站在地上的老仆孫仲。
　　壹時間外面仿佛什麽也沒經歷過壹般。
　　石小磊的鼓聲停了，看著遠去的千騎，嘴角微微翹了起來，名將就要有名將的死法，今日大明河南總督孫傳庭戰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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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呀，累死了，這長途跋涉而來，卻要陪石小磊演這壹出大戲，真是可以啊。”
　　“行了，別埋怨了，這老孫是個犟種，妳若是不讓他死壹次，他是如何也不會對大明死心的。”
　　“是啊，不過那單人獨騎出城還是挺震撼的，這老頭也是個狠人，壹個人也敢沖咱們騎兵團。”
　　“可不是嗎？這老頭明顯就是有了求死之心，進入咱們騎兵隊中，也不抵抗，只是抱住那桿大明旗幟，哪像這個老頭，她娘的又踢又抓，像個娘們妳看給我這手抓的，都出血印子了。”
　　幾個人說著，眼神不善的看著壹旁坐在壹輛馬車車轅上的老頭。
　　老頭訕訕的笑了笑：“嘿嘿……抱歉，老夫我也不知道妳們是藍田的人啊，還以為是闖賊呢，自然抵抗的激烈了些。”
　　騎兵們聞言看著老頭道：“行了，這事也不怪妳，對了妳看看妳們家老爺醒了沒，我剛才沒用力，應該快醒了。”
　　老頭聞言挑開車簾，就見車內躺著孫傳庭，孫傳庭這時眉頭緊皺，好像是做了壹個很長很長的噩夢，突然像是溺水之人突然活過來壹般道，拼命的喘著粗氣。
　　“這是地府嗎？”
　　孫傳庭睜開眼睛說道，看到孫傳庭如此，壹旁壹張皺皺巴巴的老仆臉探了過去。
　　“老爺！”
　　“孫仲？妳也下來了？”
　　孫傳庭嘀咕道，孫仲笑道：“老爺，您別這樣，咱們沒死，沒死！”
　　“沒死？”
　　孫傳庭壹臉詫異的看著孫仲：“怎麽會沒死呢？我明明記得那大漢從後面給了我壹刀，然後我就沒知覺了。”
　　這時就聽外面傳來壹聲：“孫大人，妳可別瞎賴人啊，我當時用的可是刀背。”
　　“誰？”
　　孫傳庭聞聲壹楞，緊跟著從車內坐了起來，聽到這動靜，孫仲道：“是藍田的人。”
　　藍田？
　　孫傳庭先是錯愕，緊跟著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李朝生對我還真是‘用心良苦’啊。停車！”
　　孫傳庭大喝壹聲，孫仲幾乎下意識的拉動馬韁，車子緩緩停下，孫仲驚駭道：“老爺，妳要幹啥，妳可別……”
　　孫傳庭伸手制止了孫仲繼續說下去，笑呵呵的看著孫仲道：“扶我下車。”
　　而孫傳庭這邊車壹停，立刻驚動了整個騎兵隊，騎兵隊見狀也停止了前進的步伐。
　　孫傳庭下車，周圍騎兵看著孫傳庭，孫傳庭無比懊惱道：“我就應該知道的，闖賊怎麽可能有這般訓練有素的騎兵，大意了，大意了。”
　　“妳們首領是何人，前來見我。”
　　孫傳庭喊著，這時在隊伍最前方緩緩來了壹騎兵，騎兵看著孫傳庭拱手道：“孫大人，藍田騎兵獨立團李德軍見過大人。”
　　孫傳庭看著李德軍道：“妳們是李朝生派來的？”
　　“是。”
　　“呵呵呵……妳們家縣尊對孫某還真是格外的關註啊。”
　　聽了這話李德軍笑道：“孫大人才學貫古今，我家縣尊又是愛才之人，當然對大人是求才若渴了。”
　　孫傳庭道：“可惜啊，老夫是壹個求死之人，妳們能得到老夫的人，也得不到老夫的忠心。”
　　李德軍看著孫傳庭道：“大人這話何意，莫非大人還要求死？”
　　孫傳庭不言，李德軍笑道：“大人，您的配劍就在您的車中，您要是想不開可自行了斷，我等不會阻攔，而且妳這個老仆會把妳的屍體送回家鄉好生安葬，同時妳在新安縣被賊兵擄走，分屍的消息也會傳遍天下，包括妳們的皇帝也會收到這樣的情報，全妳忠君之名。”
　　“孫大人還請自便，我們還需要趕路，就不多陪了，出發。”
　　李德軍說著揮手，騎兵團再次出發，孫傳庭見狀怒吼道：“妳們什麽意思，救老夫，又讓老夫死，妳們家縣尊何意！”
　　李德軍這時頭也不回道：“我家縣尊說了，救壹次，表示我們家縣尊的愛才之心，可是他不能救第二次，因為他永遠叫不醒壹個裝睡的人，大人已經為大明死過壹次了，如果還覺得無法償還大明對大人的恩情，那麽大人此生也償還不了，也許真的只有拿命來抵。”
　　“我家縣尊愛惜大人之才，但是大人若是真的壹意孤行，我等我沒有辦法，只能隨大人去了，告辭。”
　　說完李德軍提快騎兵隊伍的速度。
　　壹旁騎兵道：“團長，妳就不怕他真的自殺了？”
　　李德軍聞言道：“自殺便自殺吧，縣尊愛才不假，可是愛才不等於要求著別人做事，他孫傳庭要是壹心為大明陪葬，那我也是毫無辦法，由他去吧。”
　　騎兵聞言嘆了口氣道：“孫傳庭對大明也算仁至義盡，為何非要死心眼呢？”
　　另壹個騎兵道：“他的確已經死過壹次了，如果咱們是闖賊，他現在已經是壹具屍體了，而他現在活著，算是他的新生吧，希望他能珍惜。”
　　騎兵們說著，孫仲過來看著孫傳庭道：“老爺，咱們？”
　　孫傳庭這時道：“扶我上車自殺，老夫必須以死明誌！”
　　聽著騎兵的話，孫傳庭厲聲說道，聞言，孫仲道：“老爺，您都為大明死過壹次了，不必再！”
　　孫傳庭搖頭道：“我知道，別再說了，扶我上車。”
　　孫仲無奈只能扶孫傳庭上車，進到車廂，孫傳庭看著車廂內放著的寶劍，滄浪出竅，緊跟著緩緩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孫仲見狀大驚失色：“老爺，不能啊！”
　　邊喊邊努力控制車子的穩定性，不讓車子顛簸，確實這時候車子可不能顛簸，要是壹個不小心孫傳庭就算不想把自己的腦袋旋下來，也可能把自己的腦袋旋下來，那可真是日了狗了，老仆覺得如果這種事情發生，他是真該死啊。
　　孫傳庭拿著劍在自己的脖子上比劃了幾下，緊跟著嘆息壹聲，苦笑連連。
　　最後孫傳庭還是把劍放下了，他已經為大明死過壹次了，若是再死為的那般？
　　細想起來，自己對著大明已經仁至義盡，不由苦笑連連，緩緩放下來劍，孫仲見狀連忙把劍撿起來，收入鞘中帶著哭腔道：“老爺，您可算是想明白了，您若是今天就這般死了，那真是太不值了，想想都冤得慌啊，好，咱不死了，不死了。”
　　孫傳庭聞言看了看孫仲道：“孫仲，妳說老爺我是個什麽樣的人啊？”
　　孫仲道：“老爺您是個好官，是個頂天立地的大丈夫。”
　　孫傳庭道：“錯，老爺是個無能之人啊，老爺我縱然是使出渾身解數，也救不得這大廈將傾的大明，老爺我時常自比於少保，現在想來，慚愧不已，人家於少保扶大廈於將傾倒，救大明於為難，為大明再續國運已經二百年，可是老爺我呢？”
　　“困在這河南地，每日過得兢兢戰戰，惶惶如喪家之犬，就怕上愧對皇恩，下愧對黎民，每日殫盡竭慮，可是換回來的是什麽？是整個河南兵頭的不信任，賀人龍恨不能我立刻戰死，左良玉則是虛以為蛇，與我打起了太極，捉起來了迷藏，現在想來多麽可笑，多麽可悲啊。”
　　“老爺我累了，老爺就是個無用之人，上愧對皇恩，下愧對黎民，現在想死，也沒有了那開始的決絕，無用啊，無用，這天下豈能還有我這般無用之人啊。”
　　孫傳庭心喪若死，壹旁孫仲看著孫傳庭這般消沈都快急哭了，他伺候老爺這麽多年，何曾見過老爺如此這般。
　　“老爺，老爺，妳莫要這般，妳要是無用之人，那天下誰才是有用之人啊？”
　　老仆帶著哭腔說道，聞言，孫傳庭笑道：“這天下唯壹有用的人，就是那縣尊李朝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