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7章 套話得先上頭

　　余淵把【鴻雁家書】重新塞回了屍體的褲袋裏，看著愛倫坡朝他轉回了目光。
　　……就在剛才這幾十秒裏，有什麽事發生了，但他壹時間卻想不出究竟發生了什麽。
　　林三酒在紙上寫下了“我懷疑他們之間有”這半句話，至於他們之間有什麽，他等了壹會兒卻什麽也沒等來——再壹擡頭時，他就察覺到了，愛倫坡在他剛剛分神去“讀”【鴻雁家書】的時候，似乎幹了點什麽事。
　　他幹了什麽？
　　在剛才幾十秒裏，愛倫坡壹直安安靜靜地沒說話，只是在用光標在他的大屏幕上劃來劃去，似乎在出神思考。大屏幕是他編寫遊戲用的終端，看起來像是壹塊投影布；因為他手上這個遊戲才剛剛開始，那塊大屏幕上現在只寫了第壹句話——“場地：居民區外的便利商店”。
　　“妳要是不急著回去，我們可以多聊壹會兒，”愛倫坡親昵地在女屍手上拍了兩下，當然，他顯然沒覺得這是壹具女屍。“來來，等我把房間布置恢復壹下，我們坐沙發上說話。”
　　“不用了。”余淵低頭看了看被拍的那只手，把它從放飲料的臺子上拿了下來。愛倫坡剛才陸陸續續把他編寫遊戲時的“工作環境”給恢復了壹些，但他看不出這麽幹是因為什麽——愛倫坡現在並不像是要編寫遊戲的樣子，把編寫終端拿出來幹嘛呢？
　　……是巧合嗎？
　　愛倫坡悄悄幹了點什麽事，與此同時，林三酒的話寫到壹半就寫不下去了。現在都已經過去好壹會兒了，她卻再也沒有傳來消息。
　　……看來他的任務還沒完。
　　這種處處都需要他幫壹把，才好不容易混入了新遊戲發布會的人，真的能反過來幫他擺脫數據體身份麽？真是叫人覺得靠不住啊。
　　在余淵面無表情地想到這兒時，愛倫坡已經把沙發又壹次布置好了。他的文字似乎是直接從手心裏甩出來的，連余淵都沒看清他們的動作；等沙發壹實體化，愛倫坡頓時跌坐進去，拍了拍自己大腿旁邊的位置，笑道：“來，來，坐著說。”
　　要套出話，就得讓他先上頭。
　　余淵參考了壹下女性人類向男性人類釋放信號時的表現，擡起手將頭發撩向耳後，考慮到自己對面部精細肌肉的掌握還不熟練，他沒試圖微笑，只是稍稍低下頭，說：“妳對文字運用得好熟練啊。”
　　愛倫坡嘿然壹聲。
　　“妳應該已經在這裏待了很久？”
　　“七八個月吧，”愛倫坡交疊起了雙腿，往後壹靠，說：“妳有什麽不懂的，都可以問我，我教妳。來，坐。”
　　反正是個屍體，妳不介意我也不介意。
　　余淵抱著這個念頭，在他身邊坐下了，愛倫坡的胳膊搭在他背後的靠背墊上。“妳和舟仙熟悉嗎？”——林三酒那句話或許是為了提示他和舟仙之間的關系。
　　“他？不怎麽熟悉。除了大家聚在壹起偶爾交流壹下自己的遊戲，我和他沒什麽來往。”
　　那林三酒到底是個什麽意思？
　　“妳們是怎麽交流自己遊戲的？”余淵問道。他沒有忘記壹直用專註的眼神望著愛倫坡，好像對方壹張嘴就是《戰爭與和平》。他問這個問題，是冒了壹點險的，但是考慮到死去的女孩是個才剛來的新人，也許——
　　“妳不是也交流過嗎？”愛倫坡皺起了眉頭。
　　……沒想到他才冒個險，就撞上了鐵板。
　　余淵眨巴了幾下眼睛，微微張開嘴，努力作出了壹副驚訝。“啊？我有嗎？噢，難道是那個——”
　　“對啊，”愛倫坡眉間的紋路更深了壹些，往後挪開壹點，似乎突然想要再打量他壹遍。余淵認得出來，這是人類起疑心時的表情，雖然對方可能壹時還想不到與自己談話的對象是個死人。“妳那天不是也在嗎，大家下午聚集在圓廳裏，妳還講了自己第壹個編寫的遊戲。”
　　“說來妳別笑話我，”余淵低下頭，讓長發垂下來，假裝成不太好意思的樣子，說：“我那天是第壹次，所以很緊張，我還以為當時那個是工作報告之類的……妳說交流，我就覺得是大家平常在設計遊戲的時候，聊聊天啊什麽的。”
　　愛倫坡肉眼可見地放松了，手臂重新搭了回來。
　　“原來是這樣，”他笑了壹聲，說：“平常也沒什麽可說的。他們不肯告訴妳實話，其實吧，我們每周都要安排壹次這種交流聚會。為什麽呢，我們平均壹周出壹個遊戲，那麽就需要把自己的遊戲分享給大家知道。這樣以後等我們萬壹運氣不好，被送出去了，還可以避開彼此寫的遊戲。”
　　“壹般來講誰負責安排啊？上次那個，是固定時間嗎？”
　　“大家商量著來唄，差不多壹周了就有人提，看看大家當天都什麽時候有空……”
　　余淵怔了怔，隨即忽然坐直了身體。他知道林三酒沒說完的那半句話是什麽了——他們之間有聯系方式。
　　這就是愛倫坡為什麽在明明不寫遊戲的時候，也把他寫遊戲的工具拿出來的原因了；他壹定是通過它向他人傳送了什麽消息——只要壹想到他現在身邊發生了什麽值得說的事情，余淵就知道，林三酒的掩護暴露了。
　　她沒有寫完下半句話，很可能是因為情勢不允許。假如有人對她施放出了限制人身自｜由的文字，然後通知另壹個人去解決她……
　　他不能在這兒繼續耽誤下去了。余淵騰地站起身，把愛倫坡剛剛湊上來的手都撞開了；面對他有點吃驚的神色，余淵想了個借口：“我忽然想起來，我第二個遊戲裏還有點問題，得回去看看。”
　　愛倫坡登時有點失落，伸手還想去拉他，口中說：“著急麽？要麽我跟著妳壹起去看看？”
　　“也好，那我們現在就走吧，”余淵想了想，決定暫時把他拖住，讓他成為壹個給自己開門的道具。愛倫坡壹聽見他同意了，高興了，臉上肌肉頓時顫顫欲飛起來，跳起來就和余淵壹起往門口走。
　　余淵有意退開半步，讓他給自己拉開了門。
　　“妳第二個遊戲是什麽內容的？”愛倫坡壹邊往外走壹邊說，“不是我說啊，妳第壹個遊戲吧，太軟和了。雖然說也不是不行，但是寫那種平平淡淡的東西，沒啥意義。”
　　“哦？怎麽太軟和了？”余淵下意識地應了壹句。
　　“死在妳那個公寓劇情裏的人，在遊戲結束之後也沒有真死啊，”愛倫坡抱怨似的說，“他們就是跟著發了壹場瘋，演了壹場戲，過後該怎麽樣還怎麽樣……這個沒有挑戰性。”
　　如果余淵會被“驚訝”這種情緒沖擊到的話，他現在估計就該栽下去了。
　　饒是身為數據體，他都不得不緩了幾秒，才慢慢問道：“原來妳記得我那個公寓的遊戲啊。妳覺得哪裏改改比較好？”
　　……這個世界裏公寓多的是，現在還不能肯定此公寓就是彼公寓。
　　“怎麽不記得。妳們新人剛來的時候，設計的遊戲壹般都比較不鹹不淡。”愛倫坡建議道，“要我看，妳完全可以把它改成壹個生存類的遊戲，外界帶來的物資壹律失效，進去八個人，只給放四個人的生存物資，不斷有災難……啊，對了，那個神婆的角色，妳可以讓她不斷對災難發表預言嘛。我跟妳講，他們最喜歡先對傳遞壞消息的人動手……”
　　余淵的手在自己的褲袋裏，緊緊握住了【鴻雁家書】。
　　抓走季山青的遊戲創造者，原來是這個已經死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