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千年樁之謎

　　哢。
　　林弦合上水筆筆帽，將水筆夾在指尖，開始轉動：
　　“高陽妳看，這就是我總結出來的，張雨倩的死亡時間、出生日期、年齡……以及，和楚安晴的死亡時間、出生日期、年齡的對比。”
　　眼前。
　　桌面的白紙上。
　　密密麻麻寫著幾行字，都是林弦記錄下來的數據和推理結果。
　　今天早上起床後。
　　林弦直接給國家安全署署長，劉安，打了個電話。
　　對方接到林弦的電話非常熱情。
　　畢竟在劉安眼裏，林弦可是壹個真正的大英雄！
　　這位年輕人，不僅給龍國網絡安全長城提供了大量漏洞、阻止了世界最強黑客凱文·沃克的入侵行動。
　　更是在去年的世界黑客大賽上，讓龍國揚眉吐氣，以壓軸之勢壹舉戰勝凱文·沃克，拿下了世界冠軍獎杯。
　　雖然這獎杯本身沒什麽價值和意義，但在那個特殊時期、特殊節點，這就無上的榮譽和桂冠。
　　回國告別之時，劉安本打算留林弦在帝都多待些時間，好帶他認識認識壹些領導，然後招待壹番之類的。
　　但那時林弦急著要回東海，再加上他那位小女朋友……看起來還是偷偷跑出來的，不宜久留。所以劉安也沒過多挽留，只是告訴林弦，有事沒事多聯系，以後遇上什麽麻煩事、搞不定的事情了，盡管和他打電話。
　　“放心，我搞不定的事情，我也會聯系朋友們幫妳搞定。”
　　當時，劉安署長笑呵呵拍著胸腹保證：
　　“再說……就算我搞不定，那不還有高延老師嘛！我搞不定的高延老師也能搞定，妳要是有什麽事不好意思給高延老師開口，沒事，我去說！我當了他那麽多年學生和下屬，臉皮早磨出來了，我在他面前沒什麽張不開口的事！”
　　林弦也微笑著點頭，和劉安署長握手告別。
　　他看得出來，劉安署長是壹個很講義氣的人。
　　正如高延所言，性格直爽，從不拐彎抹角，想什麽就說什麽。
　　那次帝都分別之後。
　　兩人也就沒什麽聯系。
　　只是過春節的時候，彼此相互發了壹個問候短信。
　　而現在。
　　沒有了VV的情報收集能力幫助，林弦只能求救這位大人物了。
　　他在電話裏，主要拜托了劉安署長兩件事。
　　第壹件事。
　　是查壹下籍貫山東曲阜，現在居住於帝都、並且大概率是西單附近居住的壹對老年夫婦的住址，張石，與閆琴。
　　上次在西單購物廣場碰面時，VV壹瞬間就把兩位老人的資料調查出來了，還念給林弦聽。
　　很詳細。
　　包括年齡、學歷、經歷什麽的都有。
　　但是林弦記不住那麽多啊……當時楚安晴剛被嚇到，情緒還沒恢復，而且西單購物中心本就是人多車多，亂哄哄的，他只記住了老人夫婦的名字。
　　但有名字，又是夫妻雙方的名字，已經很好查了。
　　這件事劉安署長壹口就應了下來，表示很容易，地址什麽的很輕松就能查出來。
　　第二件事。
　　是林弦委托劉安署長，想調查壹下2000年1月份發生在山東曲阜的壹場車禍。
　　死者是張雨倩，壹位出生在1980年的年輕女孩，也正是張石和閆琴這對老年夫婦的獨生女。
　　因為當年那些檔案都沒有錄入互聯網，尤其是VV也查到，這只是壹起交通事故，並非交通肇事；本就沒有肇事方，是閆琴自己開車撞到了樹上，壹切責任都是閆琴負責，所以也不算什麽難以處理的大案件，按最基本流程就處理了，自然也沒留下什麽資料。
　　況且20年，真的太遙遠了。
　　不過出乎林弦意料，劉安署長也是壹口應下：
　　“放心吧，我給妳搞定。”
　　……
　　不壹會兒，張石和閆琴的小區位置、具體住址，就發到了林弦手機上。
　　然後臨近正午時，山東曲阜的壹位警官加了林弦微信，將各種發黃、碎裂、甚至被老鼠啃、被水泡過的紙頁給林弦發了過來。
　　並表示：
　　“林先生，我們在各種庫房倉庫翻了很久，把2000年的資料全都翻遍了，就找出了這些相關的記錄。當年這起車禍真的沒有什麽特殊的，後續也沒什麽牽連，最多就是賠了園林綠化部門壹些錢……車輛損失什麽的，當年那輛車也只買了交強險，後續閆琴怎麽處理的那輛車，我們就不清楚了。”
　　“2000年那個年代，手機都還沒普及，更別說是行車記錄儀了，街道上的監控攝像頭也基本沒有。所以……車禍的細節都來自於閆琴口述，沒有什麽實際證據和照片。”
　　“更何況，還是剛才我給您解釋的，這不是壹起惡性事件，也不是壹起交通肇事，而且等閆琴他們報案都是很久之後的事情了……本身他們就因為女兒去世，很傷心難過，壓根沒想過報案的事。”
　　“後來，還是園林部門要調查綠化帶和樹木的補償問題，閆琴知道後，才歐主動來報的案，並且按照規章制度進行補償。壹切都很順利很痛快，所以留下的資料也很少、20年過去，能找到的就更少了……”
　　看到這些珍貴又來之不易的資料，林弦連忙給警官道謝，並表示已經足夠了，很感謝了，辛苦了。
　　他不禁感慨……
　　VV盡管是人工智能，但是在人類這個講究人情世故的社會裏，還是局限性很大。
　　VV確實能壹秒鐘找遍全網絡的資料情報不假。
　　但是，即便妳把整個三峽大壩的發電量給它，它也調動不了任何壹個檔案室工作人員，去給它翻20年前堆積的老舊檔案。
　　顯而易見，肯定指使不動的，沒人會因為VV的指示去幹活……除了自己。
　　而劉安署長就不壹樣了。
　　國家安全署的署長，甚至都不需要署長，壹個電話下去，曲阜市整個檔案館都得調動起來。所以……才能這麽快、短短幾個小時的時間、把2000年所有老舊檔案全都翻了個遍。
　　看這些照片上紙張的情況。
　　真是風吹日曬、老鼠啃、發黃、碎裂……這些年沒少受過罪，也沒少折騰過。
　　真是辛苦了這些工作人員。
　　林弦道謝很多次，他本意其實並不需要這麽詳細的資料，其實就簡單了解壹下當年的情況就行，真沒想這麽麻煩曲阜的工作人員們：
　　“感謝，非常感謝，真是辛苦了您們了！這些絕對足夠了！”
　　禮貌道謝後，林弦開始壹張壹張仔細閱讀那些來自2000年的口述、案件記錄、報案單、以及處理單，並從中提取有用消息。
　　就和那位警官說的壹樣。
　　那壹起導致張雨倩死亡的車禍，發生在2000年1月21日淩晨1點左右，但是報案時間，卻是2000年2月7日，中間間隔了足足半個月。
　　原因，剛才警官同誌也解釋清楚了。
　　2000年，人們法律意識和報案意識沒有那麽強，覺得也沒傷害到別人、沒有其他傷者，所以自然也就沒想著報案。無非就是撞斷了壹棵樹而已，誰都不會往報案的方向想。
　　再加上人家閆琴和張石，身為獨生女的女兒撞死了，第壹反應肯定是救治、或者處理後事啊，哪有心思報案。
　　也就是後來園林綠化環保部門發公告了，他們才來報案的。只是那時候，張雨倩的後事都處理完了，已經埋在地裏。也只能該錄口供錄口供，補壹些案件細節，然後賠款了事。
　　但是。
　　從這些碎裂的口供資料中，林弦還是提取到了自己需要的信息。
　　也正是當前寫在紙上的這些。
　　高陽刷著牙，才起床的他捅著牙刷走過來：
　　“寫的啥啊，給我瞅瞅。”
　　林弦給他推過去壹張椅子，然後拿起筆壹壹指著紙張上寫下的字講道：
　　“妳看，這些警局的資料顯示，張雨倩出生於1980年1月21日，車禍發生於2000年1月21日淩晨。”
　　“臥槽！”
　　高陽噴出壹團牙膏沫：
　　“剛好20歲！剛好是20歲生日當天淩晨發生的車禍！這……這也太巧了吧！最主要的是，楚安晴也壹樣啊！前兩天楚安晴從空天飛機上跳下去、然後落地消失的時間，不也是20歲生日的……額……淩晨嗎？對吧，時間上我記得伱還說是00：42？”
　　“沒錯。”
　　林弦移動筆桿，指著第二行字：
　　“再來看楚安晴的信息，出生於2004年3月28日，變成疑似量子態坍塌、也就是藍色星屑壹樣消散的時間點，剛好也是2024年3月28日00：42分。”
　　“我不確定，張雨倩的具體死亡時間點，是不是00：42，因為警局給我們提供的資料上，沒有具體到詳細的時間點，只是模糊寫了壹個時間點淩晨1點左右。這個時間，來自於當年轎車司機、閆琴、也就是張雨倩媽媽的口述。”
　　高陽呸了壹口牙膏沫，吐在旁邊垃圾桶裏：
　　“那我感覺，肯定是00：42了。”
　　他拿起漱口杯漱了幾口水，又吐進垃圾桶：
　　“既然張雨倩和楚安晴都長這麽像了，妳都說連顆淚痣的位置都壹模壹樣，再加上死亡日期又剛好都是20歲生日那壹天。那為什麽我們的推理不大膽壹點、就直接假定張雨倩的死亡時間，就是淩晨00：42！分秒不差！”
　　“甚至於！”
　　高陽吐掉最後壹口漱口水，抽出壹張紙巾擦擦嘴，看著林弦：
　　“甚至於！我們不妨再大膽壹點——”
　　“【直接假設楚安晴、張雨倩她們的出生具體時間點，也是00：42！】”
　　“妳說有沒有可能？反正生孩子嘛，哪個時間點出生都有可能，我反而覺得既然死在20歲生日這天都比較巧合了，為什麽不能更巧合壹點？說不定她們的出生時間點，就是淩晨00：42。然後死亡的時間點，也是淩晨00：42。”
　　“這樣！才是真正的20周歲！人生二十年！嚴謹的二十年時間，分毫不差！”
　　忽然，高陽臉色壹正，拍拍自己臉蛋兒：
　　“呸呸呸，我們不能用死這個字眼，楚安晴是我們的朋友，我們不能咒她。我現在越來越覺得，楚安晴可能沒有死了……但具體什麽情況我也不清楚，想不明白。”
　　“啊呸呸呸，我怎麽又說死了，真是不吉利。是消失！消失！失蹤也行，我們要這樣來形容楚安晴。張雨倩就無所謂了，她估計是真的死透了……臥槽！！”
　　高陽瞬間反應過來：
　　“臥槽林弦！妳之所以喊我去山東曲阜，該不會是挖張雨倩的墳吧？！天啊妳到底在想什麽！我以為妳是說想給楚安晴挖個墳、挖個坑紀念壹下……結果妳要我去挖死人的墳？”
　　“妳這過分了哈！即便是身為妳的發小，妳這種行為我都看不下去了！妳到底怎麽想的？妳知道刨人祖墳在龍國是什麽概念嗎？這事是壹般人敢幹的嗎？人不能……至少不應該……”
　　“行了，別吵了。”林弦伸手打斷他：
　　“我也知道這不道德，幹的不是什麽好事。但正如妳所說，楚安晴是我們的朋友，她消失這件事，我們難道不應該弄清楚嗎？我們不得對我們的朋友負責嗎？”
　　“行李箱裏有我當初拔下來的楚安晴頭發，我們只需要挖壹下張雨倩的墳，然後從裏面獲取遺體殘留的骨頭、或者牙齒之類的，和楚安晴的頭發進行DNA比對，就可以得知這兩個長相壹模壹樣女孩的具體關系。”
　　“要是DNA比對不壹致，完全不是壹個人，那我們就可以單純把她們兩個人當成長得像來處理……可是目前的情況來看，這兩人無論如何不可能毫無關系吧？我更是猜測她們很有可能就是同壹個人。”
　　“現在我也不知道比對完DNA之後，會發生什麽事情、事情會往什麽方向發展……但是，眼下搞清楚楚安晴身上發生的事情，唯壹的線索就是張雨倩，張雨倩的墳墓，DNA。我們總不能放著這麽明亮的壹個線索不管吧？我總要弄清楚真相，回東海給楚山河壹個交代。”
　　高陽臉色煞白，顫巍巍重新坐回椅子上：
　　“妳這事……別管怎麽看，都太離譜了。而且換個角度來說，張雨倩死了不應該是火化才對嗎？火化之後，高溫焚燒的骨灰，哪還有什麽DNA！什麽都驗不出來，妳去挖墳等於是白忙活。”
　　“總要試壹試啊。”
　　林弦放下手中的筆，仰靠在椅背上，看著高陽：
　　“2000年那個年代，人們思想還是很老舊的，很多人都非常抗拒火化，並且那個時候強制火化的政策也沒有推廣開來，實際上真正火化的人並不多……倒不如說，真的很少。”
　　“我老奶奶就是我剛出生不久去世的，聽我爸媽說也是沒火化，就直接偷著埋了。那個時候大家都是這樣的，龍國的傳統思想都接受不了火化。所以張雨倩大概率是沒有經過火化直接埋了，即便是現在……很多人都還抵觸火化呢，更何況是二十多年前呢？”
　　“再說啦高陽，妳太空都敢去、小時候馬蜂窩都敢掏、糞坑也敢跳……請問挖個墳妳怕什麽？實體生物妳都不怕，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妳怕什麽？妳是唯物主義戰士，相信自己。”
　　“不不不……”
　　高陽頭搖的像撥浪鼓：
　　“這不壹樣啊，這不是迷信不迷信的問題，唯物主義戰士不怕槍林彈雨，但有幾個唯物主義戰士敢挖人祖墳的？妳要說去挖壹個明確只有骨灰的墳，我還敢……可妳現在就是沖著撿人家女孩骨頭去的，誰有妳這麽變態啊！掘墓者林弦！”
　　“況且萬壹我被臟東西附身怎麽辦？妳別說，妳還真別說！昨天晚上我就感覺陰森森的，就和鬼壓床壹樣，壓得我喘不過來氣，直接憋醒了。然後醒了之後就看見妳和鬼壹樣站在陽臺上壹聲不吭！”
　　“當時真嚇死我了……林弦，妳著相了啊！”
　　哎。
　　林弦嘆口氣，伸手制止高陽嗶嗶，指指西邊方向：
　　“妳要真害怕，那邊是石景山，妳去拜拜佛，求個符，鎮鎮膽子。”
　　“我佛慈悲壓不住吧？”
　　高陽再認真思考：
　　“有沒有更狠壹點的角色？”
　　林弦又指指西南方：
　　“那去個近的吧，恭王府，和珅當年住的地方。恭王府最後面壹排大房子裏，和珅當年供了壹排的神佛，都是狠角色，整整壹個排的神佛大軍。”
　　“那最後也沒保住和珅啊！不還是被斬了！”高陽驚呼。
　　“不行不行，這些迷信還是不靠譜。”
　　高陽拿出手機，開始搜索什麽東西：
　　“還是得相信科學，我搞點對口的法寶帶過去吧。順便真挖墳的話，總的需要些裝備吧？我壹起買了吧。”
　　“可以到曲阜再買，不然怎麽坐飛機或者高鐵帶過去？”
　　“行，我先找好地方。”
　　……
　　隨後，高陽去準備法寶了。
　　林弦低下頭，繼續審視面前白紙上，自己總結歸類的線索。
　　他忽然覺得。
　　剛才和高陽講了這麽久，就和對牛彈琴差不多，說了完全等於沒說。
　　此時此刻，他有點理解魏城教練為什麽對高陽這麽無語了……
　　看來，以後對這貨，就不用奢望講通道理和計劃了。
　　直接給他說幹什麽、怎麽做就行。
　　重新低下頭。
　　林弦繼續看著自己總結出來的，楚安晴與張雨倩兩位女孩的相似點。
　　太巧合了。
　　她們倆除了出生日期、生活年代、死亡時間、各自人生不壹樣之外。
　　其它地方近乎是壹模壹樣！
　　聯想起黃雀所說的【千年樁】以及【歷史鎖死】。
　　難道這兩件事情，都和楚安晴有關？
　　樁……
　　樁這種東西，在日常生活中還是很常見的。
　　林弦站起身。
　　重新走到陽臺上，看著遠方壹個正在打地基的建築工地。
　　不知道那裏打算建造什麽建築。
　　但無論什麽建築，只要不是平房，為了地基穩固和建築結構，總歸是需要打樁的。
　　而此時，就有兩臺高大的打樁機停在建築工地內。
　　轟！
　　轟！
　　轟！
　　打樁機沈重的鋼錘，不斷的升起、落下、升起、落下，巨大的動能壹尺壹寸將那些鋼筋樁錘進土地裏。
　　錘！
　　錘！
　　錘！
　　每壹聲沈重的錘擊，都代表壹條【樁】的漸漸釘死。
　　釘死地基、釘死建築、釘死整個工程。
　　“歷史……鎖死……”
　　林弦小聲念叨著，黃雀昨天講給自己的第壹條時空法則。
　　歷史鎖死。
　　誰能鎖死歷史？
　　看著遠處建築工地裏，那壹錘壹錘打下的鋼筋樁。
　　林弦突發奇想！
　　難道……
　　千年樁，就是鎖死歷史的樁？
　　如果楚安晴是千年樁。
　　那張雨倩是不是也是千年樁？
　　CC是不是也是千年樁？
　　她們存在的目的，難道就是化作壹顆壹顆釘在歷史軌跡上的樁，來把歷史給釘死！鎖死？
　　如果真是這樣……
　　“那她們又是如何把歷史鎖死的？”
　　林弦眨眨眼睛完全想不明白。
　　同時：
　　“鎖死歷史，到底是什麽意思？鎖死歷史之後又會怎樣？又會發生什麽？”
　　林弦同樣想不明白。
　　但是。
　　如果順著這個思路繼續往深處想下去，他想到壹個更加細思極恐的問題。
　　壹瞬間脊背發涼。
　　如果說……
　　千年樁的真相，確實如自己所想的那樣，是用來鎖死歷史的。
　　林弦擡起頭。
　　瞇起眼睛，註視著天空中當空的烈日：
　　“那麽……”
　　他咽了口吐沫，喉結翻動，輕聲說道：
　　“到底是誰，要將這流逝歷史鎖死呢？”
　　“又是誰……”
　　“【親手在歷史長河之上，打下了這壹根又壹根的千年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