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第十壹章“我喜歡妳這樣看著我，主人。”曉薇低低的囈語聲傳來：“我以為我是妳眼中卑微的壹粒塵沙，可是妳現在的眼神，讓我相信我可以是壹個花朵。有多少回我也用這樣的眼神偷偷看妳，然而我知道妳並不稀罕。”
　　“妳怎麽知道我不稀罕？”周進的手指撫弄她嘴唇，“妳這樣的美女，妳這樣的甜言蜜語，還有哪個男人能抗拒嗎？”
　　壹股熱流自心底騰起， 她微微放肆地問道：“既然如此，主人，為什麽妳那麽喜歡別人在妳面前跪下，還不許我們講話，妳喜歡別人對妳的恐懼勝過愛戀嗎？”
　　手指忽然伸進口腔，去享受她舌頭溫柔的舔動。他“哼”地笑了壹聲：“壹個人強大，當然要去證實他的強大，這就是我的證明方式。妳以為我是唯壹這樣做的人嗎？不，在我的交往圈子裏，我可能還是最不過份的壹個。而且，我用的基本是壹個無害的方式。”
　　他好玩般地拿手指微微挑逗她的舌頭，繼續說下去：“在這個圈子裏，吃，要吃女體盛宴，玩，要去澳門豪賭，有人喜歡為不起眼的小事而讓得罪他的人家破人亡，有人喜歡在床上搞形形色色的性虐待，還有人喜歡捧女星，選壹個有點天賦的，占有她再捧紅她，在她人氣直升萬眾矚目後，去欣賞她想要擺脫卻無力掙紮的情景，讓她人前無比風光，卻在人後給她最不堪的侮辱，從中獲得巨大的心理滿足……拿破侖為什麽會橫掃歐洲，美國為什麽要蕩平伊拉克，在冠冕堂皇的理由之後，都暗含著證實權力的欲望，壹個城市的興衰，不過是賭桌上的壹顆籌碼，壹個國家的滅亡，不過是白宮裏的壹道命令，同這些相比，我所做的，只是不值壹提的小小私人愛好。”
　　曉薇有點消化不了的樣子：“不許別人講話也是權利的證明嗎？難道妳不寂寞？”
　　周進覺得好笑：“我今天不是特意找妳上來聊天嗎？我怎麽會寂寞！曉薇，看來我要給妳講講什麽是話語權。嗯……妳還記得從前中國在參加世界體育比賽時提出的口號嗎？”
　　“是友誼第壹，比賽第二嗎？”
　　“嗯，現在妳還能聽到這句話嗎？”
　　“似乎不再提了。”有點不解，這與說話有關系嗎？
　　“那時候中國很弱，在比賽中沒什麽地位，對許多不公平的事情只能忍氣吞聲，所以自欺其人地說什麽友誼第壹，現在開始強大了，當然變成比賽第壹，對比賽設置、裁判不公之類也都敢於抗議了，這就是話語權。話語權永遠掌握在強者手中，強者可以指鹿為馬，弱者永遠人微言輕。我不過將它做到了明處，因為母親的緣故，我格外討厭女人的羅嗦。現在，懂了嗎？”
　　曉薇驚奇地發現，周進簡直有壹套完整的霸王理論和強者哲學，就是這些指引他縱橫黑白兩道，弱肉強食嗎？他的思想遠不是她所能領會，在這樣壹個強勢的男人面前，她只是再壹次深刻地感受到她的弱小，還有隱約的無助。
　　他卻已輕輕抱住她，手指向隱秘處探索，仿佛去測試濕潤的程度，曉薇心中“突”地壹跳，微微夾緊了腿。
　　“今天可真是漫長的前戲啊，”周進吸吮她乳頭，“希望妳表現精彩……松開腿……怎麽，妳沒聽到嗎？”他詢問的目光看向她。
　　大腿最柔軟的地方忽然被重重捏了壹下，曉薇吃痛地分開腿，他撫摸捏過的地方，“寶貝，再告訴妳壹遍，和我在壹起時可不要走神啊。”
　　“我沒有走神，”曉薇小心地措詞：“主人，我喜歡和妳做愛，可是……”
　　看看周進，她不敢再講下去了。“可是”之後的內容是了然的，然而他的臉上幾乎沒什麽表情，只是不動聲色地等待她講下去。
　　我給妳講話的權利，可沒說過妳可以隨便破壞我的規矩。仿佛在沒有表情的面孔下，聽到他的心聲。
　　縱然剛才有著百般的柔情，是否也仍不能沖破殘酷的禁忌，難道在剛才的心靈對話之後，他仍不肯給她壹點最微弱的憐惜？
　　“可是什麽？”他冷冰冰地問道。
　　可是，這樣的頻率和強度我真的有點受不了啊。昨晚，剛才，現在還要……“可是，”違心地膩到他懷裏，“可是，我忽然想起秋玉和冰瑩，主人似乎很久不和她們在壹起了啊。”
　　他托起她的下巴，似笑非笑地說：“她們倆個，還有曉蕾，只是保姆，妳以為她們是什麽？難道我還有義務去解決保姆的性苦悶嗎？妳拼命想把我推到別的女人懷裏去，又是什麽意思呢？給我解釋壹下吧。”
　　“沒有……什麽……意思。”有點心虛。他應該知道她在拒絕他吧，他會因此發怒麽？
　　“好吧。”他不打算為難她了，“就聽妳的，再叫個人上來。”
　　曉薇心中被重擊般劇痛，幾乎是下意識地，打落他已經拿起的話筒，臉上全無血色。
　　周進回過身，眼神中有幾分意外，又有幾分惱怒，還從沒有人敢對他使用這樣無禮的動作。
　　“妳以為玩了壹個遊戲，就可以隨便跟我放肆？”看到她蒼白的臉孔，他總算控制了回手給她壹個耳光的沖動，冷厲的聲調也漸漸低平：“妳怎麽了？”
　　曉薇忽然撲在他懷裏，又迅速擡頭吻他，“不要這樣，主人。”她哽咽出聲，“不要這樣對我。”
　　她想她瘋了，為什麽會有這樣強烈的反應，她壹定是瘋了。在周進的邏輯裏，或許這做法還是對她的體貼。對三人遊戲感到羞辱嗎？那次同美思……似乎並沒有此刻的感覺，何況他給過她更大的羞辱，跪拜，鞭打，鎖鏈加身，赤身釋放，為什麽，此刻的心情竟是如此劇烈的悲傷，瘋狂的絕望？難道是因為那壹席談話，那個遊戲，還有他看她的眼神？
　　她的神智仿佛恍惚，所剩下的只是瘋狂的吻，淚流滿面的吻，哭泣聲漸漸放大，無休止的淚水在臉上縱橫。
　　周進微微皺眉，壹定是嘗到了那鹹澀的味道。不難看出，曉薇根本弄不懂自己此刻的心情，哭聲裏滲透著茫然、惶恐、無措。
　　然而他卻早已了然，只因為他已多次經歷過，也早已不會為這樣的情景心動。很久以前，似乎是誰也曾在夜裏壓抑地哭泣，誰也曾在某壹個歡樂的瞬間黯然神傷，還有，誰，被他冷漠喝止的壹次眼淚，忘了又是誰，被嚴厲懲處的壹次吃醋……身邊的女人，只要不是完全為了錢，總會在某壹個時刻，或大或小的有這樣壹次爆發，支配這行為的，無非是潛意識中壹個獨占他的欲望。然而他總是會讓她明白，這欲望就象幼年時的壹個童話，沙漠中的壹次海市蜃樓，是壹個虛幻的憧憬，壹個縹緲的期待。
　　許多回演繹這樣的情景：“給妳三分鐘，妳要是還這副模樣惹我心煩，可不要求我。”或是直接推開：“給我出去！”換壹個人上來，壹點也不會影響心情。
　　可是這壹次，他卻只是任由她哭泣，她曾那樣確信無疑他會給她壹個保護，那份信任近乎幼稚，於是面對此刻無比脆弱的她，他破例地想要承擔壹次，盡管他知道，他能做的，也就是放任她哭壹次而已……哭泣聲在他溫存的撫摸裏漸漸止住，看壹眼扔了壹地的紙巾團，曉薇似乎剛剛意識到壹直在遞給她紙巾的人，理智回復的第壹個反應便是小心地看壹眼他的神情。
　　終於想起看看我的反應了？周進摸摸她臉頰：“妳達到目的了，下不為例啊。”
　　達到目的？她的目的是什麽呢？她自己都很茫然。可是他卻很肯定的樣子。
　　最初，是她自己不想與他做愛，然後，打落他的話筒，是不是她不想他與別人做愛？也許是，又似乎不僅僅是，她分明意識到，心中有某種模糊的欲望，如同寂寥冰川下的暗潮洶湧，又如同幹燥的海綿，在迅速地浸水膨脹。
　　3
　　曉薇對周進另外的女人忽然變得出奇敏感，同他在壹起的時候，她似乎總是去猜測他身上的味道，他床單上的氣息，盡管她知道這樣的感覺十分荒謬。周進的衛生狀況近乎完美，他身上總是浴後清新的味道，除非他不回來，否則他的床單幾乎每天更換，然而她仍然似乎嗅到了別人的氣息，美思的，曉蕾的，秋玉的，冰瑩的，還有她所猜測的形形色色的女人。
　　這感受使她瘋狂，使得她壹度分不清夢想與現實，同周進在壹起時，她總覺得如夢般遙遠，他的每壹句話，每壹個動作，是否都是相同的重復？那麽，他現在撫摸的是自己嗎？還是另壹個女人？她停留在荒謬的猜想裏，再也無法達到高潮，而在夢裏，她似乎成了他的唯壹，她真切地感受到他性感的肌膚，溫暖的目光，她充滿激情地回應著，在醒來時羞愧地發現下體濕潤。有人說過：夢是願望的滿足,假如夢想與現實可以顛倒，該有多好……周進常常連續多日不回來，在寂寞的清晨醒來，早餐的桌上，她會鬼使神差般去觀察其他幾個女孩的臉，她們睡得好嗎？周進是否在她們已入睡的深夜回來，進入了誰的房間，象對她說的那樣，“本來不想回來了，可是，我有點想妳。”
　　也有時周進回來卻誰都不理，壹個人在書房裏閱讀文件，她不顧他不許她們隨便上樓的禁令，躡足前往，在他門外靜靜待上壹會兒，然後再輕手輕腳地下樓。
　　她開始極端討厭跪拜，這姿勢不止是羞辱，而且讓她不能和他平等地站在壹起，她極力壓抑著長身而起的沖動，卻無法管束自己的眼神。不知道從何時起，在他經過的時候，她不再象另幾個女孩壹樣垂下眼簾，而是直視他的眼睛。
　　終於有壹次，周進在已經走過去的時候，忽然感覺有點異樣，他回過頭，直接對上了她追隨過來的目光，她的眼神是深切的渴望，令人心中壹痛，又似乎萬語千言，如泣如訴，他如中蠱惑般，已經踏上樓梯的壹只腳不自覺地停住。
　　曉薇想不到周進會這樣突兀地回頭，壹時呆住，他寒潭般深不見底的眼中，閃動著幽冷的光芒，她仿佛看見他眼中惱怒、憐惜和無奈交錯閃過，轉瞬如薄霧般消逝無蹤，正懷疑自己是錯覺時，忽見他嘴角微微壹挑，朝她勾勾手指，出其不意的動作霎時奪去她的呼吸，她如同被催眠般走上前去。
　　周進壹語不發，拉起她的手朝樓上走，溫暖的掌心反襯著她的冰冷和顫抖，看別人消失在視線裏，他冷不防貼近她，輕笑壹聲：“妳有膽子勾引我，怎麽現在又怕成這樣，我還能吃妳不成？”
　　曉薇不知道為什麽，眼中霧氣彌漫：“我以為妳再也不理我了。”
　　已經有壹段時間，周進忽然對她冷淡，她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裏，也許是她在床上下降了的熱情使他感覺無趣，又或許是他的興趣本來就不會維持太久，這些天她在他眼中仿佛空氣般透明。他曾經那樣溫柔地對待她，令她壹度幻想他會只喜歡她壹個人，可是轉瞬即來的疏遠和冷落不止打破幻想，而且使她暗懷恐懼，她不知道自己在他心中的份量，更不知道他要拿她怎麽辦，他好象隨時會毫不留情地處置她。
　　“不準哭，”周進警告地說：“我可沒心情總是哄妳。”看她努力忍淚的樣子，他了然壹笑：“我不理妳，妳害怕了對不對？不要怕，我只是想讓妳乖壹點。”
　　曉薇又是困惑又是委屈：“我壹直很聽妳的話……”
　　“聽話？好，”周進食指輕扣她腦袋，“我提醒妳，不要嫉妒別人，不乖可要吃苦頭哦。”
　　嫉妒，她真的是在嫉妒嗎？如醍醐灌頂般懂得了自己最近的反常情緒。原來這種情緒叫嫉妒，或者說吃醋。原來周進知曉她所有難言的心事，只是不屑於理睬，他用冷落教會她如何安守本份，然後輕描淡寫地鋪開，不容置疑地擊碎，如同彈指揮去的塵埃，輕巧得不留痕跡。
　　是啊，他可以遊刃有余處理多少大事，又怎麽會弄不懂壹個青澀少女的情懷。在她是日裏折磨、夜裏煩惱的心事，在他不過是習以為常的壹次任性，不需費力就可完成的壹次管教。
　　“是。”曉薇答應著，只覺得這些原本飄浮混沌的情緒，此刻緩緩沈澱下來，如巨石般壓在心頭，令她喘不上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