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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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曉薇坐在寬敞的會客室裏，有點無聊地瀏覽著雜誌，快壹個小時了，還是見不到張揚。
　　她沒有預約，如果張揚知道她是來為瑞雄公司拉討債生意的，會壹口回絕她。沒有預約的結果，就是坐在這裏等張揚的女秘書見縫插針地安排。也許壹個上午都見不到。張揚這個級別的人物都很忙，她是知道的。
　　從周進的作息安排中，便可了解這個階層的日常生活。他們總是沒完沒了地開會，會客時間按照分鐘劃分，還會將兩周內的晚餐都提前安排出去，雖然身家億萬，卻沒有多少時間去消費。
　　當然，樂奇公司只是壹家中等規模的公司，張揚遠沒有周進的實力，不過，時間安排上仍是大同小異的。影視作品中時常將他們這樣的人物描述成花花公子，有許多時間談情說愛，而實際上，即使象周進那樣無法無天的人，如果不想集團倒閉，也必須努力工作，天下從來沒有白吃的午餐。比爾蓋茨說得好：在生活中，人人都要離開咖啡館去上班。
　　想到周進，曉薇無意識地嘆了口氣，他掠奪她，侵犯她，高高在上，視女人為玩物，可是現在，只因為他在意這單生意，她便跑來嘗試，不顧壹切想要討好他，獨占他，多麽荒謬。
　　就象三流雜誌裏報道的那些新聞：被拐賣的女人轉而成為拐賣集團的幫兇，被騙光了財產的人轉而去詐騙別人，是非善惡，糾纏不清。
　　“您可以進去了。”不知何時，女秘書已經站在門口。有點奇怪地看看曉薇仿佛沈浸於什麽回憶般、臉上又象歡喜又象惆悵的表情。
　　再好奇地打量壹眼，只覺得這女孩極其年輕，容光照人。她穿著線條玲瓏的套裝，馬尾高高束起，光潔的面孔和脖頸，不戴任何首飾，象壹顆剛剛打磨好的原鉆，簡單卻無比璀璨。
　　不知道她是為什麽事找總經理，以女性的直覺忖度著，這個女孩，只怕無堅不摧呢。
　　走進辦公室，看見壹個三十多歲的男人坐在辦公桌後面，笑容滿面地接著電話，“是啊，那批貨發出去了……”
　　擡眼看曉薇已經走到辦公桌前面，立刻欠身站起，將電話換到左手，右手伸出來跟她壹握，朝她點點頭，口中仍是延續電話內容：“合作愉快，沒問題……我這有客人，好的好的，再見。”
　　“坐啊，坐吧。”這回是對曉薇說的。
　　曉薇在他對面的椅子上坐定，心情壹下子放松下來，這老總很是平易近人啊，起初還以為當老總的都是周進那般獨裁氣魄，目光如電，能令人遍體生寒。
　　“張經理，您好，我是瑞雄公司的，楊曉薇。”曉薇知道時間有限，直接道出來意：“聽說和平公司欠妳們三百萬元，我們可以幫忙追回。”
　　什麽？這樣的美女也是做討債生意的？
　　畢竟見多識廣，張揚並未流露驚訝：“瑞雄公司的談判員昨天剛剛被我回絕，如果楊小姐是為這事來的，就不必多說了。這三年中我打發走的討債員不下十五個，我們是做正當生意的，不搞血腥那壹套。”
　　停頓壹下，似乎有點不忍心將她立刻轟出去，他略帶惋惜地說道：“楊小姐，妳這麽年輕，也象是有文化的樣子，怎麽進了這種公司？”
　　曉薇對他的回答意料之中的樣子，無邪地壹笑：“我也討厭血腥，可是瑞雄公司並不象您想象的那樣，否則我早就離開了。討債公司說起來不好聽，可是欠款總要有人去追，難道我們的血汗錢就那麽扔了不成？這是我追回的幾筆欠款，張經理您可以看壹下。”
　　張揚沒有象對待別人壹樣直接轟走她，那麽她就有機會了，不是嗎？
　　雙手遞上壹份資料，曉薇支起下巴恭候著，這可是瑞雄公司最得意的幾大手筆，相信張揚不會輕視的。而且這幾筆生意的委托人也都是有頭有臉的公司，並不比樂奇公司遜色。
　　張揚邊看邊點頭：“嗯，楊小姐妳還真是能幹，不知瑞雄給妳多少薪水？”
　　“啊……八百吧……還有提成。”怎麽忘了問壹下他們是怎樣拿報酬啊？不要穿幫才好。
　　“如果妳到我們公司來，我可以給妳雙份。”張揚看完資料，似乎真的很欣賞她，笑容親切，令曉薇心中壹喜，然而他接下來的話卻委婉堅決：“不過，這生意還是不能給妳們做，我是有原則的人，黑道上的事我不會沾。”
　　果然是壹個難纏的人啊。曉薇思索著他的話，忽然靈光壹閃：“張經理，您不願沾惹黑道，是怕惹上麻煩？”
　　“是啊，”看曉薇單純的樣子，張揚頗有幾分耐心地向她解釋：“黑道上的人下手重，經常致死致殘，出錢雇兇是同罪的，雖然我也很想追回這筆錢，不過犯法的事不能做。”
　　瑞雄公司的人很講義氣，就算出了事也決不會出賣雇主。可是曉薇知道，這個保證是不會打動張揚的。順著他的思路去想，如果不是出錢雇兇，是不是事情會好辦壹些呢？忽然找到了新的出路。
　　“我可以選派公司裏業績最佳的兩名追債員，到您這裏應聘，您按正規手續聘用他們，壹個月後，才讓他們去追討這筆欠款。”
　　張揚揚起眉：“妳是說……”
　　曉薇莞爾壹笑，“如果您公司下屬為了工作，做出違法之事，應該與您無關。是不是在法律上容易解釋壹些？”
　　如果不是直接雇傭討債公司，自然可以避開嫌疑，雖然還是要擔壹點風險，但畢竟與雇兇的性質完全不同了。而且，雖然要付出高達壹半的討債費，但總還追回壹半，也比白扔了強。
　　張揚想了想，未置可否地壹笑：“楊小姐，妳真是聰明。讓我考慮壹下。”
　　“那麽，”曉薇欣喜地站起身：“張經理，我先告辭了。”
　　她知道，張揚已經同意這件事了。
　　果然，第二天壹早，樂奇公司的電話打過來，女秘書好聽的聲音：“楊小姐，請妳推薦的兩個人過來吧，我們經理同意錄用了。”
　　何厚雄哈哈大笑：“還是曉薇厲害啊。張揚也不是鐵板壹塊嘛！”
　　興沖沖出去安排了。
　　不壹會兒，返回來，笑得更是開心，將手機遞給曉薇：“接電話。”
　　曉薇楞壹下，接聽，手機裏竟然是周進的聲音：“曉薇，我今天中午有空，過來我們壹起吃飯吧。”
　　他約她吃飯？
　　倏地壹股電流竄上來，臉微微發麻，曉薇深吸壹口氣，興奮竟然可以令人麻木嗎？這感受，就象壹個懷春少女，忽然接到暗戀已久的男孩的邀約，不，或許比這更加難得，因為這個人是周進啊，他不必為她浪費任何時間，只需隨便說壹句：今晚到我房間來……“好的……”情緒激揚地回答著，不等再說什麽，周進已經掛斷了。
　　雖然這很象壹次約會，可是曉薇當然不敢讓周進等她，到達嘉華大廈的時候，離周進的下班時間還有壹個多小時，吸取上次的教訓，周進辦公的時候還是不要進去打擾，壹個人在會客室裏靜靜等候，也不知道喝了幾杯水，最後連紙杯也捏出了各種形狀，變成軟沓沓的紙片，門口終於出現周進的身影。
　　曉薇壹下子站起來，她望著他，清晰地聽見自己的心跳，嘴唇微微張開，卻吐不出聲音。
　　“為什麽這麽看我？”周進站在門口，朝她勾勾手指，“走吧。”
　　她跟著他，進入周進專用的電梯直下到底層，保鏢早已將車停在大廈入口處，替二人打開車門，然後退開了。
　　不是吧，周進自己開車？曉薇坐在副駕駛位置上，有點奇怪地看看他，而且不帶保鏢，很少見呢。
　　周進按下按鈕，優美的鋼琴曲在車裏回旋，駕車駛上公路。
　　“聽說張揚同意瑞雄去討債了，”周進的笑容難得壹見，“給我講講妳怎麽說服他的。”
　　雖然已經隱約猜到他帶她吃飯是為了這件事，曉薇還是有些竊喜，聲音清脆地將經過講給他聽。
　　“這麽簡單？”周進半開玩笑地說道：“妳不是給他用了美人計吧？”
　　曉薇壹下子想到美思的事情，後背“刷”地冒出冷汗，聲調也顫抖了：“主人……”
　　“我跟妳開玩笑呢。”周進聽出了她的驚恐，笑起來：“妳不是教過我嗎？不要為小事吃醋。”
　　聽不出是真話還是挖苦，曉薇壹時無法接口。
　　“妳今年十六歲吧？”周進忽然問道。
　　“是的，主人。”
　　“妳很聰明。才十六歲……長大了不得了。”沈吟片刻，周進又問道：“要不是被送到我這兒，妳應該還在上學吧？”
　　“我得罪了藍局長的女兒，已經被開除了。”曉薇平靜地回答，在周進的問話裏，她仿佛感受到他對她發生了壹點興趣，然而他的語氣那樣平常，似乎只是路上的幾句閑聊。
　　“妳還想上學嗎？我可以送妳去全國最好的貴族學院。”
　　曉薇有幾分驚訝地看向周進，他專註地開著車，臉上沒什麽特殊的表情，壹時間，她不知道怎樣回答，上學，那是壹個遙遠的誘惑，她永遠記得被開除那天肝腸寸斷的心情，然而，這短短幾個月，心態已變，物是人非。
　　“我可以象對佳文壹樣，壹直供妳到出國。”周進淡淡地問道：“妳不想嗎？”
　　是啊，他身邊的女人來來去去，誰能真正抓得住他？聰明如佳文、曉蕾等人，誰不是利用他壹時的高興為自己鋪墊錦繡前程，他的建議或許已經是她最好的結局，然而，為什麽她會有心痛的感覺？
　　輕輕地咬住下唇，猶豫著，鋼琴曲輕輕在耳邊飄蕩，如怨如訴，宛轉低回，象壹段難解的心事。
　　“我不想去，上學為了找工作，找工作為了賺錢，在妳這裏衣食無憂，妳隨便給我壹點錢，就足夠我賺好幾年，我為什麽還要那麽辛苦去上學找工作？”
　　“剛剛還誇妳聰明，”周進“嗤”地壹笑：“我是妳能靠壹輩子的人嗎？”
　　“起碼現在妳讓我靠，我不管將來。”
　　“哪天我不要妳了，妳連高中都沒畢業，找工作都困難，妳怎麽辦？再去靠另壹個男人？沒了青春，也要靠得上才行。”周進的話真實而殘忍，甚至帶了壹點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妳不要我的時候，就把省下的學費當遣散費給我吧，也有幾十萬吧？省點用，夠壹輩子了。”曉薇仍是滿不在乎的口吻。
　　周進總算聽明白了，他“哼”了壹聲：“妳還賴上我了，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她偷眼看看他表情，他仍然淡淡的：“我給妳機會妳不要，將來可別後悔，我可不是總這麽好心情。”
　　他不再提這事了，專心在停車場上泊車。
　　曉薇被這家餐廳震懾住了，以周進的身份和財力，無論他帶她去多麽高檔豪華的餐廳，她也不會覺得奇怪，可是這家餐廳……這是壹家太奇特的餐廳，它的外墻是用棕色木板裝飾而成，墻下，藤類植物裊裊亭亭，蜿蜒而上，直爬到屋頂，凹凸不平的棕色牌匾上，用綠色殼狀物鑲嵌著稚拙的幾個字：“綠野仙蹤”。
　　室內，仍是這般棕綠相間的布置，如同童話裏的森林，若幹條秋千架從高高的房頂垂掛下來，微微搖晃，上面綴滿綠色仿真植物，惟妙惟肖，已經有幾對情侶分散在座，喁喁細語，四目交纏……原來，這是壹家情侶餐廳。
　　曉薇的心好象被壹只柔軟的手輕輕撫過，她跑到秋千架上，蕩了幾下，很過癮，秋千飄飄悠悠，似乎將她蕩成了童話裏的公主，而她的王子就坐在不遠處雙人沙發裏，含笑望著她，那表情就象看壹個孩子。
　　腳步輕盈地回到座位裏，她坐到他身邊，興奮不已地趴在他肩膀上：“周進，妳真好。”
　　他斜睨她壹眼，“妳叫我什麽？”
　　“周進。”她無畏地回答，輕輕摟住他的脖子，懇求般地說道：“讓我們就這樣相處，好不好？”
　　“妳別趁我高興就得寸進尺，”周進拂開她的手，命令到：“坐我對面去。”
　　看她不想動的樣子，他側頭，對著她輕聲說：“不聽話是吧？那就坐這吧，今晚跪兩個小時。”
　　曉薇怏怏地放開他，坐到了他對面，目標雖好，卻難以達成啊。她灰心得想哭。先前的興奮煙消雲散了，面對壹桌子精致的食物，忽然失去了胃口。
　　看她沮喪的樣子，周進的聲音變得溫柔：“曉薇，我覺得妳會喜歡這裏，所以帶妳來，是想盡量哄妳高興的，妳明白嗎？但是妳卻在惹我不高興，妳有什麽資格跟我要平等？要不是妳夠機靈，妳連現在的待遇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