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綠光

　　我幾乎是條件反射，靠身體的第壹本能就轉過了身去。透過前堂的後門，就看到天井對面的後堂裏，亮起壹團詭異的綠光。光線從腐朽的雕花窗透了出來，朦朦朧朧地在水中“彌漫”。
　　綠光詭異非常，和之前如出壹轍。現在距離如此之近，可以發現那光線有壹些非常難以察覺的抖動。這種抖動讓整個天井都青慘慘的，鬼氣森森，似乎壹下子進入了另外壹種空間。
　　我咽下壹口唾沫，遍體冰涼，心中的恐懼難以形容，就連腦子也有點不太好使了。該來的還是來了，想躲也躲不了！
　　我盡量鎮定下來，壹邊朝那後堂靠近，壹邊告訴自己，既然到了這裏，就已預見到這種情況。之前類似的情況也遇到不少，不是照樣平安無事嗎？我就不信這次能比之前的可怕到哪裏去。
　　從前堂出大門過天井到後堂，只要二十步不到，不知是因為我渾身僵硬，還是時間感覺錯誤，足足遊了五分鐘才到。
　　後堂大門緊閉，窗戶那裏有幾處雕花扇完全塌落，裏面綠光彌漫，但是看不清楚。小心翼翼地往裏照了壹下，光掃過的那壹剎那照出的壹團陰影，幾乎讓我的心跳在瞬間停止。
　　本以為會是壹張青色的女人臉，結果只是壹個影子。
　　後堂和前堂完全是壹樣的情形，除了地面上堆積的腐爛坍塌物，幾乎空空如也。後堂的中間也有壹塊回避，森然的綠光就從那橫壁之後隱隱約約地偷出來。
　　這景象很像聊齋故事中的情節，破敗的古宅，點著油燈的書生正在夜讀，女鬼飄然而至，在宅外看著屋內的燈光。只不過現在換了個位置，書生在外看著屋內的火光，屋內還真有可能是壹個當時被淹死的女鬼。
　　我將這後堂上上下下打量了壹遍，弄清楚了大概的結構，以便萬壹發生沖突能夠迅速跑路。正準備從窗戶進入，青色光團卻又迅速暗淡下去，直至熄滅。
　　我心中壹緊，好像被人掐住了脖子壹樣，頓時屏住呼吸。
　　它察覺到我了？
　　腦子裏閃過非常多的畫面，猜測回避之後是什麽樣的情形，那只“水鬼”既然察覺到了我的到來，肯定會潛伏起來，準備發動突然襲擊。
　　不對！自己完全沒有任何勝算，就這麽過去，萬壹真是水鬼，豈不是找死？
　　我現在孤立無援，也沒有人知道我在這裏，不說這後面真是水鬼，就是忽然腳被卡主，或者氧氣耗盡，都肯定得死在這裏，而且幾百年都不會被發現。真的就這麽豁出去了嗎？是不是應該再仔細想想？
　　我壹下就泄氣了，剛才的勇氣煙消雲散，又不敢進去了。
　　自己是不是被恐懼弄昏了頭？
　　現在這種情況，是否該先退回去尋找後援？
　　可是，如此壹來，之前我所做的事情就都白費了。悶油瓶和胖子他們完全沒有痕跡，就這麽消失在湖底，此時如果上去，還有可能再次下水嗎？就算再來，我還有勇氣重復壹遍剛才的過程嗎？恐怕沒了。那麽，也許悶油瓶和胖子，就真的從我的生命中消失了。
　　這時我忍不住開始想念潘子，如果他在這裏，會是多麽大的推動力？我和他們這些人果然不同。原以為自己的經驗已經夠豐富，但勇氣這種東西，好像和經驗沒有多大關系。
　　人在天井裏，只要退開幾步，擺動雙腿，壹直往上，不出幾分鐘就可以脫離古怪的湖底古樓，眼前的壹切都不用再考慮。我卻定在那裏，猶豫不決，因為內心清楚知道，無論是往前還是往後，只要第壹步邁出去，就不可能停下來了。
　　這時，眼睛瞄到壹個東西，壹只清晰的手印。
　　手印就印在窗框上，由於剛才實在太緊張，竟然沒有發現。
　　這地方到處是沈澱物，這個手印如此清晰，顯然是不久前才印下的。是我的嗎？湊過去比了壹下，見手印中有兩只手指非常的長，是悶油瓶留下來的。
　　我先楞住，接著按手印的位置比畫了壹下，正好是掰開窗框的動作——悶油瓶在這裏掰開過窗框？
　　從這裏到我最初下來的地方有幾百米距離，他脫掉了頭盔，在沒有氧氣的情況下，怎麽可能夠行進如此長時間？難道他也成了水鬼？
　　心中的不可思議越來越甚，可想到悶油瓶，心理忽然就壹定。不是答應過要幫他的嗎？如果他變成了水鬼，大不了我死了也變成水鬼，那水鬼三人組也不會太寂寞。要不是他過去幾次救我，我早就死了，如今只是為他冒壹下險，有何不可？我的命就這麽值錢？
　　我勉強鎮定了下來，說實話，這麽說並不能讓恐懼減輕，甚至還更加害怕，渾身幾乎不受控制地顫抖，根本無法抑制，但心中的信念如此強悍，使得我及時當著這種恐懼，還是從窗戶裏遊入了後堂內。
　　壹進入，我立刻想著，這樣是不是不太禮貌？是不是得先敲個門？這樣人家興許會念在我知書達理的分上，放我壹條生路。想完隨即就抽了自己壹嘴巴子，讓自己鎮定點。
　　後堂和前堂裏的情形壹模壹樣，壹點壹點地繞過那回避，綠光沒有再亮起來。眼看幾乎要看到回避後的情形，我卻停了停，因為手抖得連探燈都快拿不住了。
　　顫抖無法抑制，燈光隨著節奏抖動，使得面前的回避看著像要倒下來，只好用另壹只手幫忙，強自邁出最後幾步。
　　那壹瞬間，全身的神經高度緊張，內心已經做好看到任何恐怖情形的準備，隨著後面的情形真正映入眼中，甚至感覺到腦子裏的血管都要崩斷了。
　　然而探燈照去，只有壹片白色的坍塌物，其他什麽都沒有。
　　我操！我有壹種被人戲弄的感覺，人在極度的緊張下，並沒有因為什麽都沒看到而立即放松，反而持續繃緊。
　　環看四周，發現整個內堂是完全封閉的，後面空空蕩蕩，應該通往後進大院的地方只有壹道大門。剛才在外頭看過，外面就是大街。
　　如果發出綠光的東西先前在這裏，現在肯定還在，壹定是躲起來了。
　　我屏息遊了過去，做出防禦的動作，望向坍塌物的下方，看看是否壓著東西，但由於太過雜亂，辨不清楚。看著看著，突然瞄到唯壹立著的東西，後堂回避後的角落裏，有壹道屏風。
　　屏風不知是用什麽材料制作的，竟然沒有腐爛，但是其中的樞紐已無法支撐，歪歪扭扭地傾斜，沒了正形。探燈照去，頭皮壹點壹點麻了起來。在屏風之後，印出壹個古怪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