識人篇四六 心之補完——母親

　　“Виргинские島，坐落於俄羅斯以北的東西伯利亞海上，坐標為北緯75度3分，東經168度4分。屬於俄羅斯領土，陸地面積有大約8500平方公裏，約合臺灣島的四分之壹。”
　　宇文松滿面微笑，拿著手中的壹份不知從哪弄來的資料，輕輕敲了壹下女兒的頭。在惹得乖丫頭又捂著頭，嘟起嘴生氣的時候，哈哈壹笑，繼續背誦著不知從哪聽來的資料——
　　“1789年被俄羅斯人土塔克斯基發現，確認為俄羅斯領土。由於地理位置實在太過極端，終年被冰雪籠罩，年氣溫不高於零下十度，又沒有什麽非常好的食物來源，也沒有什麽值得開發的地方，所以並不太適合人類居住，發現之後曾壹度被命名為‘廢棄之島’。”
　　“1917年，俄國經歷了壹系列的政治變化，最後爆發了十月革命。雖然以列寧為首的俄國工農兵在革命後終於推翻了資產階級的統治，但在此之前，仍然有不少人為此壯烈犧牲。”
　　“其中有壹支名為‘利劍’的起義軍在革命爆發前被人叛變，而遭到當時政府的血腥屠殺。‘利劍’部隊且戰且走，最後終於不敵政府軍，被迫上船前往‘廢棄之島’，希望能夠堅守住這最後壹道防線。”
　　“由於廢棄之島終年冰雪，並沒多少糧食。見此，政府軍對該島采取包圍政策。意圖消耗‘利劍’部隊的意誌，逼迫其投降，以套取更多革命部隊的信息資料。在壹次突圍中，利劍部隊的領袖中槍身亡，頓時間全部隊陷入群龍無首，瀕於崩潰的邊緣。”
　　宇文雨支著下巴，當聽到父親說到起義部隊陷入絕境之時，臉上盡顯擔憂之色。
　　“但就在此時，那名領袖的身懷六甲的妻子壹馬當先的擔當起領袖之責。那位婦女先是鼓勵所有人不要放棄，再調查全島，找到壹處捕魚地點來維持生計。等到士氣終於緩和之後，再巧計騙得政府軍上岸，利用島上的地形進行有利反擊。在雙方僵持不下之時，那位婦女誕下了壹名男嬰，可在臍帶剛剛剪下的那壹刻，她又再次前往前線指揮作戰。只不過三百多人的部隊，竟然前後共斃敵兩千余人。壹時間，政府軍不敢再次上島，盡呼島上有名女戰神，不敢越雷池半步。”
　　“這種情況壹直持續到十月革命開始，俄羅斯局內戰況壹時緊張起來。圍困‘廢棄之島’的政府軍折返本土打壓革命，才解了島上的利劍部隊壹口氣。”
　　“但，兵危是解了。那名婦女也因為傷重和疲困交加，還不等離島，就留下了孤兒命隕此島。”
　　“從此以後，為了紀念這位偉大的母親，人們不再稱呼此島為‘廢棄之島’，而換之為Виргинские島，也意為……”
　　“聖母……之島……”宇文雨似乎感悟了什麽，接著父親的話語，說了出來。
　　宇文松輕輕點了點頭，收起手中的那份手抄本，躺在椅子上悠然自得地望著“窗外”。
　　故事，是好故事。可對於父親為什麽要和自己說這個故事，宇文雨卻是壹點也不清楚。她歪著腦袋想了想，問道：“爸……妳為什麽要和我說這個故事我先不去管她……可妳能不能回答我另壹個問題？”
　　宇文松呵呵壹笑，道：“什麽事？”
　　宇文雨環視了壹眼四周，再看看自己腳下的拿包降落傘……最後，看看窗外，那壹覽無余的雲海，問了壹句——
　　“爸……為什麽……為什麽我們會突然要坐飛機去俄羅斯呢？！”
　　小丫頭的問題的確沒錯，因為現在，這對父女正坐在壹架直飛俄羅斯的航空班機之內！
　　 ※※※※
　　話說出獄後的那幾天，宇文松顯得非常興奮。經常出去跑，似乎是急著辦什麽手續。過了沒兩三天，就在八月將盡，九月即將到來之際，這位父親忽然拉著女兒坐上了飛機？！
　　而宇文雨呢，壹聽能夠坐飛機也是興奮莫名，沒去細想。由著興頭跟老爸糊裏糊塗的上了客機。可現在飛機飛到壹半了，新鮮感下去了，她才開始懷疑起來，為這次冒冒失失的路途而感到異常擔憂……
　　 ※※※※
　　宇文松哈哈壹笑，道：“傻丫頭，妳就跟著妳爸來就好了。怎麽？到現在還擔心我把自己的乖女兒賣掉嗎？”
　　宇文雨臉壹紅，拉著父親的胳膊使勁搖晃起來，嘴裏還不住的撒嬌：“爸爸……我不依，妳又取笑我……不過，我們到底去俄羅斯做什麽呀？妳還沒告訴我呢！不會……是為了去瞻仰革命烈士墓吧？”
　　宇文松露出壹個神秘的微笑，不置可否，道：“安心跟著。到時候妳自然會知道。”從此不再說話。
　　飛機無驚無險的抵達俄羅斯境內的雅庫姿克，在隨後的兩天裏，父女兩人又是坐火車又是做車。必要時還不得不坐雪橇。盡管此時仍然是九月，但漫天都是雪花飛舞，寒冷的剛煮好的熱可可不到三十秒立刻凍成壹碗冷湯，冰封之國果然名不虛傳。
　　三天後，宇文父女坐上了壹艘渡船……壹艘，前往Виргинские島的渡船……
　　隨著壹聲汽笛長鳴，唯壹的渡船在送下今天的唯壹壹批客人之後，靜悄悄的折返而去。宇文雨望著那漸漸消失於濃霧中的輪渡，再看看四周白茫茫的雪景，不由得緊了緊身上的雪衣，拉住父親的臂膀，滿面憂色，眼神不由得害怕起來。
　　靜……孤獨而冰封的島嶼上，除了靜之外，再也找不到任何的聲音……風雪已經停了，但四周也同時變得靜悄悄……沒有鳥鳴，沒有獸嚎！更何論人聲……在這由白雪所組成的世界裏，唯壹留下的……就只有這宛如時間停頓壹般的寧靜……
　　“咯吱……”
　　宇文雨被這大自然的肅穆所懾服，不由自主的退了壹步。可沒想到，自己的這壹腳竟然會陷進積雪，陷的這麽……深？
　　“爸爸……”
　　輕輕的壹聲呼喚，只是無心之意。可就是這壹聲輕呼，四周竟然回蕩起如此多的回聲？！
　　“……爸爸……爸爸……爸爸……爸爸……”
　　宇文雨吃了壹驚，不由得又退了壹步……
　　宇文松笑了笑，擡頭望了望天空，內心不由得犯了個嘀咕：“奇怪了，我打聽到的消息不是說這裏終年落雪不斷的嗎？昨天聽天氣預報也沒錯，怎麽今天反而停了？”
　　宇文松想了想，不由得笑了起來：“算了，停了更好，省的麻煩。”
　　此時，宇文雨已經被四周的寂靜嚇得有些怕了。壹個腳步沒踩穩，撲通壹聲仰天摔在雪地之上。這壹摔，是把她徹底給摔怕了。
　　“爸爸！好恐怖！這裏……這裏到底是什麽地方啊？！我……我們快點回去好不好？好不好？！”
　　對著這個沒事自己嚇自己的丫頭，宇文松只能無奈的笑笑。如果這種怕天怕地的樣子被那些“R曖n迷”看到，真不知會作何感想。
　　這位父親彎下腰，將自己的女兒橫抱起來。宇文雨真的是嚇得連眼淚都快出來了，死死摟著父親的脖子，緊閉著眼，渾身都不由得顫抖起來。
　　將女兒放下後，宇文松幫她拍去身上的白雪，道：“好了，時候不早了，我們快點走吧。”說著，已經當先壹步邁了出去。那丫頭真的是嚇壞了，死死抓著父親的胳膊，壹步也不敢放松地跟了上去。似乎真的很怕和父親失散，壹個人迷失在這麽“恐怖”的地方……
　　走出不到三十分鐘，壹個小小的村莊出現在父女二人眼前。盡管只有十幾棟房屋，但盡皆年代久遠。看起來“廢棄之島”的名稱，早已是名不副實了。
　　五六名俄羅斯人正在屋外幹著活，見到有兩位中國人到來，似乎都很詫異。說實話，宇文雨心中的詫異也不比這些人差，可能疑問反而比他們更多壹點。不過宇文松卻是毫不在乎的和那些人笑笑，揮了揮手，向村莊盡頭壹間倚著壹座冰壁建造的小屋走去。
　　宇文松敲了敲門，用中文說道：“有人嗎？我是從中國來的宇文松，前幾天曾經聯系過的……哦，對了……”宇文松回頭瞥了壹眼女兒，笑笑，繼續朗聲道，“今天我還帶了我女兒來。”
　　門慢悠悠的開了，可當看清門內之人的時候，宇文雨不由得又嚇了壹跳！
　　開門的是壹位約莫五十歲左右的老婦人，雖然她的神情略顯憔悴，但從臉型來看，年輕時必定也是壹位絕世的大美人。而更讓人驚訝的是……這位老婦人的五官長相……赫然是壹名黑發黑眼的中國人！
　　那名老婦人瞥了壹眼宇文松，隨後把目光轉向壹旁的小雨。她臉上的神色微微壹變，但立刻又恢復正常。點了點頭，說了壹聲：“進來吧……”
　　宇文松沒有任何遲疑，壹腳踏了進去。小雨害怕，也緊跟著走進。
　　小屋內的裝飾非常簡單，除了最基本的生活用具之外幾乎沒有任何多余的東西。唯壹算得上是現代化的東西大概就是墻角的壹座衛星電話了吧？可即使如此，那座衛星電話也已顯得非常老舊，破爛不堪。很讓人懷疑到底還能不能再次使用。
　　就在宇文雨為屋內的簡陋擺設驚訝之時，只聽壹聲輕響，那位老婦人將門重新關上。響聲雖然不大，但還是讓小丫頭驚了壹下。
　　“啊！爸爸……”
　　宇文雨壹慌，立刻縮在父親身後。神情恐懼地望著那位老婦人。可那位老婦人好像什麽都沒看到似的，走到小屋壹旁。
　　那裏掛著壹塊幾乎有人壹條手臂般粗細的厚重地毯，老婦人將地毯掀開，壹股懾人的寒氣立刻從內飛散出來……
　　原來這間屋子依冰壁而建，正是為了掩蓋這個幾乎只容壹人通過的冰窟嗎？
　　冰窟中透出點點光火，似乎有光源在裏面。那位老婦人從壹旁的衣架上取下兩件特別厚重的皮衣，遞給宇文父女。隨後自己也取了壹件，披上，當先壹步向冰窟內走去。
　　“走這裏。”
　　宇文雨捧著手中的皮衣，望著那忽明忽暗的洞窟，心下早已打起了退堂鼓。壹旁的宇文松似乎察覺了女兒的擔憂，笑了笑，親自幫小雨披上皮衣，紮好領口，笑道：“好了。來，丫頭，跟著進來吧，不會有事的。”
　　少女還是有些猶豫，不過父親的微笑卻在剎那間化解了她心中的最後壹絲疑惑。恐懼，也在那雙溫暖的雙手呵護下，變得如此的微不足道！少女想了想，對父親獻上壹個無比信任的笑容……
　　這個冰窟並非人工雕琢，更像是天然生成的。開口雖然很窄，但越是往裏，反而越是空曠。冰窟裏沒有燈光，但兩旁的冰壁上卻不斷的反射著光線。也不知這些光線到底是從哪裏進來，竟將這個不見日光的地方照的亮如白晝！這，也許只能暗嘆大自然的神奇造化了。
　　原本緊摟著父親胳膊，小心翼翼行走的少女，沒過多久就被洞內巧奪天工的美景所折服。在盡情的欣賞之下，對這個冰窟的恐懼感也不由得消散無形。
　　宇文松見女兒不斷環視著四周的雪景，微微壹笑，對前方的那位老婦人說道：“對了老婆婆，我雖然弄清楚了很多事，但還是有壹件事不太清楚。您到底是誰？怎麽會住在這裏？”
　　老婦人沒有回頭，甚至連腳步都沒有放慢半點。她繞過壹根如同水晶般晶瑩剔透的冰柱，喃喃道：“我是誰，和妳來此的目的很有關系嗎？妳只要知道……我只是壹個微不足道……連名字都不需要知道的看門人……就夠了……”
　　宇文松聳聳肩，知道再問也問不出什麽，幹脆壹聲不響的緊跟老婦人，向目的地走去。同時陪著女兒，盡情欣賞四周這難得壹見的美景。
　　約莫走了十多分鐘之後，這條冰之隧道終於到達了盡頭。壹出隧道，壹個無比空曠、幾乎有半個足球場般大小的空地躍然眼前！
　　“這裏……簡直太美了！”
　　美，壯麗！如今，也只有這兩個詞能夠形容此地的雪景！晶瑩剔透的冰壁如同鏡子壹般光滑，柔和的光芒在這裏形成了壹種妙不可言的樂章！乍看之下，景色好像很簡單。但每當妳跨出壹步，四周的景色就會在剎那間發生變換！那些光線宛如活了壹般，在妳下壹步跨出之前，便已編制出另壹條美的讓人窒息的樂章！
　　淡妝素裹，不食人間煙火。巧笑嫣然，閱不盡的人間仙境！
　　就在小雨還在為那光與影的景色陶醉之時，宇文松卻已經先壹步的發現了此行的目標。他輕輕拍了拍女兒的肩膀，伸出手指向洞窟的中央……
　　宇文雨回過頭來……在這壹刻，她的目光再也無法離開那裏壹步！因為，她看到了壹件最令她詫異震撼的景色——
　　洞窟中央，矗立著壹座高達十米，約莫十人合抱的巨大冰柱。壹位約莫十六七歲，與小雨相貌驚人相似的少女，正合著雙眼，封在那冰柱之中……
　　她的神態是如此的安詳，嘴角的那絲笑是如此的寧靜……那身得體的夏裝與這冰雪之地形成了壹種難以言喻的完美組合，白裏透紅的肌膚更散發著迷人的光彩，顯得生氣勃勃！看起來，她似乎仍然活著，仍然有呼吸！她只是在沈睡……上天只不過是將她的時間永遠停住，將她最美麗的壹刻……永遠留存在這個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