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壹旁的春桃則是早已笑彎了腰，指著她對小姐說：「小姐，妳看她成了叩頭蟲了。」伯虎依了小姐的好意，站起身來環顧這小姐的香閨，不由得暗暗驚異，這那像什麽千金小姐的香閨，竟似壹所瀟灑才子的書齋，架上琴、棋、書、畫，壁間笙、簫、管、樂，窗明幾凈，湘簾繡榻，爐煙裊裊，左邊幾上兩盆綠菊，右邊靠窗花梨木桌上是文房四寶，圖書整齊的堆了壹疊，桌兒邊掛了壹幅二尺長方的小立軸，上面工筆繪著樓臺山水，下邊落款乃是唐寅。對於自己的真跡怎會不認得，暗想這又奇了，怎的在小姐房裏也有我的畫作，這畫兒反倒搶先我壹步進了香閨陪伴玉人，真是福份比我還大呢！

　　伯虎正在那兒呆想，昭容小姐忽然開始嬌聲對他問長問短，見伯虎這個女妝真是眉清目秀，雖是胸前平平，卻也無傷大雅，在整個府裏要算他第壹了，只可惜了壹雙大腳，就是美中不足，便問他說：「秋月，妳會刺繡女紅麽？」伯虎搖搖頭說：「不會。」春桃在壹旁接下：「那麽妳這人是沒什麽用了。」伯虎搶著說：「這可要怪我媽媽太過鍾愛害的，奴家經不後痛就不纏足，愛讀書就讓我到隔壁人家去聽了幾年學，後來又投拜了壹位名師學那丹青，就是琴、棋也能略知壹二，因此女紅就放在壹邊，如今追悔也來不及了。」伯虎這幾句話，壹則要為那七寸天足的找藉口，二則藉此賣弄才情，果然昭容壹聽她讀過書，而且是位全才，自己正恨獨自壹人深閨寂寞，無人唱和詩文，如今豈不是來了壹位閨中良伴嗎。

　　壹聽之下卻也想考壹考他的文才，便對他說：「我這裏有個上聯—日移竹影像棋局，妳給我對上好嗎？」唐寅隨即壹口答道：「風送花香到畫屏。」昭容壹聽，果然是有文才的。

　　於是笑逐顏開的望著唐寅問道：「秋月妳果然還懂得畫嗎？妳說那名師，卻又是誰呢？」唐寅故意將雙眉壹皺，作出壹副愧欠的態度說：「小姐，說來慚愧，婢子雖然投拜名師，可惜天資不佳，畫的不好，說出來有辱師尊名聲，我那師傅正是今年新科解元江南才子姑蘇唐寅唐公子，小姐這兒還掛了他的畫呢！」昭容失聲訝道：「啊呀！就是那位吳門才子唐解元嗎？他的名氣可說是如雷貫耳了，不要說我知道，提起他的名字這大江南北是那人不知、誰人不曉，他的畫可稱得是希世至寶，不過聽說他是惜墨如金，又怎會教妳繪畫呢？」唐寅先放些風聲，聽到這話心裏暗暗叫好，對於自己如此推崇，那麽想要上她就好辦多了，於是依舊放著那慚愧的態度答道：「婢子與唐解元沾些舊親，住在鄰近，他見婢子還算聰慧，壹點就通，因此肯教。」昭容小姐滿臉羨慕之色說道：「妳的機緣真好，既然如此，妳倒瞧瞧這幅山水，可是唐解元的真跡？」唐寅故意做個樣子多看了幾眼，嘴中壹連串喝采道：「好壹幅壹筆山水，倒是我師傅的筆跡，卻不知小姐從那兒得來此珍品？」昭容小姐道：「這是父執輩長者所贈，我見它工藝非凡，要求父親給我掛在房中，壹則可以朝夕欣賞，二則用來臨摩。既然妳是唐解元的弟子，名師出高徒，也請妳繪上壹幅給我看可好？」說著便命春桃端正畫具，伯虎正欲賣弄文才，於是振作精神，立刻繪成壹幅鴛鴦戲水圖好求個好采頭，雖則著墨不多，然而精神奕奕，果然具有名家的神韻，昭容小姐不由得驚喜交集，對著那幅畫壹看再看，嘆羨好壹會兒，接著又試他的棋、琴、書法，當然伯虎是樣樣俱能，件件精通，讓昭容小姐是心服口，五體投地，差壹點就要拜他為師。

　　看到昭容小姐如此興奮，壹旁的春桃也是萬分欣喜，此時天色已晚，昭容小姐便帶著二人下樓，同到老夫人房中陪著共進晚餐，飯後母女倆又閑談了壹陣，小姐方始帶著春桃秋月回到繡房，吩咐春桃泡了壹壺香茗，與秋月談論了壹會兒詩文，方去就寢。

　　這壹夜伯虎就睡在春桃房裏，依小姐的吩咐與春桃同床而睡。伯虎以昭容小姐為主要目標，若是能先讓小姐上手，那麽侍婢也就是大餐後的甜點自然就吃到了，因此不欲在侍婢身上節外生枝，在臨睡之前，自然步步小心，刻刻留神，也不曾被春桃看出破綻。他們倆是分兩頭睡的，伯虎推說自幼不慣脫衣睡，否則就要傷風感冒，因此就連著夾褲向被裏壹鉆，曲背弓身的像只龍蝦的向裏而睡。

　　不想他自幼壹向安樂享福慣的，沒多久就昏昏睡去，去做那春夢去了。唐寅進入陸府中，到了小姐閨房時就壹直運著那縮陽為陰的玄功，待他進入睡夢中那玄功就收了，壹個翻身仰天躺著，昂昂然怒馬騰空，那處女風向雞就又在那兒搖擺不定了，壹會兒指著身邊的春桃，壹會兒指著繡房中的小姐，仿佛在被子裏藏了只巨蟒極不安份。

　　春桃好壹陣子獨睡慣了，如今臥榻邊有人鼻息呼呼的鼾睡，自是睡得不安穩，接近三更時分，更是覺得怎麽身上的被子像被壹扯壹扯的，遂驚醒起來，伸手在被窩裏探著，到底是什麽東西那麽不安份，誰知不探則已，壹探之下就抓到伯虎那壹個搖擺不定的大把柄了。這身旁睡著的秋月，居然是個男子，不由得將她嚇得三魂升天、七魄出世，壹顆芳心突突亂跳，幾乎就要大聲驚呼起來。

　　她到底也是個聰明伶俐的人，想這男子居然如此大膽，喬裝改扮混入陸府香閨，如果鬧出事來罪名不小。然而日間見他如此貌美，文才又是那麽的好，不去上進求那功名卻男扮女裝混入閨閣，這到底有何用意，倒應問個分明。

　　忙掀開被角，披上衣服，摸到桌子邊點燃了燈火，然後站在床前隔著被窩將伯虎推醒，板著壹張俏臉，正準備向他問話。伯虎正在春夢中與小姐卿卿我我，不想被人推醒壞了好夢，睜眼正待發作罵人時，卻看到春桃怒容滿面、雙眉倒豎的瞪著他，兩道目光猶如閃電似的射向自己，仿佛與自己有什麽深仇宿怨似的，不禁嚇得個睡意全消。

　　看到春桃這副模樣，伯虎心裏已是明明白白，必然是自己胯下怪物作崇，讓她發現了秘密，趕緊放下身段，從被窩裏壹躍而起，口裏連稱姐姐救命，彎著身子雙膝著地，不由自主的跪倒在床邊，打躬作揖個不停。這壹招倒慌得春桃連忙將嬌軀閃向壹旁，見到壹個男子這般行狀，是又好氣、又好笑，壹腔怒氣先消了大半，退後半步舉起纖纖玉手，用食指虛指著唐寅，嬌喘籲籲的低聲喝問：「妳是何人，敢這樣大膽，冒充女子混入繡閣，這該當何罪？」唐寅壹聽到她放低聲音喝問，胸中壹塊大石倒是放下壹半，忙將自己是蘇州來此的唐伯虎，前日在廟前見到姐姐和妳家小姐都是沈魚落雁的絕世姿容，壹時心神恍惚把持不定，因此才男扮女裝假意賣給陸府，想藉此親近妳家小姐，但求姐姐監憐我的壹番苦心，幫助小生，將來果然能和妳家小姐共結連理，小生絕不相負，壹定將姐姐收入房，與妳終生斯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