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4章 夜幕降下來了

　　大家都進了小芳的病房，小芳的病房裏，只有壹張病床，沒有其他的產婦，大家圍著小芳噓寒問暖的，過了壹會，護士抱著嬰兒進來，這個時候，嬰兒已經沐浴幹凈，穿好了衣服，然後再包在繈褓裏，護士把嬰兒放到了小芳的枕邊，張晨問：
　　“我現在可以抱了吧？”
　　護士朝他笑笑：“可以了。”
　　張晨還沒有來得及抱到手裏，他媽媽已經抱了起來，小芳叫道：“給我看看。”
　　張晨媽媽把嬰兒朝向了小芳，給她看，小芳看到了壹張閉著眼睛，滿臉皺皺巴巴，嘴巴緊閉而塌陷的臉，嚇了壹跳，她哭喪著臉說：
　　“這麽醜，我生了壹個什麽呀？”
　　“剛出生的小孩子都這樣的，壹兩天，長開就好了，我們西西是很漂亮的。”
　　張晨媽媽抱著張向西說，小芳媽媽打了壹下小芳，罵她：“妳生下來的時候，也是這樣的。”
　　小芳嘻嘻笑著。
　　張向西在大家手裏傳了壹圈，她終於睜開眼睛，看著這陌生的世界和陌生的人，這小家夥膽子很大，沒有哭，她被逗了壹圈，誇了壹圈，向南說，看到沒有，我們西西，剛生下來就開始思考人生了。
　　大家都笑了起來，這小家夥，居然也跟著笑了起來，其實只是看起來像笑，徐巧芯馬上說，看到沒有，她笑起來的時候真像小芳，多漂亮？
　　張晨笑罵道：“妳真會說話。”
　　張晨媽媽馬上瞪了他壹眼，罵道：“那當然，巧芯就是比妳靈光！”
　　張晨懶得和他媽媽計較，他和譚淑珍說，妳帶大家去吃年夜飯吧，我在這裏。
　　譚淑珍說好，招呼大家壹起去。
　　小芳媽媽和張晨說：“我在這裏，妳去吧。”
　　張晨搖了搖頭：“我現在還不想吃，妳們去吧。”
　　劉立桿媽媽說，我們走，讓他們壹家三口說說話，讓小孩子，好好認認她爸爸媽媽。
　　大家壹聽，這才走了出去。
　　不僅病房裏突然安靜下來，小芳感覺，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下來，小芳和張晨說，我想坐起來。
　　張晨壹只手抱著張向西，壹只手搖著病床的搖把，讓小芳坐了起來。
　　“給我抱抱。”小芳說。
　　張晨把張向西遞給了小芳，小芳抱住了她，張晨在床前坐了下來。
　　小芳盯著懷裏的張向西看著，張向西也看著她，嘴巴匝著，小芳微微笑著，和張晨說：“我們的女兒，還是很漂亮的，對嗎？”
　　“那當然。”張晨說，“妳辛苦了。”
　　小芳搖了搖頭，她突然哽咽了起來：“我好想抱去給我姐看看，前面在手術室，躺在那裏，我想著的都是我姐。”
　　張晨說：“放心吧，我會告訴妳姐的。”
　　“我來告訴她。”小芳說，“妳幫我把電話拿過來。”
　　張晨從小芳的包裏，拿出了小芳的手機，遞給小芳，小芳打開電話裏的通訊錄，找到了小昭的電話號碼，小芳擡起頭，看著張晨，有些羞澀地說：
　　“親愛的，妳出去壹會，好嗎？我要和我姐說說悄悄話。”
　　張晨點點頭，站起來走了出去，把門帶上。
　　走到了門外，張晨也不敢走遠，他靠著門框站著，扭頭透過門上面的玻璃朝裏面看看，看到小芳抱著張向西，電話放在張向西的繈褓上面，小芳的嘴唇嚅動著。
　　張晨聽不到小芳在說什麽，雖然走廊裏靜悄悄的，張晨也不知道小芳看著那個電話號碼，有沒有按下去，他心裏知道，就是按下去，電話裏也會傳來均勻的“嘟嘟”的聲響。
　　這個電話，永遠都是通的，壹頭插著電源，不會有沒電的時候，更不會有“用戶無法接通……”的聲音從電話裏傳出來。
　　趙晶晶那裏，每個月都壹直托收著這個號碼的話費。
　　整個病區都靜悄悄的，張晨扭頭看看，走廊頭上的窗外，夜幕已經降下來了。
　　……
　　夜幕已經降下來了，水面上倒映著壹盞壹盞的燈火，就像是壹粒壹粒的扣子，和船屋的燈火形成了壹排雙排扣，把山水之間扣在了壹起。
　　今年的除夕，劉立桿和雯雯倩倩，三個人是在水庫邊上的這個露臺上吃的年夜飯。
　　葡萄葉子雕零之後，天氣也冷了下來，劉立桿在這個露臺上，罩了壹個玻璃的頂棚，把這裏就變成了陽光房。
　　今天除夕，但他們的船屋住滿客人，原來有這麽多的人，是喜歡離開自己周圍的人，住到這山水之間，靜靜地過完壹年最後的日子。
　　不僅是船屋已經訂滿，賓館也賣出去了三分之壹的房間，魚味館的年夜飯，更是滿座，很多人拖家攜口，開著車到這裏來吃年夜飯，然後在堤壩上放煙火，壹粒壹粒火星竄上天，炸開來的時候，把四周的群山都照亮了。
　　永州和郴州城裏，現在已經不讓燃放煙花和爆竹了。
　　三個人在露臺上，壹邊喝酒吃菜，壹邊看著外面的水庫和壹朵壹朵燦爛開來的煙花。
　　劉立桿站起來，走到露臺邊上，伸手打開了壹扇窗戶，壹股淩厲的寒氣從外面鉆了進來，倩倩罵道：
　　“要死，快點關上，冷死了！”
　　劉立桿把窗戶“砰”地關上，他說：“我去發電車間看看。”
　　劉立桿走了出去，雯雯和倩倩沒有理他，由他去了，等到他走下樓去，雯雯站起來走回房間，拿了壹臺筆記本電腦出來，放在桌上，倩倩說：
　　“還早，還有十分鐘。”
　　身後的客廳裏，打開的電視機裏傳出的聲音告訴她們，春晚已經開始了，不過，她們不想進去看春晚，雯雯點開了“繁花”網站，網站裏，今晚八點半，那兩個和她們同名的死逼，雯雯和倩倩，今晚將聯合直播賣東西，據說折扣驚人。
　　這兩個死逼太好玩了，雖然這裏的信號不是很強，直播的畫面，不時就會有馬賽克，有時還有點卡，不過她們，還是喜歡看這兩個死逼，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和她們同名的緣故，她們看著她們，感覺有些親切。
　　因為要看“倩倩直播間”裏的雯雯和倩倩合體直播，雯雯和倩倩，她們也巴不得劉立桿不要在身邊，因為她們在瀏覽“倩倩直播間”以前的節目時，意外地發現了她們熟悉的張晨哥哥，出現在了“倩倩直播間”裏。
　　雖然張晨現在是名人，名人嘛，誰請他，他出現在哪裏都不奇怪，但雯雯和倩倩，還是沒有把這事告訴劉立桿，她們心裏，隱隱地覺得，就是不該讓劉立桿和外面發生什麽聯系，她們不想他走。
　　雖然很多時候，她們感覺到他的心是遊離了，感覺到他總有壹天會離開這裏，但至少不是現在。
　　劉立桿乘坐自動扶梯，到了堤壩的腳上，下面的停車場裏，停著不少的汽車，借助著停車場微弱的燈光，劉立桿看到這些車，天南海北都有，他在其中，看到了壹輛浙A牌照的車，劉立桿怔了壹怔，差壹點就流下眼淚。
　　這他媽的，可是杭城的車，劉立桿想不起來，自己有多長時間，沒有見過杭城牌照的汽車了，杭城什麽人，居然會知道這個地方，還在這樣的日子裏，跑到了這個山溝溝裏面來，這讓劉立桿感覺有些不可思議。
　　劉立桿搖了搖頭，他繼續朝前走著。
　　發電車間的門關著，但窗戶裏的燈還亮著，因為在安裝新的水輪發電機，發電車間停工已經兩個多月，但每天都有人在這裏值班，今晚這樣的日子，當然更不會斷人。
　　劉立桿推門進去，裏面的空調沒開，和外面壹樣冷，聽到有人進來，值班的那人擡起了頭，劉立桿問道：
　　“怎麽是妳？”
　　他看到偌大的發電車間裏，壹個人坐在壹只電爐前面，電爐上壹只搪瓷罐子，咕嘟咕嘟冒著熱氣，吳仁貴坐在電爐前面，壹只手端著壹只茶缸，壹只手裏拿著壹雙筷子，在喝著酒。
　　身後的車間裏，是東壹堆西壹堆碼放整齊的機器，連外面的木頭包裝箱都還沒有拆。
　　劉立桿走近後，吳仁貴和他說，他是來替工人值班的，他放工人回去吃年夜飯了。
　　“妳不用吃？”劉立桿問。
　　吳仁貴用筷子敲敲電爐上的搪瓷罐子：“我不是已經在吃了？”
　　“妳老婆呢？”
　　“她帶著小孩，回縣城她爸媽家去過年了。”吳仁貴問，“要不要來點？”
　　劉立桿說好。
　　吳仁貴站起來，給劉立桿找來了壹只杯子和壹雙筷子，拿起了地上的壹只塑料桶，裏面是他從家裏帶來的米酒，給劉立桿斟滿，劉立桿喝了壹口，叫道：
　　“酒不錯。”
　　拿起筷子，伸到鍋裏撩了撩，鍋子裏除了燉爛的青菜，只有豆腐，劉立桿罵道：“這就是妳的年夜飯？”
　　“對啊。”吳仁貴說。
　　“妳他媽的，讓上面給妳送幾個菜都不知道，妳這個副總怎麽當的？”劉立桿罵。
　　吳仁貴笑著：“我又不喜歡吃其他的。”
　　“怪不得面黃肌瘦，像個壹九四九年前人士。”劉立桿說，“就這青菜豆腐，妳都好意思請我喝酒？”
　　“愛喝不喝，妳可以不喝。”吳仁貴說。
　　“要喝，酒是好酒，不喝可惜。”
　　劉立桿說著拿起手機，打去了上面魚味館，和他們說，幫我送壹盆魚下來，對對，下面，發電車間，對了，還有什麽鹵菜，給我帶兩個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