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0章 再說拍賣

　　吳朝暉問趙欣：“趙館長，那妳說的，妳們拍下了壹幅畫，實際又沒有付出那麽多，又是怎麽回事？”
　　“那就是反著來。”趙欣和吳朝暉說，“比如壹場拍賣會，有哪件作品，我們是誌在必得，壹定要拍下來的，我們也會去找拍賣公司和賣家，先簽訂壹個保底價的擔保協議，承諾我們會以比如五百萬的價格買下這畫。
　　“壹般來說，我們看中的作品，也肯定會有其他很多人看中，但賣家和拍賣公司，需要我們舉牌，因為我們壹舉牌，其他買家看到了，連‘河畔油畫館’都舉了，那就錯不了，會跟著舉，把價格擡上去，所以賣家和拍賣公司，都喜歡和我們簽協議，先買個心安嘛。
　　“實際拍賣的過程中，我們參與了競拍，如果價格超過了我們的預期，我們就放棄，等著分錢，要是在我們可以接受的範圍，我們拍下，最後這幅作品，比如我們是以八百萬買下的，那麽實際上，我們不需要付八百萬，只要付六百五十萬就夠了。
　　“還有那壹百五十萬，在簽擔保協議的時候就約定了，我們要是以超過擔保價格，競拍到該作品，超出擔保價的部分，賣家需要給我們百分之五十的所謂融資費，這樣，壹百五十萬就省下來了。
　　“壹幅作品，經過了拍賣會，就好像是壹個人打開了壹扇大門，進入了公眾視線壹樣，妳的路徑圖大家都看得到，這幅作品，如果我們館裏想繼續收藏，那就收藏，如果不想繼續收藏，我們轉手賣出去的話，這個時候，壹般起拍價就會高於我們上壹次的購買價。
　　“也就是說，我上次公開的記錄不是八百萬買的嘛，這次，起拍價就是九百萬，不然也沒有人會賣，對不對？但沒有人知道，我們其實是六百五十萬買的，我以底價賣出去，都賺大了。”
　　劉蕓聽著也來了興趣，她說：“沒想到啊，像妳們這種美術館，我還以為是文藝單位，應該很單純，遠離了銅臭味，沒想到也和奸商壹樣。”
　　趙欣笑道：“我們幾十口人也要吃飯啊，和妳們做投行的當然不能相比，妳們多高大上。”
　　“錯，我們做投行業務的，才不會高大上，而是最低賤最世俗的行業，說高大上的，那是外人的誤解，要是有做投行的，覺得自己高大上，那他就是騙子無疑，我們最多也就是衣著光鮮。”小芳插進來說。
　　“哎呦，小芳，妳這是怎麽了，這麽瞧不起自己了？”劉立桿叫道。
　　“本來就是。”小芳說，“我們是用錢生錢，天天和錢打交道的，錢是什麽，放在妳面前，妳看著印刷很精美，拿在手裏甩了甩，還刮刮響，但和錢粘結在壹起的，有什麽好詞嗎？為了錢，什麽殺戮、欺騙、強取豪奪、投機鉆營、蠅營狗茍、見利忘義、兩面三刀等等。
　　“和錢與生俱來的，是不是都是這些？
　　“當然，比如工薪，比如勞動所得，這些也和錢沾邊，但是，老實說，是不是妳都會覺得，這個錢不怎麽好看，是窮逼的代名詞？工薪和勞動所得，那不是傻瓜才幹的事嗎？被人瞧不起，相反，那些壹夜暴富的土豪，才會萬眾追捧，誰也不會去管這壹夜暴富後面是什麽。
　　“說回到投行本身，我們天天想的，就是怎麽賺錢，為了賺錢，可以不擇手段，兄弟可以反目，老鄉背後可以插刀，今天還和妳稱兄道弟，明天，只要妳沒有達成目標，對不起，我也必須把妳掃地出門，妳們說有多高大上？可以說這是最無情的行業。
　　“不冷酷的人做不了投行，放不下身段的，更幹不了投行，妳要是只會坐寫字樓，妳基本是在自殺，我要投資壹個農業項目，我不要和農民壹樣去田頭？要是投資壹個城市改造項目，我不要去鉆下水道？去看化糞池？
　　“只是，國內這幾年大家的目光都盯著互聯網和房地產，投行也紮堆在互聯網和房地產，這才讓人覺得投行是很高大上的，但其實，這不是投行的本質。
　　“別看今天跳得歡，再來壹次互聯網泡沫危機，壹大撥的投行會跟著倒黴，包括投房地產的那些，每壹個房產大鱷倒了，後面都是壹串的投行血本無歸。”
　　“我去，小芳，妳這是在自我懺悔？”劉立桿問。
　　“不是自我懺悔，小芳說的沒錯，其實投行之路，還就是壹條血腥之路，妳們只看到賺錢的，沒看到跳樓的，像雷曼兄弟那樣的，規模做到那麽大，照樣會倒，金融危機那個時候，華爾街壹個晚上死了多少投行？前壹天，那些人還是天之驕子，後壹天，就要露宿街頭了。”
　　劉蕓說著看了看張晨和劉立桿，和他們說：“就是我，還不是壹樣，不是差點就不能現在和妳們壹起坐在這裏？”
　　大家都知道劉蕓說的是什麽，知道她遭遇的那個坎，要不是朋友們大家幫忙，劉蕓可能那個時候就去坐牢了。
　　“謝謝妳，張晨，猴後面都和我說了。”
　　隔了這麽多年，劉蕓終於說出了這壹聲的謝謝，那個時候，為了劉蕓，張晨緊急跑去了北京。
　　張晨搖了搖頭，趕緊把話題岔開，他說：
　　“還是說拍賣吧，現在這個拍賣行業，也是藏汙納垢，通過拍賣，洗錢的，行賄受賄的，轉移資產的，貪汙的，也是應有盡有，花樣百出。”
　　“我喜歡聽這個，張總妳說說。”吳朝暉說。
　　“妳是想行賄還是受賄？”張晨問吳朝暉。
　　吳朝暉說：“還是行賄吧，我們這種人，有鬼的賄可以受，最多也就吃人家壹根香煙。”
　　“那簡單，拍賣市場，是不管拍品真假的，妳就是花了壹個億，拍到贗品也很正常，妳要行賄，讓那個家夥花幾百塊錢，去買壹張假畫，讓家屬送拍賣市場去，然後妳五百萬壹千萬地去拍下來，錢就送出去了。
　　“這是最簡單的，再增加壹點技術含量，可以妳去買壹幅真跡，然後找壹家小拍賣公司，搞壹個鬼都不知道的拍賣會，五百萬買來的畫，妳五千塊在那裏拍給他，過幾個月，他把這畫送去大的拍賣公司，要是有人高價拍走，他賺到錢了，沒人拍，妳去拍走，錢也到他口袋。
　　“拍賣市場，買家和賣家都可以是匿名的，也可以委托，這樣，壹切都做得神不知鬼不覺，萬壹出事了，查起來，他也可以說是自己眼光好，在拍賣市場撿了個漏。”
　　張晨說著，吳朝暉不停地點頭，他說：“看起來還真比直接送錢來的厲害，貪汙呢，貪汙怎麽貪？”
　　“貪汙也很簡單啊，妳要是某個單位有實權的，可以比如和桿子串通好，他拿壹幅作品去拍賣市場，妳去高價拍下來，這錢妳們私下分掉就可以了，現在有家銀行就在這麽做，明明那畫家是個二流，但他的畫就是拍出了幾千萬，前後幾年，都是被同壹家銀行拍走。
　　“這裏面要是沒有貓膩，沒有貪汙我肯定不信。”張晨說，“還有用藝術品洗錢的，這個就要有點鑒別能力了，買到贗品可不行，妳在北京或上海的拍賣公司買下來，送到香港的拍賣公司去賣，賣掉之後，錢等於就轉出去了，操作得好，不僅不會有損失，還能賺壹筆。
　　“前面趙欣說過了，藝術品壹般來說，拍賣壹次就會增值壹次，妳在上海五千萬買的，到香港賣六千萬很正常。”
　　“還有沒有？還有沒有什麽貓膩？”吳朝暉問。
　　“多啊。”張晨笑道，“吳朝暉，妳是不是想吃這門飯了？”
　　“不是，我就了解了解。”吳朝暉說。
　　“好吧，比如還有，單位裏花兩千萬，去買壹幅作品，掛在單位的會議室裏，這個在賬面可以登記為固定資產，固定資產是可以折舊的，壹年折舊百分之十，過十年，這幅作品，在賬面上就沒有價值了，妳可以花壹塊錢買回家，但它的實際價值還在。
　　“兩千萬實際不僅壹分錢沒有少，大概率還增值了，妳花壹塊錢買走，賬就做平了。
　　“妳是私營企業，也不能說把兩千萬從賬面上就隨隨便便拿走吧，這樣就可以，而且妳還壹方面偷逃了稅款，另壹方面，實際妳的財富，又增加了兩千萬以上，如果妳是國有企業的當家人，這裏面的小九九，妳懂了吧？”
　　“懂了懂了，這裏面還真的都是坑。”吳朝暉說，“也都是竅門，就看怎麽玩。”
　　服務員過來，催他們可以登機了，大家站起來，出了貴賓休息室，走向登機口。
　　在飛機上，譚淑珍放倒座椅，正準備睡覺，和他們隔了壹條通道，坐在後排的小芳走了過來，和譚淑珍說：
　　“淑珍姐，我們換個位子，他找妳。”
　　譚淑珍扭頭看看，看到張晨正朝她招手，譚淑珍站起來走過去，在小芳的位子上坐下來。
　　“什麽事？”譚淑珍問。
　　“我剛剛看著這個屏幕想到了，播客小鎮的廣場，應該怎麽處理了。”張晨指了指面前的小屏幕說。
　　“怎麽處理？”譚淑珍問。
　　“可以在四周架起投影機，往廣場上投放影像。”張晨說。
　　“投放影像？”譚淑珍納悶了，“那會清晰嗎？”
　　“用高流明的投影機可以，而且，也不需要很清晰，能把氣氛渲染出來就可以，比如夏天，可以在廣場上打出漫天的大雪，或者是滿天的花瓣和樹葉，紛紛落下來的畫面，像我們在舞臺幕布上打出來那樣，只不過是打到了地上。”張晨說。
　　“不錯，這個可以。”譚淑珍壹下子就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