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第五章
　　天大亮，尹東星就被家丁請到正廳去，因王爺府有壹樁重要的生意交辦。他目光眷戀著床上裸裎的玉體，卻又不得不去處裏這事，他低頭在昏睡的阮醉雪耳邊說了壹些話，便穿好衣衫到前廳去。
　　阮醉雪已經醒了，只是不願與他再交談壹句，便裝睡。
　　待尹東星離去，她艱難的撐起身子，低首壹看，自己身上布滿大大小小的紫色痕跡，雪白肌膚紅痕處處。
　　昨夜的激情，她的略有印象－－就算她沒印象，自己身上白色的液體及滿床的歡愛味道也會提醒她昨晚尹東星的獸行。
　　他居然強要了她！
　　不顧她的意願，強占了她的身，她覺得她再次被羞辱了！
　　就算是她的夫，也不能這樣對她！
　　她勉強撐起痛的身子，環視著屋內。
　　她本就有離開尹家的打算－－由於悅雲樓生意興隆，兩年下來所賺的銀兩已夠她日後舒服的過日子。她半年前在市郊購置了田產，經過何觀月的監督布置，已經竣工。那兒是她想安度晚年的地方，她取名為悅雲山莊。
　　經過昨夜尹東星的暴力對待，她心裏頭壹點點的牽掛也消失無蹤了。她要離開，而且要快！
　　阮醉雪稍事收拾，所有尹家給她的東西，她壹樣都不帶，綾羅綢緞，翡翠珠寶，都留在原處。
　　她只帶走了她的書籍及那個沾血的玉鐲子，離開了尹家莊。
　　當她從側門走出怡沁院時，何觀月及夏荷早已駕好馬車等著主子。阮醉雪回頭看了壹眼生活七年的尹家莊，眼中並沒有眷戀，有的只是感嘆。七年前風光嫁入尹家，怎奈如今只剩下傷痛及不堪回首的過去。尹家帶給她的歡樂遠不及帶給她的傷害，她還留在這兒做什麽？
　　阮醉雪下唇壹咬，轉身上了馬車，何觀月立刻驅動馬匹，滾滾塵土揚起，馬車急速的駛離尹家莊，往悅雲山莊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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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兒！雪兒？」尹東星處理完事務已經是傍晚，他急忙踏入怡沁院，壹心只想快點見到阮醉雪。
　　怡沁院空無壹人！
　　他招來守院的華大伯及老嬤嬤，暴怒的問：「怎麽回事？夫人到哪兒去了？」
　　「回莊主的話，今個兒是十五，夫人照例要念誦佛經，大概在佛堂吧！」
　　「胡說！我整個恰沁院都找過了，醉雪不在這兒。說！她到底到哪兒去了？」
　　嬤嬤聞言壹驚，「莊主，夫人每逢初壹、十五參佛，她不外人吵，也不開夥，所以我們每逢這兩日皆不上怡沁院，自然不會知道夫人人在哪兒。」
　　尹東星吼了起來，「難道都沒有人陪在她身邊嗎？」
　　該死的！醉雪這些年來過的是什麽生活？居然沒有人陪在她身邊！他是多麽疏忽她啊......尹東星的心痛了起來！
　　「回莊主的話，夫人身邊有她陪嫁過來的丫頭夏荷。」
　　「那夏荷現在何處？」
　　「莊......莊主，這......這我們也......不知道。」老嬤嬤吞吞吐吐的說道。
　　「不知道！不知道！妳們這些奴才就只會說不知道，到底有什麽是妳們知道的？」尹東星不敢相信阮醉雪身邊的人竟然都不知道她在做什麽！天啊！尹家真是虧欠她太多了。
　　他怎麽會這麽粗心？以為只要給怡沁院膳食費，定時差裁縫師傅縫制四季衣裳就算是對她的照顧，卻沒有想到她身邊只有守院家丁及壹個煮飯的老嬤嬤啊！
　　尹東星為自己的粗心自責不已。
　　他沖進梅軒，東西壹樣沒少，仿佛主人外出般；但他就是覺得不對勁，他覺得醉雪不會再回來了！
　　瞥見長桌上有壹張紙，他拿起壹看，是她留下的！
　　尹莊主：
　　醉雪在莊內叨擾多時，如今緣分已盡，醉雪理當離去，此後男婚女嫁各不相幹，恐日後糾生瓜葛，特書於此，以為憑藉。
　　阮醉雪
　　這......這是休書嗎？是醉雪寫的嗎？但醉雪不識字啊！可......可是，這口氣明明是醉雪......
　　尹東星心裏閃過數個疑問。他仔細打量著屋內，桌上有文房四寶，墻上掛著某人的墨寶，他靠近壹看，落款署名醉雪於孟春子時。
　　突然間，尹東星覺得天旋地轉。醉雪她......識字了？老天！他從來不知道這五年來自己的妻子轉變有多大。
　　尹東星瘋狂的打開屋內所有的抽屜、衣櫃，所有他給她的東西壹樣不少；四季衣裳整齊的放在衣櫃裏，珠寶翡翠安然的放在盒子裏。他註意到屋內的角落有個書架──以前是沒有書架的──架子是空的，上頭還殘留壹張紙簽，他拿起來壹看－－
　　日落西山無人問
　　大海東流不復回
　　與留書的字跡壹模壹樣，是醉雪的字！
　　「醉雪！醉雪－－」
　　他終於狂吼起來，痛徹心扉的狂吼起來，吼著他心裏頭最在意的名字，吼著他深愛的女人的名字，吼得整個梅軒都為之震動不已！
　　他徹徹底底的明白：她離開了！毫無眷戀的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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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悅雲山莊
　　「觀月，將這封信送去衛將軍府，通知趙大夫我已經遷居到此。
　　「是的，夫人！」何觀月領命退下。
　　玩醉雪看著新落成的悅雲山莊，心裏很是滿意。莊內約十來個仆人家丁，都是何觀月找來的，個個誠實可靠；莊內簡樸的擺設也與她個性相符。離開尹家莊，她要在這兒展開全新的生活。
　　傍晚趙無言就來訪了，身邊自然是跟著衛廷龍。
　　「醉雪，妳這邊好雅致啊，我今晚就住這兒好了。」趙無言對莊內的擺設很是喜歡。
　　「哎！無言，妳在我那邊住沒幾天就要到阮姑娘這邊來，這不通情理吧！」衛廷龍壹聽，自然不願。
　　「衛大將軍，無言整日在將軍府無所事事，每餐皆是山珍海味，都快變成廢物壹個了。倒不如到醉雪這邊來敘敘舊，聊壹些女人家的事情，多好！」
　　「無言，妳也可以跟我敘敘舊，也可以跟我聊些女人家的事情啊！」衛廷龍很委屈、很小媳婦的說。
　　趙無言丟給他壹個特大號的白眼，「跟壹個偉岸的大將軍聊壹些女人家的事？衛將軍，說出去妳不怕天下人笑話？！」
　　「為了妳，再多的苦難我都可以忍受。遭天下人恥笑還只是小事壹樁。」衛廷龍認真的說著。
　　「衛大將軍，妳的好意我心頭了。對了，妳上次的男寵，那個叫什麽名字的......還好嗎？」
　　「男寵？」阮醉雪本來對兩人的對話還很有興趣，壹聽到衛廷龍有男寵，就驚叫起來。衛將軍不是喜歡無言嗎，怎麽會有男寵？
　　「無言，那是誤會啊！我......我......」衛廷龍急著要辯解。
　　「好了好了，妳還是先搞清楚自己喜歡男的還是女的比較重要。」趙無言端起茶呷了壹口。
　　「無言，妳在說什麽，我怎麽聽不懂？」阮醉雪壹頭霧水。
　　「醉雪，妳不需要懂，只要我們衛大將軍懂就行了。對不對啊？衛將軍。」趙無言意有所指的看了衛廷龍壹眼。
　　「無言，那真的是誤會......」衛廷龍再次很委屈的說著。
　　「好了，咱們今個兒來是慶祝醉雪的喬遷之喜，不要老在這話題打轉。醉雪，妳今後壹個人住在這悅雲山莊真的不要緊嗎？家仆也才十幾個，夠用嗎？要不要衛將軍撥幾個隨從過來幫忙？」趙無言真心的為好友設想。
　　「是的，阮姑娘，只要有需要，妳盡管開口，在下壹定竭力辦到。無言的朋友就是我衛廷龍的朋友，不要客氣。」
　　「謝謝兩位，我自己壹個人住這兒不打緊的；夏荷與觀月也住在莊內，安全沒問題。今後還有悅雲樓的事要忙，我想我的生活會過得充實多姿，請不用為我擔心。我已經不是過去的阮醉雪了。」阮醉雪微笑的說。
　　「那......尹東星那方面......」趙無言明白阮醉雪不想提他，但她壹定要問清楚。
　　「我與他已經毫無瓜葛了。我留信在怡沁院，說明此後男婚女嫁各不相幹。我想他應該很快就會將韓鳳錦扶正吧！」阮醉雪苦笑壹下。
　　「但......如果尹東星痛改前非，回頭找妳......」這也是有可能的。
　　「他不會回頭找我的。依他的個性及江湖上的習性，妻子就如同衣服壹樣，隨時都可以更換、丟棄。尹東星已經有那麽多的侍妾，我離開對他並沒有影響，反而可能使他輕松不少，他可以將喜愛的妾室扶正，對他來就，這是天大的好事。」阮醉雪半垂著眸子說著。
　　「醉雪......」趙無言看著阮醉雪，知道其實她是很心痛的。她曾經用生命愛著尹東星，怎可能說忘就忘。
　　「啊，不要說這些了。無言、將軍，今晚就留下來用膳吧，我親自下廚煮幾道私房菜，請將軍嚐嚐味道如何。好不好？」阮醉雪笑著問。
　　「好啊！好啊！」衛廷龍壹聽可以吃到悅雲樓樓主的私房菜，他的胃就開始蠕動起來，連連說好。
　　「妳啊，就只知道吃！」趙無言笑看了他壹眼。知道阮醉雪對自己的生活已經有妥善的安排，她覺得輕松不少。
　　正當三人聊得正高興的時候，壹聲怒吼從門外傳入。
　　「醉雪！」
　　三人轉頭壹看，來者竟是尹東星！
　　尹東星怎麽知道阮醉雪在這兒？
　　原來他在阮醉雪離開尹家後，立刻派出尹家莊內的所有鏢師、仆人出去打探她的下落。但她就像是消失壹般，沒有人知道她到哪兒去了。
　　後來他想到夏荷，便轉向探聽夏荷的下落，果然讓他探聽到夏荷住在城郊的悅雲山莊，便急奔而來。在大門口見到將軍府的馬車，他就知道阮醉雪壹定在這兒。因為衛將軍與趙無言是朋友，而趙無言又是阮醉雪的好友，她當然知道醉雪在哪兒。
　　他立刻狂奔進悅雲山莊，根本沒人攔得住他。
　　「尹莊主，我並沒請妳進來我的莊院，請妳出去！」阮醉雪冷冷的說。
　　「妳的莊院？」
　　「這是醉雪購買建造的悅雲山莊，當然是她的啰！」趙無言說道。
　　「什......什麽？」尹東星心裏吃了壹驚。醉雪什麽時候有這個財力建造自己的莊院？
　　趙無言看尹東星什麽都不知道，也懶得對他說，挑個角落的椅子於坐下來準備看好戲。倒是衛廷龍對尹東星深感同情－－雖說他對阮醉雪不忠，可同樣是男人嘛－－所以他就開口了。
　　「尹莊主，阮姑娘是名滿京師悅雲樓的樓主，所以這莊院的都是她的，我們只是到莊內來做客。」
　　衛廷龍說完，尹東星臉上是壹陣紅壹陣白。他真的不知道自己的妻子這五年是怎麽過的，也不知道自己的妻子轉變有多大；他對她的印象只停留在五年前哭哭啼啼、割腕自殺的阮醉雪。
　　他錯得多離譜啊！五年的時間足以改變壹切。
　　面對著自信動人的阮醉雪，尹東星壹時之間講不出話來。他還能講什麽呢？她已經不需要他，他甚至懷疑她已經不愛他了。
　　「醉雪，如果妳還認為妳是我尹東星的妻，就跟我回去吧！」尹東星低沈的嗓音在靜默的大廳響起。
　　阮醉雪不回話。沒有人說話。
　　終於，阮醉雪苦笑了壹下。「回去做什麽呢？看妳那三個妾嗎？尹莊主，我相信妳沒有我壹樣過得很快樂。請回吧！」
　　「醉雪，不是這樣的！那些侍妾都是受江湖上朋友的慫恿，我不得已才讓她們進門的。」
　　又是謊話！林秀兒可是他自願納她為妾的，這男人就是不肯誠實面對自己的錯誤！
　　「夠了！妳犯了錯，到現在妳還要找藉口，還不肯為自己的行為負責？！那些妾是妳自己讓她們進門的，全京師都知道！」阮醉雪痛恨不肯對自己行為負責的人。
　　尹東星不能忍受妻子在外人面前對自己不敬。畢竟他也算是江湖上有頭有臉的人物。
　　「男人有個三妻四妾並不是過錯，妳如果真心愛我，應當有更大的度量去接納那些小妾，而不是鬧自殺、私自離家；連我親自上門找妳回去，還反被妳搶白壹頓......這不是壹個柔順妻子應該有的行為。」尹東星擡高頭說話，仿佛他是天，她是地。
　　唷！於理說不過人家，就來個情感勒索？蠢男人！
　　「東星，那妳真心愛我嗎？」阮醉雪突然溫柔起來。
　　「當然。要不然我何必苦苦打探妳的下落，還要帶妳回去！」尹東星這話說得很肯定。
　　「那......」阮醉雪輕移蓮步來到衛廷龍身邊，對俊美的衛將軍展開了迷人的笑靨－－那是足以使男人赴湯蹈火的美麗笑靨。
　　「如果妳真心愛我，應當能夠接受我的情夫衛大將軍啰！將軍，從此我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比翼雙飛了！」阮醉雪故意將玉手搭在衛廷龍的衣襟，含情脈脈的看著他。
　　衛廷龍當然知道阮醉雪的意思，他臉上漾起溫柔的微笑，對著她說，「是的，醉雪。」
　　尹東星看了兩人的樣子火冒三丈，黑眸瞬間燒紅，額頭青筋暴跳，咬牙切齒的對衛廷龍吼道：「我殺了妳這個奸夫！」
　　尹東星壹記泰山壓頂將厚重的圓桌擊個粉碎，衛廷龍以四兩撥千斤的技法，借力使力，躲開了他的重擊。招式剛拆，尹東星又擊出五爪神功，衛廷龍用倒掛金鉤破解，妳來我往，瞬間兩人已經交手了五十多招。
　　衛廷龍的功夫高超，也可以陪尹東星玩上壹整天，但他並不願意，因為這樣他就沒有時間陪趙無言了。
　　「尹莊主，妳要是真心愛醉雪的話，應該會接納醉雪的情夫，就像妳對醉雪的要求壹樣，不是嗎？」
　　這話讓尹東星停了下來。
　　「今日醉雪只是摸了我壹下，妳就氣得要拿刀砍人，可是妳與那些寵妾五年來可是夜夜春宵，當妳在其他女人的懷裏時，可曾想過醉雪的心情？妳還能說自己是真心愛的她嗎？」衛廷龍壹口氣將話說完。
　　尹東星完全呆立在大廳上，仿佛遭人當頭棒喝！
　　他痛苦的看著阮醉雪，許久、許久......
　　最後尹東星暴吼了壹聲，奪門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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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說衛大將軍，妳的演技真是精湛，可以去票戲了。」趙無言在將軍府笑著對衛廷龍說。
　　「那個尹東星真是太不知足了，有了如花似玉的夫人居然還納妾，要是我，我絕對不做這種事。」
　　「對，妳不會納妾，妳只會收男寵。」
　　「無言，我說過那只是誤會啊！妳要相信我。」衛廷龍眼看著就要跪下發誓了。
　　「啟稟將軍，福州府來的飛鴿傳書，是緊急密件！」隨從快步踏入廳內，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
　　「呈上來！」衛廷龍收起玩笑的樣子，轉眼變成威嚴十足的將軍。
　　衛延龍展信壹看，表情嚴肅，劍眉緊蹙，轉身對趙無言說：「無言，我們恐怕必須到福州府壹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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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言又去救人了。她真是菩薩心腸。」阮醉雪看著將軍府捎來的信箋自語。
　　「趙大夫心地真好。」夏荷在旁邊點著頭。
　　「可不是嗎！五年前她本要在京師多陪我幾個月的，壹聽某姑娘的病情群醫束手，急需高明大夫，便飛也似的趕去，臨行前還對我百般交代要振作起來。我看著她肩上雪中寒梅盛開圖的藥袋，真真感覺到她對我的重視......希望我這幾年來沒讓她失望。」
　　「小姐，您這幾年來的努力是有目共睹的。夏荷與觀月還要感謝小姐的成全，沒有小姐，就沒有現在的我們。任何人看了小姐的努力，都會為之感動的。」夏荷真心的說著。
　　「妳這丫頭就是嘴甜！」阮醉雪笑了壹下。
　　「小姐，今個兒是初壹，您要是不舒服就不要到悅雲樓了。」夏荷在旁邊提醒著。
　　「我不礙事。還是照原定的規矩，悅雲樓今日由我掌廚。時間也不早了，咱們走吧。」
　　「是！」夏荷高興的回答。小姐能夠離開尹家莊那塊傷心地是最好的了，她喜歡看自家主子快樂的過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