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迷（1）

　　“醒醒，起來了。”我迷迷糊糊地睜開雙眼，面前是壹個光禿禿的大腦袋。這是誰？看著怎麽這麽眼熟？“妳這是什麽眼神？三達，妳不是睡蒙了吧？裏邊有水，先去洗把臉。”
　　三達？他叫我三達？我怎麽什麽都想不起來？我晃了晃腦袋，努力回憶了壹下，腦子裏還是壹片空白。
　　先顧眼前吧，這裏是哪兒？我環視了壹圈周圍。這裏是個山洞，剛才叫我“三達”的那個光頭正在洞口，他正蹲在地面上，拔掉插在地上的幾面旗子。山洞裏面有壹個模糊的人影，他背對著我。我看不清他的樣子，只看到他仰著頭，正對著山洞墻壁上的幾組圖畫發呆。
　　墻壁上畫的是幾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畫得談不上多精細，也就是比小孩子的塗鴉要好壹點。
　　我感覺腦子裏塞進了壹塊棉花，還是想不起來我是誰，這是哪裏？這種感覺讓我的心裏直發慌，“妳們……是誰？我……是誰？”
　　我說的聲音並不大，不過足夠讓那兩個人聽到。光頭和山洞裏面的人都回頭看向我。
　　我這才看清，山洞裏面的是個胖子，和光頭差不多的年紀，壹雙小眼睛透著精光。不過看起來，我和光頭的關系明顯要好過和胖子的關系。光頭收好了旗子，直接走了過來，“三達，妳沒事吧？嗯？剛才我還沒註意到，妳的臉色怎麽死灰死灰的？妳怎麽出了這麽多的汗？衣服都濕透了。”
　　我迷茫地瞪著眼睛，還是想不起來他是誰。不過，內心深處還是有種感覺，這個光頭和我關系很好，就像親兄弟壹樣。
　　至於裏面的那個胖子，我的感覺正好相反。他就像我心中的壹根刺，我想拔了這根刺，卻又無能為力。
　　光頭摸了摸我的額頭直皺眉，回頭對著胖子喊道：“高亮，三達發燒了，滾燙滾燙的。看樣子是燒糊塗了，怎麽辦？用不用送他下山？反正大個他們差不多也快要上來了，咱們提前下去吧。”
　　那個叫高亮的胖子聽了也是眉頭緊鎖，過來也摸了摸我的額頭。他瞇縫著小眼睛想了壹會兒，說道：“不行，赤霄就在這附近，說出來就出來。這次它要是跑了，再想找到它還不知道是哪個猴年馬月。”
　　光頭有點急了，“那怎麽辦？現在三達已經燒得說胡話了。治得晚了，就算能保得住命，也要燒傻了。他是我兄弟，什麽赤霄不赤霄的，老子顧不上了，救人要緊！”說著背起我就要向洞外走去。
　　“妳等等！”高亮攔住了光頭，“妳出去遇到赤霄就是個死，壹死就是壹雙。和尚，妳是想救肖三達還是想害肖三達？”
　　聽見高亮這麽壹說，光頭頓時就蔫了，他眼巴巴地看著高亮，“那怎麽辦？總不能眼看著三達死在我們面前吧。”
　　高亮猶豫了壹下，還是說道：“妳在洞裏看著，我把肖三達送下去。”
　　和尚沒反應過來，楞了壹下，“妳和我不都壹樣嗎？”高亮看了他壹眼，“我和妳真的不壹樣。”說著，把我從和尚的背上移到了他的背上。
　　“我出去之後就把洞口封上，記住，除非是看見大個他們過來，否則，就算是這個洞塌下來，妳都不能出去，死，只能死在洞裏。”最後壹句話，高亮是壹字壹句說的，光是聽著就有壹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和和尚交代完畢之後，高亮背上我出了洞口。外面是壹片原始森林，他背著我壹直向山下走去。我的腦袋被山風壹吹，清醒了壹點，但還是昏昏沈沈的，依舊想不起來我到底是誰。
　　我趴在高亮的後背上問道：“我到底是誰？妳呢？那個光頭又是誰？”高亮開始並不打算回答我的話，被我問得急了，才回了壹句，“妳是大傻蛋，光頭是妳爸爸，我是妳爺爺。”
　　雖然我還是暈暈的，可還是聽出了他的奚落，“我是妳大……回去！快點，光頭出事了。”我的心裏突然壹陣緊張，腦海裏首先出現的是剛才的光頭，不覺大聲說。我有壹種強烈的感覺，他出事了。
　　“妳說什麽胡話，和尚那邊出事，妳能知道？妳有千裏眼？”高亮完全沒有把我的話當回事。
　　我這種不祥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就差親眼看見和尚倒在血泊之中了，當下，也不管不顧了，猛地從高亮的後背翻了下來。我的勁兒是大了點，還把高亮閃了個跟頭。
　　我從地上爬了起來，轉頭就向著山洞方向跌跌撞撞地跑了過去。高亮有點急了，“妳活夠了？赤霄就在附近，妳想……”高亮只說了壹半，他的臉色就變了。周圍的氣壓在瞬間降了下來，讓人有壹種透不過氣的感覺。不過這個低氣壓的中心並不在我們這兒，看情形是在剛才出來的山洞附近。
　　“媽的！肖三達，看來真讓妳猜中了。”高亮從腰上抽出來壹把五四手槍，拉了套筒，回頭對我說道，“妳在這兒待著，赤霄的目標是蕭和尚，它不會過來的。妳看見大個他們，告訴山洞的位置，讓他們趕快過來。”
　　說完，高亮向著山洞的方向飛奔過去。看著他胖胖的樣子在樹林間穿梭，我壹點都沒覺得好笑，心裏發慌的感覺沒有壹點緩解，還有壹種愈演愈烈的趨勢。
　　這個感覺實在太難受了，看來高亮就算趕過去，八成也是墊背了。我坐在地上，竟然有了壹種等死的絕望。
　　不能等在這裏，我的後腰皮帶上壹直有壹個硬硬的東西，只是我壹直沒有顧得上，現在掏出來，是和高亮手裏拿著的同樣壹個型號的五四手槍。手裏有了家夥，我的心才稍稍安慰了壹點。打開了保險，我才開始跌跌撞撞地也向著山洞的位置走去。
　　已經遠遠地能看見山洞了，我沒看見高亮的身影，八成他已經進了山洞。裏面沒什麽動靜，那個什麽赤霄還沒過來？
　　我正想進去的時候，山洞裏面砰砰傳來了幾聲槍響。我心中壹沈，洞裏到底還是出事了。要是在洞外，還有活命的機會，可是在山洞裏，空間太過狹小，高亮和光頭能出來的可能幾乎等於零。
　　可奇怪的是幾聲槍聲響後，山洞裏就死壹般的寂靜。既沒有驚呼慘叫之聲，也沒有再聽見別的什麽聲音。
　　又過了幾分鐘，山洞裏還是悄無聲息的，我沈不住氣了，那個胖子高亮我無所謂，死就死了，可是和尚是死不得的。我開始有了壹點模糊的記憶片段。我好像沒什麽朋友，要是和尚也歸了天，我就算是壹個真正的孤家寡人了。
　　不管怎麽樣，進去看壹眼吧。我小心翼翼地走到山洞附近，藏在壹棵大樹的後面，探著頭向洞內望去。只見有壹個從頭上到腳下，渾身通紅的“人”站在山洞裏。比我想象的場景要好壹點，高亮和光頭和尚還沒出事，正和那個“紅人”僵持著。
　　“紅人”站在洞裏的外圍，好像有壹道無形的玻璃墻擋在它的身前。它正在來回地磨嘰著，就是沒有辦法向前再走壹步。
　　紅人進不來，可裏面的那兩位也強不了多少。和尚正在手忙腳亂地變換著插在地上的那幾面小旗的位置，高亮壹臉的肅然，手握著手槍正向紅人身上瞄準。
　　看他的意思，和尚堅持不了多久，要是壹有紕漏，紅人破了禁制，闖了進來，高亮就立馬開槍。
　　我看了沒壹會兒就出事了。和尚手上的小旗子在變換位置的過程中停頓了壹下，外面的禁制就有了紕漏。外面的紅人壹聲嚎叫，突破了那道看不見的玻璃墻，向著裏面兩人沖過去。
　　幾乎在和尚擺錯旗的同時，高亮的槍又響了，他的目標就是紅人的雙眼。高胖子的槍法不弱，可惜那個紅人的眼皮已經閉上，也不知道他的眼皮是怎麽長的，四五發子彈即使把他打得後退了幾步，卻沒傷他壹分壹毫。紅人退到了山洞的外圍，和尚有了時間，變換了幾面旗子，那堵看不見的墻又重新出現在紅人的面前。
　　他們倆是在飲鴆止渴。高亮的子彈總有打完的時候，再有類似幾次像剛才的狀況發生，那他倆離死就不遠了。
　　紅人好像也看出了這點，它來回轉圈，就等著高亮子彈打完，它好沖進去了卻兩人的殘生。這時，高亮看見了我，就像看見了救星。他沒敢出聲，只是眼睛不再死盯著紅人，而是時不時瞟幾眼門口他放著的幾個綠書包……
　　高亮向著那幾個綠書包不停地擠眉弄眼，只要不是傻子都明白裏面有東西。要不是那個紅人的眼睛還沒睜開，高亮只怕也不敢這麽明目張膽。
　　趁紅人還沒有睜開眼睛，我撿了壹根樹枝，大著膽子走到山洞口。高亮還真配合，時不時地發出點聲響，擾亂紅人的註意力。
　　我用樹枝挑起了壹個書包後，又慢慢地退了出去。確定了沒有引起紅人的註意後，我才小心翼翼地打開書包，不敢發出壹點聲響。
　　我靠，滿滿壹書包的手榴彈。本來就在發燒的我，現在又是壹陣眩暈。妳們到底都是幹什麽的？已經容不得我多想了，山洞裏面又是壹陣槍響。高亮在裏面罵道：“差不多了！我他媽的快沒子彈了！”
　　我聽出來了，他這是在催我，裏面應該頂不住了。我腦子裏壹亂，當下什麽也顧不得了，壹咬牙，抓起壹個手榴彈擰開後蓋，把弦兒掛在小拇指上面，另壹只手抓起裝滿手榴彈的書包，幾步走到了山洞口。
　　這時的高亮已經不是剛才的樣子。他臉上的汗水分成幾條直線流了下來，頭頂上有幾綹頭發直接貼在了腦門上。和尚那邊更糟，他手上的旗子已經破爛不堪，看樣子沒有幾下就能折了。
　　我這次的動作太大，紅人聽見了我的腳步聲，它回頭看我時，我才發現它不光全身，就連兩眼都是通紅的。看見了我，紅人好像沒有太意外，反而咧嘴向我壹笑。在它裂開嘴的時候，我已經看見了它嘴裏像珊瑚瑪瑙壹樣的紅色牙齒。
　　沒時間來形容他的臉了。我拿著手裏的手榴彈塞進了書包裏，順勢向上壹扯，拔掉了手榴彈的引信，將裝滿手榴彈的書包扔在了紅人的旁邊，隨後，跑出了山洞。
　　“嘭！”的壹聲，裝滿手榴彈的書包在山洞裏爆炸。我隱約聽見高亮的叫聲摻雜在爆炸聲中：“不是這個包！”
　　手榴彈的威力比我想象的要大得多。劇烈的爆炸將山洞口炸塌，散落的石塊落在洞口，幾乎將洞口埋了起來。我看著洞口開始後悔了，他們三個不會就這麽並骨了吧。
　　“三達！”山洞裏傳出來壹陣叫聲，是和尚的聲音，聽著不像受傷的樣子。我心裏的大石頭放了下去，順著山洞外的亂石堆鉆了進去。
　　洞裏的光線不是太好，加上粉塵飛揚，我竟沒有看見和尚和高亮的身影。
　　“這兒呢。”黑暗中有壹只手向我揮了揮。隨後，有兩個人壹前壹後從黑暗中走了出來。
　　“肖三達！妳想把我們三個壹塊炸死嗎？要不是和尚反應快，臨時變了九牢陣，我們倆就成了妳的炮灰了！”高亮向我咆哮道。他和身後的和尚都是灰頭土臉的。壹書包的手榴彈，他們是怎麽躲過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