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張然天
民調局異聞錄 by 爾東水壽
2018-9-27 20:43
兩個隊伍之間的距離也就是五十多米,對面的隊伍不讓謝家人靠得太近,甚至都不想和謝家的人有什麽語言交流,有什麽事情只得由總經理傳話。這位叫張然天的總經理也不容易,來回轉達了七八次兩方面的意思,終於讓兩方面達成了壹種妥協。謝家的人就在原地,沒有副市長的話,任何人都不能向碼頭靠攏。不過還有壹個好消息,陸地上已經組織了救援船隊,差不多再有半個小時就能到達這裏。
總經理傳完最後壹句話,累得蹲到地上不停地喘著粗氣,郭小妮過去送了壹瓶從酒店裏帶出來的礦泉水。郝正義和孫胖子瞇縫眼睛看著,孫胖子突然古怪地笑了壹下,擡頭看了我壹眼,用極低的聲音說道:“這個王八蛋終於露出馬腳了,辣子,看住了她,要是有不對勁兒的就開槍……”
就在這時,突然有眼尖的人指著陸地的方向喊道:“來了,船隊來了!”邊喊邊不停地向他指的方向招手。我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果真發現了幾艘船的影子。眼看著這些船越來越大的時候,我身邊突然有人尖叫了壹聲:“來了!船來了!有救了!”
喊話的人正是謝厐,他突然變得有些歇斯底裏了,指著船只的方向大聲地狂喊,這時的謝老板雙眼赤紅,臉色慘白,壹縷白沫子從他的嘴角流了下來,最後他竟然向海面沖了過去。謝莫愁嚇得抓住了他,卻被七十多歲的謝厐甩出去老遠。孫胖子向我大喊道:“沒錯了,就是她!辣子開槍!”
郭小妮,我的腦子裏第壹個反應就是她。孫胖子話音落時,我已經掏出了手槍,對準了郭小妮的腦袋。沒想到我槍口的路線讓孫胖子嚇了壹跳,他壹把按下我的槍頭,同時孫胖子已經掏出了手槍,沒有任何警告就對著壹臉茫然的總經理張然天就是壹槍。“啪。”的壹聲槍響,張然天應聲倒地,子彈打在他的大腿上。張總經理捂著傷口,在地上不停地翻滾慘叫著,他身邊的郭小妮也嚇得壹臉煞白地坐到了地上。
是他,不是她?總經理才是要置謝家人於死地的幕後黑手?但是看著他中槍後慘叫的樣子又不太像,這未免也太容易了吧?孫胖子壹槍擊中之後,過去壹把拉起了郭小妮,將她推離出了張總的範圍之內。他的槍口還繼續瞄準張然天,只要張總有什麽可疑的動作,孫胖子馬上就再補上幾槍。看他的樣子是有十足的把握,我當時也沒有多想,也把槍口對準了在地上打滾兒的張總經理。不遠處的郝正義有些詫異地看著孫胖子,鴉想要過來,卻被郝正義攔住,他指著謝龐已經遠去的背影做了壹個手勢。鴉點了點頭,從上衣口袋裏掏出壹個小小的稻草人來……
看著張然天哀號的樣子,我心裏開始犯了嘀咕,看了壹眼孫胖子說道:“大聖,妳沒弄錯吧?壹槍就放躺了,完全沒難度,他也不像是能讓謝家絕戶的人。”孫胖子瞅著我笑了壹下,他的下巴壹仰,說道:“辣子,妳看看他的鞋上都是些什麽東西?不是我說,這是郝主任他大哥下的鉤,還真的釣上來壹只大王八。”
孫胖子這壹提醒,我才註意到在張然天的鞋和褲角上都沾滿了壹層薄薄的灰跡,乍壹看還以為是不小心在哪裏蹭到的臟東西,現在才猛地反應過來,是探陰灰!壹下子都明白了,這壹切都是郝正義算計好的,昨天鴉就是在這裏附近撒下探陰灰的,當時並不是想當場就探測出來什麽,他只是利用了探陰灰對陰氣敏感的特性,給幕後的黑手設了壹個局。只要他在這裏附近施法露出來壹點點的陰氣,就算我們的天眼識別不了,探陰灰也會主動吸附上去。撒點探陰灰算不了什麽,只是他能算準這個幕後黑手會在這裏施法,這份心思也算是難得了。不過孫胖子就更不簡單,局是郝正義設的,卻始終都瞞不過他的那壹雙小眼睛。
孫胖子的這壹槍也讓蕭和尚和雨果有些吃驚,但是他倆馬上也註意到張然天褲子和鞋上細微的變化,瞬間就明白了過來。看到張總已經失去了反抗力,蕭和尚和雨果不約而同地沖著謝龐的背影追了過去。
再看那邊的謝厐已經跑到了副市長那邊的人群中,那邊的幾百號人就像防瘟疫壹樣地四散奔逃。有幾個離謝厐近的女人還發出了撕心裂肺的號叫,單就叫聲的淒厲感而言,這叫聲都能和“孽。”的慘叫有壹拼了。沒有人敢阻擋謝厐壹下,眼看著謝老板就要從碼頭上跳進海裏。就在這時,謝厐突然在奔跑中憑空摔倒,倒地之後的謝厐蜷縮成壹團,不停地從嘴裏噴出來壹股壹股的白沫。他的左小腿以不可思議的角度彎曲著,看著就像是被人用鈍器把小腿打斷了壹樣。
謝莫愁已經跑了過去,撲到她爸爸的身上大哭起來。這時蕭和尚開始掐人中,給謝厐做起急救來。折騰了壹陣之後,謝龐才算又睜開了眼睛,恢復了意識。在謝厐倒地的壹瞬間,有壹股若有若無的陰寒之氣從謝厐的身上彌漫開來。我心裏閃過壹個念頭,眼神向郝正義的方向掃了壹眼,就看見郝正義身邊的鴉手裏拿著壹個稻草紮的小人,稻草人的小腿已經被鴉掰折。而稻草人的腦門兒上粘著壹個撕成人形的符紙,好像正是謝龐的食噎出事之後,又給他換的那張符紙。
看到謝龐暫時沒有大礙,蕭和尚氣沖沖地站起來,轉身就向郝正義和鴉走過去:“妳壹定要打斷他的腿嗎?”蕭和尚盯著鴉手中的稻草人說道。郝正義向前跨了壹步,擋在了鴉的身前,替鴉對蕭和尚說道:“腿斷了總比跳下海凍死了淹死了好吧?剛才要是不及時制止他,謝先生現在就已經死了。”蕭和尚哼了壹聲,沒有再言語,轉身來到了我和孫胖子的身邊,盯上了大腿中槍的張然天。
看到謝厐沒什麽大礙,張然天在我們的槍口之下,加上蕭和尚也已經過來,他也沒有做小動作的能力了,孫胖子才對我說道:“辣子,不是我說,要是拿不準是誰,妳就先問壹下,剛才妳差點就誤殺良民了。”聽了孫胖子的話,我有些不太服氣,說道:“大聖,麻煩妳下次說話說得清楚點,我要是真的錯殺良民了,這條命有壹半要記在妳的身上。這壹路上妳就死盯著郭小妮,說她有點意思的是妳吧,妳剛才突然壹句開槍,我不打她打誰?”
孫胖子表情有些不自然起來,他看了壹眼遠處的郭小妮,低聲說道:“我是說她長得有點意思……”孫胖子的回答讓我很無語,這都是什麽時候了,昨天死了壹天的人,妳倒是心寬,還有心思看這個?
剛才開槍的時候,就已經驚動了對面的人群,只是被謝厐沖了壹下之後,沒人顧得上我們這裏。現在回過神來,對面幾乎所有的人都盯著我和孫胖子,謝家的人還好,他們從昨天到現在經歷的事情太多,差不多都是在生死線上徘徊,這點程度的動靜還刺激不到他們,而且他們八成也猜到是出了什麽事。
對面人群開始緊張起來了,開始有人向我們這邊指指畫畫。最後還是我爺爺和三叔解釋我和孫胖子都是公安部的人,是在執行公務,那個總經理還指不定是什麽網上的追逃通緝犯,那邊的人群中才算稍微安靜下來,卻沒有敢過來問問這是出了什麽事。
幾分鐘之後,張然天已經習慣了槍傷的痛楚,好在子彈沒有傷著他的主要血管。雖然地上的壹攤血挺嚇人的,但是經過他緊緊壓住傷口之後,已經止住了血。張然天哆嗦著勉強地坐了起來,看著滿手滿褲子的鮮血,哭喪著臉說道:“妳們這是打錯人了吧?”孫胖子笑了壹下,槍口還是沒有離開他的身體,說道:“妳的演技不行啊。無緣無故被人打了壹槍,還差點要了小命,不是妳這種反應,怎麽說也要再激烈壹些,不敢過來找我們拼命,也要罵兩句娘才符合妳現在的心理活動。不是我說,能蒙我們壹天多,論演技,妳也算有點天賦的了。不過還是差點意思,這次妳要是死不了的話,沒事可以找本《演員的自我修養》翻翻,以後演技還能再提高提高……”
聽了孫胖子的話,張然天苦笑著說道:“妳拿著手槍對著我,我還敢罵娘?還敢找妳們拼命?挨了壹槍已經夠受的了,再把命搭上不是更冤得慌嗎?妳們聽我說,妳們真的找錯人了,我就是壹個小老百姓,替老板管壹家小酒店,就算有過幾次吃回扣報花賬的,也不至於被槍打吧?”
蕭和尚蹲在張然天的身邊,和他來了個臉對臉,說道:“那妳受累解釋壹下,妳的鞋和褲腳上都沾的什麽?”“鞋和褲腳怎麽了?”張然天這才發現自己的鞋面和褲腳上面都沾上了壹層薄薄的浮灰,他楞了壹下,十分不解地說道,“這是……在哪兒蹭到的吧?等壹下……就因為這壹褲子灰,妳們就開槍打我?這還有王法嗎?妳們要是去趟工地,那裏還能有活人嗎?”張然天越說聲音越高,最後壹句話就像是喊出來的壹樣。
看著張然天有些惱怒的樣子,孫胖子還是笑嘻嘻地說道:“演過了,妳現在的心理活動又過了。別裝了,痛痛快快地認下來就得了。”張然天沒搭理孫胖子,他坐在地上氣鼓鼓地喘著粗氣。不遠處的郝正義和鴉只是站在原地看著我們這邊事態的發展,不過郝正義關註的目光更多地集中在了孫胖子的身上,相比較張然天而言,孫胖子似乎更能引起他的註意,只有鴉皺著眉頭看著壹臉無辜相的張然天。
如果不是鞋面和褲腿上都沾滿了探陰灰,我實在看不出張然天哪壹點像是有本事能害了謝家那麽多人。礙著周圍這麽多看眼兒的人,我們也不能說破,而張然天好像就吃準了我們這壹點,死咬牙關就是打算裝傻充楞下去。看樣子,只有先把他送進民調局裏,讓高亮他去頭疼吧。
在碼頭上折騰了大半個鐘頭,終於看見陸地上派過來的救援船只出現在海面上了。碼頭上歡呼成了壹片,謝家眾人喜極而泣,幾位年紀大的直接就跪在碼頭上,哭喊著昨天死去的幾位親人。場面雖然淒慘但是看著還算正常,不過詭異的事情馬上又出現了,其中幾個謝家人不知道怎麽想的,竟然跑到攔海壩的邊上沖著來船不停地招手歡呼。攔海壩的外圍都鑄有三道胳膊粗細的鐵鎖鏈,在他們的位置倒是不至於會掉到海裏。
這幾個人就在攔海壩的邊緣喊著跳著,突然,他們的腳下開始劇烈地晃動起來。也就是壹瞬間的工夫,就聽見“哢。”的壹聲巨響,還沒等他們明白過來,這幾人腳下的攔海壩突然就塌了下去。根本沒有反應的時間,這四五個人伴隨著慘叫聲都墜入到了海裏。這幾個人掉下海之後還撲騰了兩下,能聽見有人呼救的聲音。但是隨之而來的,是他們頭頂的攔海壩二次塌方,成塊的青條石伴著沙土和磚頭壹起順著他們的腦袋砸了下去。這次塌方,除了海浪擊打礁石的聲音之外,再也聽不見攔海壩下面有什麽動靜。
碼頭上鴉雀無聲,所有的人都驚呆了,也沒有張羅著去求人的。幾乎就在同時,所有的人都開始向後跑,將偌大的碼頭都讓了出來。
不可能,張然天就在我和孫胖子的槍口之下,他的壹舉壹動都在我的眼裏,剛才出事的時候他手腳沒有做出任何動作,也不見他的嘴巴動過,完全沒有壹點動過術法的跡象。而且攔海壩塌方的時候,張然天距離出事的地方最近,他嚇得臉色發白,連滾帶爬地跑到了我們這裏。他的動作大了點,大腿上面的傷口又再次崩裂,疼得張然天臉上豆大的汗珠不要錢壹樣地流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