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二章 黑雲遮障亦有疏，安得世外不親臨？

　　十萬大山，連綿叢林。
　　突然出現的壹輪烈日懸於其上，光芒照耀四方。
　　林中萬物生靈沐浴著這股光輝，無論是聚居於部族的人類，亦或是行走於山林的飛禽猛獸，血脈深處皆有奇異片段浮現。
　　朦朦朧朧之間，山中生靈昏昏沈沈，步履蹣跚，宛如白日入夢！
　　但忽然之間！
　　那天上的第二日猛地壹震，而後分崩離析！
　　瞬息之間，這第二顆日頭就沒了蹤影。
　　壹時之間，林中異樣轉瞬消失，原本被那日光所惑的人、獸、生靈，壹下子就恢復過來，壹個個心頭悵然若失。
　　但也有壹些人，卻是察覺到了身上有了些許變化。
　　“這……”
　　感受著全身上下湧動不休的恐怖勁力，細奴既驚又喜，心底深處，更有野心火苗滋生起來！
　　……
　　……
　　呼呼呼——
　　狂暴而詭異的罡風，自四面八方吹來！
　　貧瘠的大地上，立刻就多了幾道深不見底的裂縫！
　　飛揚的沙土中，幾道虛幻身影若隱若現。
　　這幾道身影，有的大，有的小，忽遠忽近，變幻不定。
　　突然！
　　壹道靈光自壹道裂縫中沖天而起！
　　立刻，周遭那飄忽不定的幾道身影，登時就定住身形，齊齊將目光投註過去！
　　呼——
　　壹道道泛著鹹腥味道的灰暗光芒，自四面八方湧來，環繞著那壹點靈光，慢慢凝聚起來，勾勒出壹道人形，轉眼就化作了紅袍人的模樣。
　　紅袍人猛地睜開眼睛，慘叫壹聲，而後渾身氣息衰敗，七竅之中流出漆黑虹光，全身上下、四肢百骸皆有靈光炸裂，壹道道濃烈氣息，從體內泄露出來，沾染了壹點漆黑之色，朝著周圍擴散。
　　須臾之間，紅袍人的氣勢就跌落到谷底。
　　幾道虛影想要靠近過來，但壹見那漆黑氣息擴散開來，幾乎又都紛紛退避。
　　但有壹道身影，並未退去，反而逆行向前，並且身形逐漸清晰——
　　這是壹個壹頭白發的少年，面色蒼白如紙，壹雙眼睛卻是猩紅如血，他穿著青色長袍，背著壹把長劍，劍柄上雕刻著壹朵青蓮。
　　“妳們壹個個的，在這荒蕪邊緣壹等就是五十年、壹百年、兩百年，不就指望著借壹裂縫潛入人世，尋找拯救各自國度的辦法嗎？怎的這關鍵時刻，反倒退避了？就因懼怕天人五衰？”
　　白發少年搖搖頭，他的面容已然清晰起來，嘴角已然掛上了嘲諷之意，擡手壹揮，背後的長劍自行出鞘，在空中劃過壹道寒芒，將身前的漆黑氣息壹分為二。
　　白發少年長驅而入，直接來到紅袍男子身前，手指壹揮，長劍落下，將紅袍人周身的黑色氣息攪碎，而後他低頭問道：“巫弘，妳運道不錯，我枯坐兩百年，未曾曾遇到能通往世間的裂痕，而妳來了不到五十年就能遇到，不過……”
　　看著氣息衰敗的紅袍人，他露出了壹抹冷笑：“世上的事，有得必有失，妳雖得了機會，但顯然這個機會，不是妳這個命格可以承擔的，因此就是如此結局。”
　　紅袍人猛地喘了口氣，運轉意念，平息了重塑肉身後，遺留下來的沖擊，而後擡頭看向白發少年，冷聲說道：“青蓮劍仙，妳有什麽資格這般說我？自白帝城崩塌，妳已是孤魂野鬼，以為自己還是當初那個逍遙仙人？”
　　說到這，他亦冷笑壹聲，道：“妳為何會出現在此？不就是因已是喪家之人，無法靠著正規途徑前往人間，只能想著辦法偷渡！這般看來，都不如吾等巫鹹國子民……”
　　“巫鹹國，連崩毀的機會都沒有。依附於山海大荒的撮耳小國也配與帝君之座相提並論？”白發少年直接打斷了對方，眼神銳利如劍，“當年，是有人處心積慮的布局，以白煙顯化人間之機，用帝君冠名於蜀地壹城，強行將人間對白帝陛下的寄托，聚集顯化於壹處，最終隨著炎漢敗亡，徹底湮滅，以此暗算帝君！！”
　　話音落下，長劍遞進，劍尖兒抵著紅袍人巫弘的脖子，寒氣滲透皮膚，孕育出壹股令人形神俱滅的毀滅之意。
　　毀滅引而不發，卻是最為直白的威脅！
　　巫弘想要反唇相譏的話，頓時卡在了嗓子眼。
　　“說吧。”白發少年冷冷的看著他，“這條裂縫通往何處，妳又在人間遇到了什麽？以妳辟地境的修為，到了人間理應為人世巔峰，五步圓滿，為何短短時間，就會如此狼狽，肉身盡毀，甚至引發天人五衰！”
　　面對這麽直接的威脅，巫弘猶豫了，卻沒有立刻出言。
　　白發少年瞇起眼睛，眼中寒芒與長劍相合，便要動手。
　　就在此時。
　　“不知巫弘是幸運還是不幸，他此番抵達了傳說中的丘墟之地，但被天數算計，損了肉身，破了神通，才落得如此田地！”
　　巫弘聞言，臉色陡變！
　　白發少年轉身看去，入目的乃是壹頭異獸。
　　此獸虎頭、獨角、犬耳、龍身、獅尾、麒麟足，踏雲而至，身上閃爍著點點星光。
　　若是細細觀察，便能看出這些星光並非此獸身上自生，反而像是從四面八方聚集過來，匯於其身！
　　“諦聽。”
　　白發少年壹見此獸，臉色就變：“妳來此作甚？”
　　“何必這般緊張？”那神獸諦聽緩緩落下，抖了抖身子，“人世為障所阻，便是我佛門的極樂凈土、婆娑世界，亦無法突破阻礙，踏足人間，自是要尋得其他法門。”
　　頓了頓，祂的目光掃過白發少年與周遭諸影子，輕笑道：“邊緣破碎之地，偶爾能勾連世間，世尊因此吩咐吾等過來探查，恰巧，我被派遣至此，發現了壹點端倪。而且，不光是我，怕是其他諸天，亦十分關註……”
　　祂越說，白發少年的臉色就越是難看。
　　諦聽卻不理會，看著紅袍巫弘，道：“巫弘，妳在人世間走了壹遭，之後會有許多人找妳問詢，不乏諸天長者，其中何等兇險，爾等也是知道的，與其如此，不如讓我將妳的見聞公之於眾，省卻繁瑣步驟，也替妳消災……”
　　說著，祂擡起壹只蹄子，朝巫弘壹指！
　　巫弘當即身子震顫！
　　白發少年的長劍都被直接彈開！
　　隨後，巫弘慘叫壹聲，淩空懸浮，胸口有光芒迸射出來！
　　這光芒當空壹轉，劃出壹個圓來，裏面顯現出巫弘踏足丘墟祭壇後的所見所聞——
　　先是逞兇強勢，但等陳錯現身之後，局面立刻急轉直下，幾息之後，便大敗虧輸，甚至不得不自爆以求解脫！
　　這些事說來繁瑣，但行雲流水，不過幾息的功夫，便被眾人看了個分明。
　　頓時，四周壹片寂靜。
　　震驚之念縈繞四方！
　　“這人是誰？”
　　長劍歸鞘的白發少年神色凝重，雖然眼中還殘留著對諦聽的怒氣，卻還是忍不住問道：“妳號稱通靈三界，既見得此人身影，必然探查到了他的跟腳吧？若無壹定位格，就算得了丘墟的盤古遺澤，也是支撐不住的，更不要說能借古神之力，輕易擊敗巫弘！”
　　諦聽笑道：“只是壹面，如何能斷定此人跟腳？便是我，也要見上幾次，方可演繹推算，不過他既得了丘墟機緣，還能擊退辟地巫者，那就算是諸位前往，也不是他的對手，不如……”
　　“哼！”
　　壹聲冷哼，自天上傳來，隨即便聽得壹個狂傲之聲道：“小小人間修士，就算得了古神之力，也不過是嬰兒舉斧，看著兇狠罷了！”
　　隨著聲音傳來，壹身銀白甲胄的男子自天而落！
　　他身子高大，虎背熊腰，手持方天畫戟，只是落地之勢，便引得周遭罡風紛亂，黃沙飛舞！
　　只是，當眾人見得其頭顱，卻紛紛色變。
　　卻是此人生有兩面，壹張面孔棱角分明、神色冷峻，壹張面孔溫文爾雅、容貌俊秀。
　　白發少年瞇起眼睛，凝神戒備。
　　“原來是殷子殿下！”諦聽壹見此人，聲音歡愉。
　　這時，那俊秀面孔道：“兄長，那人既得了盤古機緣，能輕易擊敗巫弘，定是有本事的，而且，吾等是奉命過來探查此處縫隙，既然知道此處可繞過世障，通往人間，速速回去通報便是……”
　　冷峻之面就道：“他巫弘算個什麽東西？巫鹹國冢中枯骨，鴻蒙衰敗，早晚淹沒於長河，他敗不敗，又有什麽幹系？”
　　巫弘這時跌落在地，捂著胸口，聞言滿臉怒意。
　　但那雙面人看也不看他，邁步朝著前方那道裂縫走去，邊走邊道：“此處縫隙，既是與丘墟相連，肯定是變幻不定，回去稟報，壹來壹回，就要誤了時機！況且，那人所謂機緣，很有可能也是吃了壹枚鴻蒙果之故，否則斷不至於這般強勢！只是他肉身凡胎，德不配位，又身在丘墟，合該妳我兄弟得手……”
　　話落，他已經到了那道裂縫深淵跟前，隨即凝神看去。
　　那俊秀面孔還待開口。
　　冷峻之面忽然道：“若是真能在裏面找到壹顆鴻蒙果，送還妳我師門，說不定能得吾等師尊諒解，重歸門墻！”
　　俊秀之面壹楞，張口無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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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著妳等說法，所謂丘墟，就是歷代王朝之墟、時代之墟的具象化？”
　　丘墟祭壇前面，壹襲黑袍的陳錯，正與三道意念交流，忽然心有所感，忽然問道：“華屋丘墟，國之隕也，那鴻蒙果又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