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二章 各家漸入眼，因果唯壹人

　　呼呼呼……
　　海風壹吹，海水飄飛。
　　海底雖然泥濘，但已平靜；
　　海面浪頭呼嘯，卻也不急。
　　細碎的海水打在臉上，頃刻之間，就令包括兩位龍宮太子在內的東海修士們恍惚起來。
　　畢竟，前後幾息的時間內，他們的所見所聞，實在是太過劇烈，變化之多、之迅速，已然超出了想象！
　　“波及東海的劫難，居然就這麽被平息了？”
　　“威壓東海諸島的兩尊真人，就這般被鎮了？”
　　“海眼之難，就這麽落幕了？”
　　壹道道意念再次交流起來，但這次，充斥在這些意念中的，多了壹股茫然之意，甚至無所適從。
　　他們這壹次群體而動，根源是近海海眼的異變令近海海底崩塌，余波波及整個東海，沒有哪家能獨善其身，自是傾巢而出，既明情況，看能否挽救，又要在事不可為之際方便規避。
　　結果他們看到了什麽？
　　“好家夥！”
　　海洋深處，卻有壹頭老龜，原本在大海崩塌之時，它便躲進了龜殼，此時卻是緩緩動身，從淤泥中顯露，先是探出頭。
　　它的頭顯崢嶸，宛如龍首，但透露出古舊氣息，這會正伸長了脖子，遙遙壹看，不由咋舌。
　　身旁，就有蝦兵蟹將上來，拱手道：“您老人家看到了什麽？怎的方才天搖地動的？莫非是王上與兩位太子那出了禍端？”
　　“妳們懂個什麽？”
　　老龜只是搖頭，忽然心頭壹動，隱隱有所感應，不由朝著海岸看去，隱約能察覺到壹點血脈勾連，不由驚奇，正要進壹步探查。
　　卻有幾道身影飄然而至，為首之人，身形纖瘦，柔若無骨，著壹身白紗，遊動之間，被水流吹得飄飄如仙。
　　卻是個頭上長著龍角的女子，面色秀美，但臉色蒼白，額頭上還鑲嵌著壹枚鱗片。
　　她走上前來，問道：“龜爺爺，外面到底怎麽了？從方才開始，我就心緒不寧，父王兄長此去，不會有什麽兇險吧？”
　　老龜壹聽，心頭壹動，沈吟片刻，才道：“好叫王女知曉，今日咱們東海來了個狠人，名號不好提及，道號扶搖真人……”
　　女子身後幾人聽到這裏，就有人忍不住驚呼：“真人？那豈不是如蓬萊、方丈兩島上的那兩個？這麽厲害？”
　　老龜瞥了他壹眼，滿臉的不滿，但聽得女子詢問，還是耐著性子道：“蓬萊、方丈上的兩個雖然厲害，那是因為他們修行到了歸真之境。”
　　女子奇道：“那按著龜爺爺的話來說，那位扶搖真人，不也是修行到了歸真境嗎？”
　　老龜呵呵壹笑，道：“那位之所以是歸真之境，是因為要行走人間啊，只能施展出歸真層次的力量！”
　　此言壹出，眾人先是壹楞，跟著明白過來，相顧駭然。
　　有人更忍不住道：“何以見得？那蓬萊、方丈的兩人雖然與吾等敵對，其本事是實打實的，我等尚且不敵，按您老的說法，若面對那位扶搖真人，吾等豈不是更加不敵？”
　　老龜嘿嘿壹笑，並不回答。
　　倒是女子面露憂色，道：“方才的動靜，莫非與這位有關？那父王與兄長的安危，著實令人擔憂。”說到這裏，她猶豫了壹下，最後還是說道：“龜爺爺，您能否帶我前往近海海眼？我這會總是心緒不寧。”
　　“不可！”
　　老龜尚未開口，女子身後幾人就已迫不及待出聲。
　　“小龍女，妳的修為雖不低，但比之王上還是不如，若連王上都不是對手，妳過去又能如何？”
　　“不錯，就怕到時候反而令王上分心照料，局面更加不妙。”
　　“龜相，您老人家還不勸勸？”
　　“勸什麽？”老龜壹昂頭，將身子壹轉，帶起水流，瞬間將女子身後幾人和周圍的蝦兵蟹將盡數沖散，將龜背壹亮，“上來吧，四十多年了，妳也是時候過去了，今日正好是個機會，畢竟，妳與那扶搖真人，也算是有些淵源。”
　　女子壹怔，旋即飄然而起，坐於龜背之上。
　　“坐穩了。”
　　老龜仰頭壹聲，而後便如離弦之箭般疾馳而去！
　　“龜相！妳要做什麽？速速停下！龍女不可擅離龍宮啊！”
　　可惜，等他們的聲音傳過去，已然見不得老龜的身影。
　　“壞了！”
　　余下之人面面相覷，捶胸頓足。
　　隨後，他們不敢耽擱，壹個個架起風浪，或者前往追擊，或者回返龍宮。
　　……
　　……
　　與此同時。
　　在距離東海之濱不遠的大運河上，壹支龐大的艦隊正在緩緩前行。
　　“嗯？”
　　專屬的船艙之內，閉目盤膝的黑衣道人，忽然心頭壹動，緊跟著猛地睜開眼來。
　　隨後，壹道道香火青煙自舷窗外飛來，纏繞在他的身上，壹層壹層，壹下壹下，泛著淡淡光暈，如夢似幻。
　　光暈之內，無數致謝聲、懺悔聲、禱告聲此起彼伏——
　　“望君侯護我壹方，風調雨順！”
　　“願君侯令吾等於海上安寧，不入魚腹！”
　　“請君侯寬恕吾等愚昧，實在是被人蒙蔽！”
　　……
　　伴隨著諸多低語而來，還有濤濤水聲。
　　隱約間，黑衣道人仿佛看到了壹片廣闊海洋，海浪翻滾，暴雨傾盆！
　　狂風暴雨之中，壹股股香火之力匯聚過來，融入黑衣道人的體內，令他已然凝實的本質，越發精純，甚至隱隱蛻變，身軀之內的壹枚符篆，在眾低語的縈繞下、香火之力的融入下，越發凝聚，漸顯晶瑩！
　　壹道道靈光從中照射出來，輻射整個身體，在全身各處凝結出晶瑩法力！
　　“這是？”
　　感受著自身越發強橫的氣勢，以及水漲船高的靈光、法力，黑衣道人表情復雜。
　　對於這樣的情景，黑衣道人其實並不陌生，在他誕生之時就體會過多次，時至今日，早已經驗豐富，甚至能從中分辨出更深層次的變化。
　　“那位君侯，居然又做出偌大之事，以至於瞬息之間，就得了許多香火，其中很多人意念虔誠，意根深種，恐怕不光是自己要祭拜，未來的兒孫後裔也會繼續祭祀。”
　　壹念至此，他越發感慨。
　　“我得其身份，只是稍微泄露了名號，就得這宇文壹族禮遇，更有許多修士拜訪，如焦同子那般長生圓滿之人，都對我畢恭畢敬，但嚴格算來，這些人真正尊重的……”
　　想著想著，他的身子竟然微微扭曲，有了幾分模糊。
　　頓時，黑衣道人回過神來，嘆息壹聲，凝神靜心，重新穩固心念，在心底默念自己的名號、身份。
　　“我就是他，他就是我，他為則是我為，他得便是我得！”
　　待此念落下，黑衣道人的身子揚起的氣勢漸漸內斂，那驟然提升的修為道行逐漸平息，整個人宛如壹抹深潭。
　　不過，方才香火降臨，其人氣勢大漲的時候，到底沒有第壹時間收斂，所以相應的氣息，早已散發出去，為有心人察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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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股氣息，確實是扶搖真人的，但多少有些奇怪。”
　　離著黑衣道人不遠的船艙中，壹個同樣布置考究、古樸的船艙中，淩空盤坐的焦同子披散著頭發，將寬大的袍袖壹甩，伸手捏了壹個印訣。
　　跟著，他眉頭緊鎖。
　　“還是有些古怪，雖然是真人的模樣，是真人的氣勢，甚至連與我之間的因果聯系都有顯現，卻仿佛沒了過往的光輝。”
　　這麽想著想著，他的眼中露出了幾分失望之色。
　　“四十年的閉關，已經磨掉了真人身上的光澤？”
　　焦同子正在想著，艙門外忽然響起腳步聲，緊跟著壹個聲音傳了進來——
　　“道長，大丞相有事請教。”
　　頓時，焦同子露出幾分不耐和厭惡之色，擺擺手道：“跟他說幾次了，我此來只為真人，其他事莫要來擾我。”
　　門外那人並未離去，明顯還有話說，卻已令焦同子越發不快，他壹揮手，無形氣浪隔著木制艙門滲透出去，將門外之人直接驅離！
　　待得門外歸於安寧，焦同子這才皺眉道：“也不知真人為何會青睞壹個小小的凡間諸侯，願意待在他的船隊上，而且周圍隱藏了這麽多居心叵測之人。”
　　想著想著，他心中壹動。
　　“難道，這些都是真人刻意表現出來的？在這背後，有著算計？”
　　在內心深處，焦同子實不願相信，早已斬斷了枷鎖，已然扶搖直上九重天、超凡脫俗的扶搖子，竟在四十多年後的今日，跌落凡塵，因此他總覺得，按著當初那位的行事之法，眼前的這些理應都是表象。
　　正想著，他忽然心有所感，身子壹晃，人已經到了甲板上，而後擡頭東望。
　　在遙遠的東方天際，狂暴的水汽沸騰起來，海洋所特有的味道隨風而至，伴隨著的，還有壹股難以言喻的恐怖威壓！
　　“東海發生了什麽？”
　　心中壹動，他隱隱察覺，那水汽中似乎蘊含著某種氣息。
　　“這股氣息，竟令我心生觸動，似乎能在其中尋得機緣更進壹步！這可怪了，我如今走的乃是壹人之道，講究的是壹人之下，萬人之上，唯有扶搖真人可助我開辟道路，那東海處，能有什麽機緣？”
　　壹時間，焦同子眉頭緊鎖，陷入疑惑。
　　而他的身影，落到了壹名疤臉僧人的眼中。
　　這僧人站在另外壹艘大船的船舷處。
　　僧人很快收回目光，隨即又看向黑衣道人的船艙，最後目光壹轉，落到東邊天際。
　　“血海之人應該已經動手，這本是那血海之祖與世尊約定之事。聽說那人藏在海眼之中幾百年，蘊養玄功，此番出山，果然石破天驚！等他抵達此處，正好可以作為前鋒，試探壹下艙中陳氏的虛實，只是在他抵達之前，我等也該提前落子了。”
　　想到此處，他收回目光，轉身邁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