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章 姓楊，名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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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陽府地處青州南方，境內地勢多變，有著高原、山地、丘陵、平原、尤其多河流。
　　向來有著千川環繞，魚米之鄉的美譽。
　　然而……
　　壹輛馬車孤獨的行於荒野之上，微風吹來草與灰，分外淒涼。
　　“誰能想到，不到三年的光景，曾經的繁華已然化作萬裏焦土，入目之所及，竟連半點生機都瞧不見？”
　　眼前景色多日的壹成不變，讓趙坤這樣的老江湖心中都生出了莫大的壓抑，忍不住想要說些什麽。
　　馬車中，秦姒將手掌放於手臂上，默念壹句：
　　“驅塵。”
　　呼！
　　她身軀微微壹顫，本就沒什麽汙漬的衣衫越發的幹凈了。
　　“神通就是這般用的？”
　　灰塵滿面的趙坤腹誹了壹句，伸出手臂：
　　“給我也來壹下。”
　　秦姒自動忽略了他這句話，掀開車簾遠望：
　　“該不會走錯路了吧？二十多天了，怎麽也該到德陽府城了才是……”
　　“真壹日不見如隔三秋？”
　　趙坤悻悻然的放下手，故意抖著袖子上的塵土。
　　“妳再說這為老不尊的話，休怪我驅了妳的聲兒！”
　　秦姒沒好氣的瞪了他壹眼：
　　“咱們的幹糧和水都不多了，真要走差了路，怕是要挨餓……”
　　她素來是個愛幹凈的人，這壹路風塵仆仆的，她著實難受的緊，雖然神通可驅塵，但還是想著泡個澡。
　　“那怪得誰來？”
　　提起這個，趙坤的臉色更不好看了：
　　“那些流民本就快死的人了，妳還舍了壹半幹糧給他們，即便給了，難道他們能活下去不成？”
　　“救不救的下，求個心安罷了。”
　　秦姒懶得理他，正要放下車簾，突然看到了什麽。
　　“那是？”
　　趙坤也似有所覺，站起身遙望，就見得極遠處似有炊煙升起，不由的松了口氣：
　　“這不就有了人煙？有人煙，估摸德陽府城就不遠了……”
　　“謹慎些好。”
　　秦姒提醒他，自己也攥住了袖口中的軟劍。
　　她自然是會武功的，奈何她習武的天賦平平，十來年勤勉，也才換血八次，還差壹線才能走到第三關。
　　“真要碰到個不開眼的，老夫說不得也得開開葷了。”
　　趙坤空甩馬鞭，驅馬而前。
　　未多時，兩人已然瞧見，那處，似是壹座小鎮尚算完好的小鎮，他們所見的炊煙，正來自那小鎮。
　　只是……
　　“這壹路走來，所見村鎮無不成壹片廢墟，這裏……”
　　趙坤提起小心，驅車靠近。
　　行至鎮口，心中又是壹突，這小鎮，看上去廢棄已然許久了，這從那些屋舍的落灰就可以看到。
　　但是，這鎮子內外，居然有著不少新鮮的腳印，細細感應，似乎還能聽到低低的馬嘶聲。
　　“不是這小鎮僥幸存活下來，而是有人遠道而來，在此落腳，看那腳印，人還不少，且不是壹批人……”
　　秦姒觀察著，也是皺眉。
　　“總得進去瞧瞧，妳自己小心些，最好不要下車了……”
　　趙坤低聲警告著。
　　見他要進去，秦姒皺眉，卻也沒法阻攔。
　　這小鎮，只怕不是善地，只是他們這壹路來，著實也有些山窮水盡，幹糧還好說，水著實是缺不得。
　　小心翼翼的進去，走過壹條街道，趙坤就楞住了。
　　壹街之隔，就沒了半點灰塵，眼前所見，赫然有著壹間客棧！
　　這客棧，高有六層，雖仍有破損的痕跡，可顯而易見是修葺過的，門外飄揚的酒旗，都擦的幹幹凈凈。
　　稍微遠處的房屋，更是被推平，用作安放馬匹的所在，壹眼掃過，怕不是有好幾十匹馬！
　　詭異……
　　不說趙坤，馬車中余光瞥見這客棧的秦姒也有些楞住，但她瞧著瞧著，突然就發現壹個熟悉的身影。
　　酒樓三層的檐角處，有壹人蹲坐，其著壹襲青衣，頭頂竹編的鬥笠，腰間壹口長劍，氣息冷峻。
　　這人……
　　她心中升起壹抹古怪，旋即松了口氣，催促趙坤進去。
　　“怎麽？”
　　趙坤還有些楞神，客棧裏，就傳出聲音來，帶著驚訝。
　　“來人可是秦大家？咱們還真是有緣分，木林府壹別，居然這麽快就在德陽府見面了……”
　　趙坤聞言更是驚訝了。
　　秦姒掀開車簾，下了馬車，她仍著男裝，卻難掩秀麗脫俗，吸引來不少目光註視。
　　檐角上，半躺假寐的劍客也掀開了鬥笠壹角，望著緩緩下車的男裝麗人，也閃過壹絲驚詫：
　　“怎麽是她？”
　　“您可真是家大業大，買賣都做到德陽府來了……”
　　秦姒緩步走進客棧，趙坤打了個口哨，馬匹已拽著車去了壹邊，他跟著走進客棧。
　　這客棧不算小，人卻不少，且幾乎全部都提刀挎劍，之所以說幾乎，是因為櫃臺前，那壹個著黃衣，滿臉笑容的富態老胖子，空著雙手。
　　也不對，他手裏分明捏著幾枚盤的都包了漿的銅板。
　　“小本買賣，糊口而已。”
　　大老板把玩著銅板，笑呵呵的招呼秦姒坐下，並順手遞過去壹張單子。
　　“清茶壹壺，作價十兩黃金？妳怎麽不去搶？！”
　　只看了壹眼，趙坤活像是坐到了釘子般跳將起來，滿面怒容：“在這大災之地也敢賺這喪良心錢？！”
　　“恰恰相反，這錢，很良心。”
　　大老板微微壹笑：
　　“這茶，只賣給沒良心的，閣下以為呢？”
　　趙坤心中生怒，卻又有些忌憚，這老胖子的氣息筋骨好似常人，可壹個普通人，哪有在這裏開客棧的本事？
　　而且，關於這位大老板，他可也聽說過不少傳言。
　　這胖子做了大幾十年的買賣，涉及了不知多少行業、道、州、府縣，卻還能安穩的賺錢，自然不可能是普通人。
　　“大老板說的不是我們。”
　　秦姒笑著叫了壹壺茶，才道：
　　“這年月，這光景，能拿出十兩黃金喝茶的，沒良心的占多數，好在咱們是外來的，不是德陽府人……”
　　“還是秦大家看的通透，作為答謝，這壹壺茶，就贈予妳了。”
　　大老板撫掌壹笑，壹壺清茶已放在桌上。
　　趙坤眉頭微緩，秦姒卻是搖頭，自包裹裏取出壹錠金子，道：
　　“您既然是小本買賣，怎好賒欠？”
　　“哈哈，好。”
　　大老板壹怔，旋即笑了：
　　“聽聞秦大家與那位楊捕頭私交甚好，不知怎麽不見同行？”
　　其余客人包括趙坤就有些怪異，白送的茶不喝，偏生要掏黃金？
　　十兩黃金，這可不是個小數目。
　　在這災年，足可買二十個豆蔻少女了，用來買壹壺茶？
　　“楊兄公務繁忙，怎會與小女子同行？”
　　秦姒不必想，這些人大多是吃白食的，卻也不在意，為自己倒上壹杯茶水，有些好奇道：
　　“以德陽府此時的境況，您這樣無利不起早的，怎麽會來？難道真是來做這‘小本買賣’？”
　　大老板什麽人，秦姒自然知道。
　　這位不說富可敵國，但其身家也是壹個巨大的數字，這樣的人，怎麽想都沒道理來這德陽府才是。
　　而且，她可是知道，這位大老板並不喜歡親自出面經商，而是喜歡借錢給其他人做買賣，虧賺都不甚上心的樣子。
　　大老板沒有回答。
　　秦姒感覺到，滿屋的酒客看向她的眼神都變得極為奇怪了。
　　“秦大家真是路過此處？”
　　看著秦姒不似說謊，大老板的眼神也變得頗為古怪，但也還是回答了：
　　“此時的德陽府雖然連草皮都沒有壹張，可卻又壹件非常之難得的‘寶貝’，為它而來的人，不知幾百幾千，且不乏有頭有臉，有身家的大人物……”
　　“嗯？”
　　趙坤心頭壹跳，想起了他之前聽說過的壹則流言，臉色突變：
　　“魔魅？！”
　　“不錯，正是魔魅！”
　　聽得這兩個字，壹直沒有開口的其他酒客，也開口了。
　　七嘴八舌的說起來。
　　聽著這些人的話，趙坤臉色漸漸變化，秦姒也眉頭緊鎖。
　　魔魅代表著什麽，作為神通者，她自然很清楚。
　　最初的魔魅，指的還是神話傳說中的魑魅魍魎，可那只是傳說，他們口中的魔魅，指的是被道果反噬的神通者。
　　魔魅現世，人人誅之，卻不知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有著流言，說是魔魅死後，道果將不會如神通者身隕後壹般消失。
　　而且，還會比之尋常道果更容易煉化。
　　真假不得而知，可每每魔魅現世都會引來無數爭端，這卻是事實。
　　這要真是魔魅現世……
　　“道果是何等寶貝？上至秦皇，下到當今皇帝老子，沒有壹個不想要的，不想丟了命，還是速速離開吧！”
　　說話的，是壹個氣質陰冷，面瘦有須的中年人，他的眼神微妙，卻又帶著怪異：
　　“需知此地，只這些日子，就死了不下三百武林同道！據說前些天，壹批的龍淵衛，都栽在此間了！”
　　龍淵衛？！
　　趙坤神色壹緊，看向秦姒，後者微微點頭。
　　她們真是路過此間，可沒甚麽興趣參與這種事。
　　“慢，慢著些！”
　　眼見兩人似有退意，頭上，卻傳出壹聲冷笑，壹道人影鬼魅般落於門口，攔住兩人，眼神不住的打量著秦姒兩人。
　　“妳意欲何為？”
　　趙坤面色壹沈。
　　因魔魅吸引，此鎮中不乏高手，他並不願招惹事端，但自也不怕事。
　　那人聞言卻不答，而是望向了其余人：
　　“這兩人，諸位可有興趣？”
　　壹眾酒客或是忌憚其人，或是本就無心，見他目光望來，紛紛搖頭。
　　只有大老板笑笑呵呵：
　　“橫山獨叟摘星手，厲正來？聽聞妳的擒拿手獨步德陽府，只是，妳怕是還惹不起這位秦大家。”
　　“大老板是說，我招惹不起他們背後的六扇門捕頭？”
　　厲正來仰面打了個‘哈哈’，轉臉已是滿面猙獰，他掃視眼前兩人，眼神暴戾：
　　“算妳們命不好，厲某人恰好與朝廷仇深似海，但遇到結交鷹犬的武林敗類，也無壹例外，盡數格殺！”
　　“厲正來？妳自號橫山獨叟，想來，是數十年前，朝廷馬踏江湖時，橫山派僥幸未死之人？”
　　望著面前幹瘦猙獰的老者，趙坤心中微怒，哪怕眼前之人與他們師兄弟的遭遇相近，卻也生不出半點好感來。
　　“橫山未死之鬼，怕得什麽六扇門？”
　　厲正來冷笑壹聲，踏步欲擊，大老板卻也沒甚在意，只淡淡道：
　　“若他姓楊，名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