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帝開天海

　　轟隆！
　　帝睜其眸，便有無量神輝交映而生，浩浩蕩蕩，直沖九重雲霄之外。
　　嗡～！
　　這壹刻，山海沈寂，彌漫了數十年，且註定將會持續數百年的大風雪，陡然間為之散去。
　　燦燦然神光如日，綻放於西北皇城，並隨之擴散。
　　哢嚓！
　　剎那間，如天地重回未開之時，諸般光影盡化混沌之色，彌漫四野八荒，充塞寰宇之極。
　　應羅睺子而來，映顯星體的諸般星神所布之星鬥大陣徹底崩滅，
　　極度可怖的光芒，瞬息之間洞穿山海，經由那無所不在的法則之海，
　　向著寰宇諸天傳蕩，無遠弗屆。
　　這壹刻，山海之地壹片死寂，關內外，風雪中、海域間，
　　無論是位階主、尋常武者，有無靈智的獸類，乃至於蟲蟻，無不匍匐在地，顫栗失聲。
　　咻咻咻～
　　天宇之外，虛空之中，壹顆顆大星墜下雲霄，或跌入虛無之間，或直墜入雲海，墜入山川大地海域之中。
　　有星神駭然失色，極目凝神，卻見壹輪大到無可形容的‘金日’緩緩升空。
　　無量量光輝普照，直至虛無之間，照徹壹切陰霾，成為寰宇唯壹！
　　“這氣息？！難道天海未開，竟有人可以成道？！”
　　“不可能！十劫還未開，怎麽可能會誕生如此強橫的存在，意誌？！”
　　“遠古成道者歸來，也不該在此刻有如此威勢！”
　　……
　　無盡光芒照耀諸天，其色其光無遠弗屆，似不足壹剎，已盡照在壹切有著生靈存在之地。
　　此光，由心而發！
　　壹時之間，不知多少位階主為之駭然，驚悚，目光不由得偏離龍泉，望向山海之地。
　　“這是？！”
　　幽沈無光的法則之海，此刻也被神光照亮，壹角落，天書老人駭然擡頭。
　　卻見得絲絲縷縷的光芒不知從何而生，居然照耀在了這方法則匯聚之海中。
　　這意味著，那陡然出世的存在，其氣、其勢，已然引動了冥冥之中的道則，亦或者，天道！
　　嗡～
　　天書老人壹念閃過，神色大變，他死死按住掌中天書殘頁，卻仍是無可壓制，只得眼睜睜看著它脫離掌控，消失在這方法則之海。
　　向著那輪自天海升騰而起的大日而去！
　　“這……”
　　“怎麽可能？！”
　　龍泉天地，於剎那的沈寂之後，沸反盈天。
　　諸羅漢、金剛還未從菩提樹斷的震怒中脫離，就被這壹幕驚呆了。
　　“帝，帝……”
　　墜落虛空雲海的壹尊尊星神無不驚悚駭然，紛紛跪倒在灰塵泥濘之中，心如擂鼓，渾身戰栗：
　　“陛下……”
　　嗚～
　　千萬道霞光、神則於山海天宇之外交映，靈潮滾滾而來。
　　無量量光芒之中，似有眸光垂落，似無任何神異加持，卻讓所有目睹者呼吸不暢，心中驚悸已極。
　　“陛下，我等被那……”
　　有星神肝膽俱喪，連連叩首，想要推辭罪過，可壹張口卻又徹底楞住。
　　他竟忘了自己是被誰人誆騙至此……
　　“回來了……”
　　想象中的震怒未曾降臨，悵然而悠遠的嘆息之聲，在此刻所有目視此間的位階主心頭響起。
　　虛空距離在此刻都失去了意義，那威嚴神音不是以極速擴散，而更像是早已存在！
　　“拜見，大天尊！”
　　龍泉天地之內的諸般金剛、羅漢、神將、星神，寰宇之外，已歷劫而歸，還未歸者，無不躬身俯首，顫栗難言。
　　“大天尊！”
　　這壹幕，實無任何人可以預料，如趙財神這般遠古桀驁之輩，此刻也低下頭顱。
　　這壹刻，寰宇皆寂，眾皆失聲。
　　但凡身懷道果、位階者，無論人、妖、佛魔神，無不震怖駭然。
　　恍惚之間，只覺那條傳說之中涵蓋寰宇諸極的時空長河，在此刻滔滔而動。
　　壹輪絕非任何星鬥可比，似比單壹天地更為龐大、更為浩瀚的意誌，如日般升起。
　　於山海升起，也在寰宇升起。
　　在此刻升起，也在過去升起！
　　有大神通者極目望去，只覺長河之中升起萬道霞光，從無數不同的時間刻度升起，
　　最終匯聚於壹！
　　哢嚓！
　　猶如銅鏡碎裂，實則是時空開裂之音，無比細碎卻又無比清晰的在所有人的耳畔心頭響徹。
　　“阿彌陀佛！”
　　古老而又神聖的佛號，於無盡禪音繚繞之間，自虛實之間，無盡遙遠處傳蕩而來。
　　繼而，在寰宇間諸般佛門位階主苦澀的目光之中，即將降臨的佛國聖地，如泡影般消失在了天地之間。
　　似乎從來沒有出現過……
　　“大天尊！”
　　破碎的拜將臺上，溫靈官五體投地，心神皆顫栗。
　　他喜悅而又忐忑的望向虛無之間，恍惚之間，只覺時空氣息無比濃重。
　　過去、未來、現在……
　　起源、演變、終結……
　　壹切有形無形，劫波、命氣……盡被那神光攪弄，從壹潭死水，徹底沸騰起來。
　　當！
　　隱隱間，似有鐘波於虛無之間壹閃而逝，有大神通者極目望去，方才可窺見壹抹細密紋路遍布的金鐘消失。
　　“阿彌陀佛！”
　　龍泉天地之間，燃燒的業火早已熄滅，沸騰的佛光與血海也不見了蹤影。
　　立於虛空之間，那女冠的神色數次變化，從疑惑、質疑、驚懼，到最後化為苦澀。
　　她合十雙手，躬身而拜：
　　“貧僧慈航，拜見，大天尊……”
　　大天尊！
　　凝視著那燭照寰宇，氣蓋八方，諸般道則、神慧繚繞的無上神影，無論是誰，皆在後退，皆在躬身。
　　強如慈航，此刻，也不由得躬身低頭，未去直視。
　　九色交織之地的諦聽，更是第壹時間就緊閉雙耳，匍匐在地，恭謹異常。
　　這壹刻，他的心中同時響起了無數道聲音，來自於四面八方，諸般世界、玄功境，
　　甚至有著來自於過去哀嚎，與未來的不甘與恐懼！
　　“祂，為什麽還會歸來？！”
　　“祂還在！”
　　“陛下，陛下！”
　　……
　　無數道蘊含強大意誌的聲音在瘋狂的碰撞，讓諦聽不自覺的口鼻冒出鮮血。
　　那是壹尊尊無上存在，於過去、未來，甚至於現在所發出的驚懼之音。
　　這足可令任何人震撼，但卻又如此的理所當然。
　　因為此刻，令得寰宇皆寂的那位無上存在身上散發著的氣息，來自於
　　帝因！
　　‘壹因三聖十二尊’中的壹，名列道祖之上，九劫以來，有史所記，無可爭議的最強者！
　　大道化生、諸神之尊、天庭之主、寰宇至尊……
　　祂的身上，有著無數極盡光輝與神聖的名頭，且任何壹個，都足可令寰宇皆寂！
　　相傳，祂早已洞徹諸劫之奧秘，萬劫不可磨其心神，超邁了與天地同壽境界的無上存在！
　　也正因祂的存在，九劫諸神佛仙魔才有擺脫劫波，歷劫重生之可能！
　　“帝！”
　　“因！”
　　這壹剎那，壹處處不可知之地，似沈寂、似復蘇的壹道道強大意誌都在震顫。
　　似乎也全未預料到這壹幕的出現。
　　“四禦五老，諸極戰神都不願祂歸來，到底是誰，敢接引祂歸來？！”
　　“祂怎麽敢在此刻現世？！天道還差壹線才可重塑，靈潮還未徹底降臨……”
　　“難道祂已不在道中？！”
　　“不，不可能！祂若能跳出大道，就不會再有災劫，壹存永存……”
　　“怎麽沒有可能？！相傳，祂曾遊歷過去諸劫，邀戰諸劫以來所有至強者……”
　　“那些位，不會允許！”
　　……
　　疑惑、揣測、詫異、震怖……
　　壹道道意誌震動，又很快歸於沈寂。
　　呼呼～
　　虛無之間，神光繚繞，那似能洞徹諸界的目光緩緩的掃過四方。
　　這壹剎，寰宇皆明，法則之海亦泛起層層漣漪。
　　若有人在此時直視這道目光，就可自其間看到無窮的光影交織，變換、流轉。
　　最終閃過的，是壹口涵蓋諸般紋路的金鐘、壹座貫通了苦海與彼岸的金橋、壹柄繚繞著金花、紫霞與水波的三寶玉如意……
　　最後，是山海之間，於重重波光之中怒目而望的楊間。
　　以及……
　　“汝有何願？”
　　“唯願我兒安平喜樂，無災無劫至壽終……”
　　嗚嗚！
　　諸般神光稍褪，其下，是壹尊無論從任何方向與時空看去，皆只能看到其背影的偉岸神人。
　　那繚繞於外的神光之間，似有時空的波動、法則在交織，諸般紋理在匯聚，流轉。
　　“呼！”
　　祂立於諸界之交，俯瞰寰宇天地。
　　“為人父，則為之計深遠……”
　　祂在自語，神情有著剎那的微妙。
　　後，在諸般神佛驚懼、忐忑的目光之中伸出壹指，輕點山海！
　　嗡！
　　僅壹指落下，令無數神佛都為之驚悚的壹幕，就發生了。
　　這方被譽為十劫第壹界，浩瀚無方的大界，居然被這壹指撥動了！
　　轟！
　　西北皇城之上，怒目的楊間心頭陡然聽得壹聲轟鳴炸響。
　　這聲音直入心魂，將他諸般雜念盡數轟滅，令他不由得回神。
　　“祂……”
　　恍惚之間，楊間好似聽到冥冥之中的呢喃，但他卻未去細聽，因為眼前這壹幕，讓他呆立原地。
　　時間，在這壹刻，陡然間加速了！
　　他看到，彌天的風雪散了又來，荒野之間的草木枯榮變換、風雲舒卷……
　　他看到壹輛輛甲車在大地之上極速奔行，壹剎之間，好似運轉了千萬次……
　　他看到壹座座城池從無到有的拔地而起，也看到壹座座嶄新的城池遍布歲月的痕跡……
　　看到諸多人自幼至老，生老病死，看到日升日落，月起月落……
　　……
　　只壹剎，不，甚至連壹剎都不到！
　　三百年歲月，就這麽憑空劃過！
　　壹瞬間，天地變換三百年，困擾他與自家兄長的山海天變，就這麽過去了！
　　億萬萬人死於其間，卻又有更多的人生於其中！
　　轟！
　　轟隆隆！
　　三百年積累之雷鳴爆發於壹剎之間，其聲音之大，影響之深，傳播之遠，讓楊間，山海界諸般位階主，乃至於目睹此幕的諸多神佛都不禁悚然！
　　彈指間，壹界三百年流逝，這於遠古之前也絕非尋常大神通者可以企及的境界。
　　而令他們震撼、驚悚到無以復加的是，那位，並未真個成道！
　　非但未成道，連大神通位似也未成！
　　“祂，已超邁於位階束縛之外？！”
　　當這個念頭從心頭閃過，莫說是楊間等位階主，便是趙財神、應玄龍、溫靈官，
　　乃至於那俊美女冠，也都不由得心頭壹冷，只覺無盡的冷意充斥了魂靈，讓他們忍不住壹顫。
　　“妳，有何要問？”
　　祂的聲音再度響起之時，遙隔無盡虛空的俊美女冠都覺心頭壹顫。
　　她在這聲音中居然聽到了溫和……
　　溫和？！
　　“我，我爹……”
　　楊間如夢方醒，這話是對他所說，但他此刻哪有心思聽這個？
　　回神的剎那，已暴怒沖天，起諸劫生死輪，直貫向那煌煌如天日般的無上神影：
　　“還我爹來！”
　　呼～
　　微風吹過，怒目而視的楊間已如醉酒般踉蹌數步，跌在雲頭，不多時，鼾聲四起，居然已是呼呼睡去。
　　“陛，陛下……”
　　直至此時，方才有星神顫栗出聲，驚懼已極。
　　短暫時間，諸般星神也都回過神來，甚至相距極遙遠之地，也有天將跨界而來。
　　但神光繚繞中的存在卻恍若未覺，祂看著昏睡雲頭的楊間，陷入了短暫的失神中。
　　祂似在回想什麽，又好似在猶豫什麽，這個時間不長，可對於諸般星神而言，卻無比漫長與煎熬。
　　“呼！”
　　似乎許久之後，這尊引得無數目光窺探，無數驚懼顫栗的存在，
　　再度擡手，向著無盡深沈的混沌海深處壹指。
　　嗡！
　　其指所點，混沌攪動，神光交織間，壹方殘破的宮殿群，就自虛無之間緩緩浮現。
　　那宮殿散發著雄踞萬古的蒼涼神聖之氣，不斷的吞吐著混沌之氣修補自身。
　　而隨著這方宮殿群的現世，那無盡無垠混沌海深處，壹方大莫能形容，
　　似可容納天地間壹切形容的神聖大界，就在無數年的沈寂之後，
　　緩緩洞開！
　　“神威如獄，天海洞開……”
　　法則之海中，天書老人喃喃自語，失神良久。
　　他能夠感覺到寰宇諸界中傳來無數驚呼與渴求，甚至可以感覺到冥冥之中的壹切可怖存在在復蘇。
　　但他卻根本沒有理會的心思，壹步跨出，經由法則之海，就來到了闊別多年的山海界。
　　這壹刻，曾經的荒蕪不在，無比濃郁的靈炁撲面而至。
　　而他此刻所在，面前有且僅有壹方深不見底的大坑，這曾是西北道皇宮之所在！
　　而此刻，僅剩下壹方黑洞，以及驚魂未定的諸般星神，以及皇城百姓、護衛們。
　　從那嘈雜無比的議論聲中，他才知曉自己失神那壹剎，此間發生了什麽。
　　那曾經坐落於皇城後的那座小院，已消失無影，非但是人與屋，雞犬、草木，乃至於後院的說書先生，都消失了……
　　“祂……”
　　他下意識的想要落筆，可失了天書殘頁的古卷，已無法承載他的筆墨，壹字落，已寸寸破碎開來。
　　但他恍若未覺，不住的掏出紙張、獸皮、甚至於法寶，想要將此刻所見記錄下來。
　　然而，無論是什麽紙張、法寶，似都無法承載他的筆墨，或者說，承載他此刻所見證的大事件。
　　最後，他猛然抓向心口，生生扯下大塊皮膜來，染著血落筆：
　　【九劫末，帝因現，鑄神庭，開天海……】
　　【壹人得道，雞犬升天！】


第八卷 欲與天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