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山登絕頂我為峰！（下）

　　當！
　　鐘聲回蕩於重重天闕之間，久久不絕。
　　大羅天上，萬道霞光繚繞之間的神庭內外卻是壹片死寂。
　　淩霄殿外不乏有神將天兵怒目而視，更有欲拔劍舍身者，然而，無論是諸部大神，還是三司諸仙，所有仙神，盡被那無盡無垠也似的混沌氣機摒棄於淩霄殿外。
　　“帝君……”
　　有仙神低吼，額頭上青筋暴起，雙眼猩紅壹片。
　　淩霄殿是何等之所在？
　　大羅天歷劫以來皆是萬界諸天之中心，而淩霄殿，更是神庭中樞之地，統禦萬界的至高殿堂。
　　在九劫之年，縱然是諸部三司之主神，幾尊帝君想要入內都需奉詔。
　　如今……
　　“小兒安敢如此放肆！”
　　有仙神按耐不住，怒吼著沖向淩霄殿門，但只壹個接觸，就倒跌出去，大口咳血。
　　壹次次沖擊之後，縱然是值守淩霄殿的諸位大神，也只得望向淩霄殿前。
　　“帝君，安能如此？！”
　　自通明殿走出的神影漠然而立，望著混沌氣機交織繚繞的殿堂，許久之後方才道：
　　“彼輩境界未復，貧道又何能例外？”
　　神影心中喟嘆。
　　祂在天庭之中的地位尚在九極戰神之上，壹度可在大天尊不在之時，統領諸仙諸神。
　　手下不知沾染了多少成道神佛之血。
　　但，諸劫不同。
　　縱然祂在九劫之時已屹立於成道之巔，可在此劫，如今，祂的境界比之九天雷尊尚且遜色壹籌，縱然底蘊更深，卻也無法與那殿中之人爭鋒。
　　境界，真個可以壓人。
　　只是不同的是，九劫之時，往往是祂以境界壓人，而如今，卻是被壓之人……
　　“帝君！”
　　冷眼掃過壹眾義憤填膺的仙神，神影收斂情緒，仍稍有些無奈：
　　“力不如人，如之奈何？”
　　其人嘆息回蕩間，剛沸騰未久的神庭又自壹片死寂，混沌光芒映徹下，是壹片難看至極的臉色。
　　嗡！
　　嗡～！
　　淩霄殿內，鐘聲不住回蕩。
　　這座內有洞天的神殿之內，混沌氣機交織如海，可若細細看去，卻能發現，這其間，是兩種混沌氣機在碰撞。
　　“混沌鐘……”
　　相距數步，被混沌氣機籠罩的楊間隱隱只覺有些心驚肉跳，壹時連大氣也不敢出。
　　但楊獄卻恍若未覺，任由那鐘聲不住回蕩，壹步步走近那口泛黃的大鐘。
　　當！
　　隨著他步伐的逼近，混沌鐘越發的狂暴，鐘聲於虛空中蕩起重重漣漪，
　　若非此間是淩霄殿，可怖的波動早已將方圓十萬裏虛空都攪成壹片混沌。
　　【混沌鐘（先天劫寶）】
　　【？？？】
　　【？？？】
　　【……於久遠之前的劫波之中誕生的先天劫寶，經歷無盡歲月，漸有靈智……】
　　【特質壹：定地火風水】
　　【特質二：重開壹方天地】
　　【特質三：幹涉時空】
　　【特質四：無靈不滅】
　　【特質五：承載歲月變遷，拓印天地痕跡】
　　……
　　相距不過丈許之遙，楊獄的目光之中也顯現出這口混沌神鐘的本質。
　　也察覺到了這口鐘內漸生的靈智。
　　“混沌鐘靈……”
　　楊獄眸光微動。
　　大道生萬類，萬物皆可成靈，只是其難易不同，強弱不同罷了。
　　先天劫寶，是萬類萬物之中最難成靈之物，成靈路上劫難頗多，可成靈之後的稟賦跟腳，也足可超邁世間壹切凡類。
　　是真正，跟腳高於天地。
　　終九劫億萬萬年，生出靈智的五大先天劫寶，無壹不是超邁六司的可怖存在。
　　而這混沌鐘，是比之那五大先天劫寶更為古老的存在……
　　“很微弱……”
　　楊獄自語的同時，伸手觸碰這口先天劫寶。
　　嗡！
　　入手微亮，卻迸發出更為耀目的神光，光芒擴散，足可攪碎虛空天地。
　　可對於楊獄而言，卻如微風拂面。
　　這倒不是這口神鐘的威能不足，而是其氣機如何可怖，卻也無法攪碎混沌本身。
　　混沌，本就是徹底毀滅之後方才誕生之現象，更不要說，兩者同根同源。
　　嗡！
　　神光照耀之間，楊獄看到了這口銅鐘的本來面目。
　　泛黃的鐘身之上，有著無盡光影與道韻法理交織，其間似有諸般神佛仙魔，妖。
　　似乎有壹片古史被刻畫在其上。
　　在其中，楊獄看到了太古妖庭的壹角，看到了太古之末那壹場可怖的大戰，
　　看到無數妖魔葬身於妖庭覆滅之日。
　　濃烈至極的歲月氣息撲面而來，可楊獄只是壹掃而過，就看向了更為深層之處。
　　“那是？”
　　這壹剎，楊獄的神色方才有了變化。
　　在那混沌鐘身之上的無盡光影之下，他看到了似是而非，不似過去與現在的場景。
　　在那場景之中，他看到了自己！
　　“啊！”
　　也就在此時，鐘內傳來了驚呼之聲。
　　楊獄稍稍回神，感應之中，身前已是多出壹個高不過三寸，四肢五官皆不齊全的胖娃娃。
　　“不，不要！”
　　那胖娃娃似是察覺到了巨大的恐怖，臉色都有些發白：
　　“求求妳啦，混沌體，千萬不要嘗試煉化我，我，我快‘出生’了！”
　　“嗯？”
　　楊獄聞言心中微動，看著那幾乎嚇出眼淚來的胖娃娃，道：
　　“不煉化妳，也不是不成，但妳，需得配合我……”
　　“只要妳不煉化我，怎麽都成！”
　　那胖娃娃的道言字正腔圓，連連點頭，似乎受到了巨大的驚嚇。
　　“我之前窺見的景象，是什麽？”
　　伸手將銅鐘抓入掌中，楊獄開口問道。
　　“之前……”
　　那胖娃娃稍稍壹怔，旋即回答：
　　“地火風水乃是諸劫以來最為古老的道，其承載著諸般時空天地……”
　　“等壹會兒！”
　　楊獄突然皺眉，隨手將銅鐘塞入袖口，轉而望向虛空之外。
　　轟！
　　轟隆隆！
　　極盡可怖的碰撞，於壹片歲月顛倒，光怪陸離之地傳蕩而來，響徹星宇，整座天海界。
　　其聲勢之可怖，瞬息間就引得無數神魔駭然四散。
　　“大天尊！”
　　“是大天尊的氣機！”
　　“祂在歲月之中出手了！”
　　……
　　無盡可怖的氣機跨越歲月時空降臨。
　　霎時間，天海震蕩，無數歷劫而歸的九劫神佛皆為之色變，甚至於顫栗。
　　久遠記憶中的恐懼陡然湧上心頭。
　　以至於，哪怕是此刻大羅天內已似無巨擘坐鎮，攻上大羅天的壹眾妖魔，也不由得色變，紛紛暴退。
　　“那是……”
　　淩霄殿內，楊獄擡眸望去，只見那壹片光怪陸離之地已徹底消失在歲月之中。
　　只有那極盡可怖的氣機在無限制的擴散著。
　　那六尊無上存在之間的平衡被打破，此刻於壹片片歲月時空之中交鋒正烈。
　　而他的目光無比之深遠，甚至可沿著那冥冥之中的氣機窺見那壹片片歲月戰場。
　　隱隱間，他似看到了流淌的聖血，以及，壹口斷折的古老神劍……
　　“帝因！”
　　楊獄眸光微沈，轉身出了淩霄寶殿。
　　這壹刻，可怖的氣機擴散之間，天海徹底沸騰起來，神庭內外，大羅天上下，處處都似有神佛的身影。
　　或驚呼，或叩首，或禮贊，或逃遁，不壹而足。
　　“妳……”
　　楊獄緩步而出，壹眾神佛怒目而視，卻又不乏驚懼，有人按著神兵靈寶，有的暗暗後退。
　　楊獄卻恍若未覺。
　　此刻，神庭，大羅天內的強者如雲，不乏歷劫歸來的成道主，乃至於傳說中赫赫有名的仙神。
　　但此刻，隨其緩步而行，諸神皆退。
　　“看來，道友是得償所願了。”
　　那神影平靜的看著楊獄：
　　“但今日之後，妳也將成為整座神庭之敵，還望好自為之。”
　　“神庭之敵。”
　　楊獄不置可否，只是壹拂袖，將楊間，大羅天某處正自驚駭四顧的李二壹，乃至於那座浮島壹並收起。
　　轉而消失在所有仙神的註視之中：
　　“我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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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執混沌之道，通天教主！”
　　大羅天中，壹處被雷霆震碎的山川之間，諦聽灰頭土臉的爬起身來，神情不乏錯愕與恍惚。
　　縱然是有聆聽萬類時空之能的他，也根本沒有預料到今日之變化。
　　“怎麽會？”
　　環顧著壹片狼藉的山川大地，諦聽不住喃喃著。
　　他關註楊獄已久，最早甚至可以追溯到龍泉大變之前。
　　對於其人的過去與未來，自然也十分清楚。
　　在他所聆聽到的訊息之中，這個來自於山海界的小輩，將在久遠歲月之後成道，且是十劫反天第壹人。
　　可……
　　“世間際遇之離奇，莫過於此了。”
　　抖落白衣上的灰塵，三葬和尚緩緩擡頭，望著那逼退諸般仙神，坦然離去的楊獄，壹時之間，也難免心中悸動：
　　“壹命二運三香火，古之先賢誠不欺我也！”
　　“山海楊獄，通天教主！”
　　陰屍法王自廢墟中走出，古樸僵硬的臉上亦有著驚嘆：
　　“三葬，妳居然尋來了這麽個天縱之才，倒真是讓我等萬萬沒有想到……”
　　“上壹個開辟位階者，似乎還是司魔？不對，他似乎是失敗了，終歸未成‘真武’……”
　　沙啞的聲音從明滅不定的業火中傳蕩而出，業火天僧緩緩站起身來：
　　“此人縱然不是十劫天命之人，也必然是秉承大氣運而生者，只怕昔年的紫薇也不過如此了……
　　只是，他怎麽這就退走了？”
　　幾人的目光於諦聽身上交匯，後者激靈靈打了個寒顫，忙道：
　　“他只怕是察覺到了‘神庭’在復蘇……”
　　“神庭……”
　　聽得這個字眼，幾人方才想起了什麽，皆有些皺眉：
　　“那……祂方才歸來不久，神庭難道已有‘道寶’級數？”
　　“天道初歸，神庭承載無盡大運，自然是第壹個重回巔峰的道寶……”
　　三葬和尚緩緩開口：
　　“那可是極盛之年的祂親手締造的道寶，加之那太乙也已歸來……”
　　“善哉，善哉。”
　　幾人聞言皆合十雙手，卻也不免惋惜：
　　“可惜，未找到‘白骨’，若她今日也在，如此動亂殺伐，怕不是足夠她成道儀式所需了……”
　　而此刻，也正是歲月震蕩之時，嗅到那可怖的氣機越來越近，幾人神色變化，
　　雖皆有不甘，卻也只能先後離去。
　　剎那不到，廢墟之上已只剩了三葬和尚。
　　他環顧大羅天，哪怕心中不住悸動，卻仍未退走，只是看向頭皮發麻的諦聽：
　　“那口丹爐，到底在哪裏？”
　　“這……”
　　諦聽想走沒走掉，心中暗暗叫苦，此刻也只得豎起雙耳，閉目聆聽。
　　可不及壹剎，他的神色已是大變，並猛然睜開雙眼。
　　“嗯？！”
　　三葬和尚似有所覺，緩緩回身。
　　卻見大羅天中，有神火繚繞，那自時空長河傳蕩而來的可怖氣機，似乎撼動了某些不可知之地。
　　“兜率宮……”
　　神火明滅，其光似打在了三葬和尚的臉上，他靜靜看著，漸生微笑：
　　“終於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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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庭！”
　　壹步而已，楊獄已橫跨無垠時空，跨越三十六重天闕，來到了天海界外。
　　於此回望，他方才看到那方神庭的輪廓。
　　這是迄今為止，他所見過的，最為恐怖的靈寶復蘇，相比之下，混沌鐘壹閃即滅的鐘聲都不可比擬。
　　“天庭乃是祂親手締造的道寶，太古之年，那尊無上魔尊，就是被天庭鎮殺……”
　　吞服了幾枚丹藥，楊間也恢復了元氣，回望大羅天，他的神情黯淡已極。
　　那自歲月中傳遞而來的可怖氣機，再壹次刺痛的他的心靈。
　　“老頭子只怕是，回不來了……”
　　“老爺子，還在！”
　　楊獄緩緩開口。
　　“嗯？！”
　　楊間心頭壹震。
　　“日後，妳就會知道了。”
　　楊獄深深的看了壹眼大羅天神庭。
　　成道不止是神通的攀升，更是境界，眼界，思維乃至於心靈的全面攀升。
　　往日的諸多疑惑與隱秘，此刻皆已不是秘密。
　　老爺子的壹線生機留存，不在於其他，就在於他與楊間的先後拒絕。
　　“應其求，得其身……”
　　將心中悸動壓下，楊獄再度走出虛空之時，目之所及，卻是壹片風景極好的洞天。
　　洞天不大，不過數萬裏方圓。
　　但山川河嶽壹應俱全，更似有諸般鳥獸奔行其間。
　　楊獄降臨於壹條小溪前，此刻，正有微風吹動竹林，其中有麗人含淚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