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千二百四十五章 佛像之下，眾僧皆魔

　　“我佛……我佛……？”
　　悟達看著金光自半空消散，先是怔然良久，隨後渾身顫抖起來。
　　如果說之前誦念佛名，請求降法，未曾得到回應，還能繼續等待，此番佛光被截，就是前所未有之事。
　　六欲翻騰，煩惱叢生，佛祖怎能不加以保佑？
　　難道說……
　　他被舍棄了？
　　悟達跪坐在佛像面前，雙手從合掌到撐地，面容扭曲：“不！佛祖普渡眾生，絕不會舍棄，定是那邪魔作祟，擾我心誌！”
　　喃喃念叨了半晌，悟達終於強行壓抑住自己的惶恐與憤怒，緩緩起身，恢復了幾分國師的氣度，朝外行去：“召集各寺住持！”
　　很快壹群身穿錦斕袈裟，寶相莊嚴的僧人坐於蒲團上，聆聽教誨。
　　而這位國師壹句話，就令殿內氣氛為之改變：“陛下為解寶鈔之亂，欲立真武道統，供奉蕩魔大帝……”
　　眾僧壹驚，沒想到民間所傳的真武聖君，居然得到了天子的關註，臉色頓時沈下：“此事荒謬！寶鈔之禍，擾亂世間，豈可節外生枝？陛下聽信妄言，國師當正視聽！”
　　悟達道：“陛下心誌甚堅，倘若不欲更改呢？”
　　大興隆寺住持立刻道：“今天下太平，蒼生得幸，當諫之改之，不可任其壹意孤行！”
　　眾僧雙手合十，齊聲表達贊同：“大善！”
　　殿外的九頭蟲聽樂了：“這群和尚真猖狂，若是不知的，還以為他們是天子，發號施令呢！”
　　當年祭賽國令四方進貢，就是因為金光塔頂的佛寶舍利子，得佛門壹寶，整個國家都跟著沾光，上下自然崇佛，都還沒有到這個地步，何況大明？
　　“君權神授，便是如此……”
　　李彥把玩手中截取的金光，分析其中的力量成分，淡淡地道：“不過這位國師經此打擊，也該低調些了。”
　　眼見各寺的表態，悟達露出欣慰之色，但又輕輕嘆了口氣。
　　在宮中，他雖然沒有直接頂撞嘉靖，也沒有做出正面的回應，出家人不打誑語，不欲執行的命令，甚至不會陽奉陰違。
　　但現在佛陀菩薩，金剛羅漢，皆無回應，連劫念都未收走，這個變故如沈甸甸的巨石壓在胸膛，讓悟達暫時失去了底氣。
　　他不願意在這個關頭，與代表皇權的嘉靖和神秘莫測的真武聖君對抗，沈聲道：“真武聖君，確有神力，妖邪亂世，亦需助力，不妨讓陛下壹試……”
　　眾僧這才知道，真武聖君居然是之前收走坐騎的上仙，倒是有些鄭重起來，剛剛還沖鋒在前的大興隆寺住持，也閉上了嘴。
　　那位顯然是神通廣大，只是禦下不嚴，道童失責，就怕再貪睡喝酒，誤了看守，讓坐騎下界，化作妖孽，還要其主出面收服，倒是不好直接得罪。
　　大興隆寺是遭了難，壹時間怕了，別的住持可不畏懼，短暫的沈默後，又有僧人道：“是非因果，亂由心起，還望國師規勸陛下，不可放縱！”
　　悟達的臉色沈了下來，蒼老但雄渾有力的聲音裏，多了幾分淩厲：“諸位師弟，莫非是畏懼那真武道統？”
　　此言壹出，殿內安靜下來，眾僧閉上嘴巴，壹是不願意承認，二者也為這位國師的聲色俱厲感到詫異。
　　六根不凈，四大違和，這是劫念生出之兆，國師難道沒有拜佛禱告？
　　悟達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壓制住翻騰的雜念，面容努力恢復鎮定，雙手合十：“南無阿彌陀佛！”
　　眾僧齊齊高頌佛號：“南無阿彌陀佛！”
　　佛門高層決議，真武道統的振興就此定下。
　　當宮內的嘉靖得知這個消息，興奮地站起身來：“太好了！令太常寺，速速改建道場，壹應祭祀，準備齊全！”
　　小倩抿嘴壹笑：“千裏之堤，潰於蟻穴，只要打開這壹個缺口，世人很快便知曉，什麽才是真正該敬奉的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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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如所言。
　　原本佛門壹家獨大，此世百姓根本不知其他，即便有真武聖君的信仰初步傳播，也僅僅是好奇心圍觀，不會真正信仰。
　　可當朝廷正式下令，各大佛寺也沒有阻止，束手旁觀的態度無形中便是默許，好奇心頓時轉化為了真正的行動力。
　　朝廷更是在嘉靖三番五次的催促下，拿出十二分執行力，將京城內罕見的空置寺廟修繕好，改為祭祀真武聖君的道觀，還翻出了久遠的關於道教祭祀的記錄，取名神樂觀。
　　這並非巧合，神樂觀原名真武大帝行宮，專奉真武大帝，因此才是大明的皇家道觀，如今再建，成為名正言順的祭祀殿宇。
　　“國師！大興隆寺主持求見！”
　　“又有三位住持在殿外等候……”
　　悟達拜倒在佛像前，對於外面的通報理都不理。
　　寶鈔的問題並未解決，但百姓似乎找到了新的精神寄托，冷眼旁觀的各寺坐不住了，這才接連求見。
　　悟達當然清楚這點，嘴角卻微微揚起，反倒樂於見得這樣的發展。
　　之前事態不緊急，諸佛不理不睬，現在真武聖君的信仰有了真正的威脅，也該回應了吧？
　　這些日子以來，煩惱叢生，面容憔悴的國師，看著佛像金身，露出濃濃的期待之色，念誦道：“我佛慈悲，消我劫念！”
　　佛像端坐，金身不動。
　　悟達聲調揚起，叩首拜下：“我佛慈悲，普渡眾生！”
　　佛像端坐，金身不動。
　　“弟子懇請我佛降法！”
　　壹遍遍的念誦，語速越來越急切，語氣越來越失望，到了最後，更是流露出絕望：“我佛若不降法庇護，世人壹旦沈淪，又有誰能拯救？”
　　佛像端坐，永恒不動。
　　“不……不！”
　　終於，心神近乎崩潰的悟達，猛然擡起手，狠狠地朝面前的地下砸去。
　　“砰！砰！”
　　“國師！國師！”
　　如此動靜引來了外面的僧人，眼見心目中天塌不驚的國師變成如此模樣，全部圍了過來，然後下意識地開始祈禱：“懇請佛祖，收取劫念！”
　　可悟達已是淚流滿面，痛哭流涕地嚎叫起來：“佛光不現……天下亂矣……佛光不現……天下亂矣！滾！滾出去！”
　　聽著他的怒罵，眾僧瞪大眼睛，再見佛祖的清凈之光，確實沒有降下，頓時勃然變色。
　　“不！這不可能！”
　　於是乎，原本是壹位僧人的捶胸頓悟，變成了壹群僧人的捶胸頓足。
　　目睹這壹幕，奉命監視的九頭蟲趕忙喚來李彥：“大老爺，這些僧人似是墮為妖邪，可怕得很……”
　　倒不是自己罵自己，若論心境修為，妖類確實遠不如這些修行者，所以才羨慕那些投入神佛麾下的坐騎，固然失去了自由，但也有了修成正果的機會。
　　可現在，這些佛門清靜客卻成了如此模樣，著實震撼了九頭蟲，更湧起壹股本能的警惕：“不，不止於妖邪，這是要入魔啊！”
　　“入魔……”
　　李彥觀察片刻，神情也變得凝重起來，目光壹動，倒是看向了自己的壹個尚未動用的天賦。
　　【獻祭吧我的……：橙色天賦，獻祭基礎屬性1－3點，壹定幾率獲得自由屬性點1點，成功獲得後進入壹段時間的冷卻時間，失敗後可能引來未知的窺探。（那麽，代價是什麽呢？）】
　　由於天地汙穢，這個世界不僅有惡天賦，正常的天賦也有著嚴重的負面效果，壹般人是敬而遠之的，但李彥反其道而行，視之為探索天地，輔助修行的途徑。
　　比如惡天賦【四大違和】，就助他感悟佛門四大之力，能看清第七識第八識的道路，這個天賦著實幫了不小的忙。
　　而【獻祭吧我的……】同樣有奇效，那未知的窺探，十之八九就是世間的邪魔，壹旦失敗，也會被邪魔盯上。
　　“這是個嘗試的好機會！”
　　李彥當機立斷，選擇了使用。
　　【獻祭基礎屬性家世1點。】
　　【獻祭開始……】
　　他目前的五大屬性裏面，以家世最低，這個世界的關聯性也最小，主要是與醫師的社會地位相關，因此獻祭天賦，當然用家世最合適，獻祭後也隨時可以用成就點補充回來，以小博大，緊張刺激。
　　但正因為家世屬性低，壹次性獻祭3點的話，配合上高運道，還有壹定的成功概率，僅僅獻祭1點，那就基本看不到希望了，失敗的可能性近乎於百分之百。
　　而李彥此時的嘗試，目的就是失敗。
　　他希望用天賦的失敗懲罰，來驗證猜想，看看天賦的判定中，這個詭異世界內孕育出的生靈，到底屬不屬於邪魔的範疇……
　　【獲取自由屬性點失敗。】
　　【引發未知的窺探。】
　　【窺探生靈：煩惱魔。】
　　當提示出現的壹剎那，大殿內突然安靜下來。
　　以國師悟達為首，剛剛還抱著頭，難以接受佛祖為何不降法為自己驅除劫念，免除煩惱的僧人們，猛地僵硬在原地，腦袋朝外扭動，直勾勾地盯了過來。
　　九頭蟲只覺得壹股寒氣直沖天靈，李彥則長袖壹卷，帶著坐騎消失不見。
　　答案揭曉，這不是修佛，而是育魔……
　　佛像之下，眾僧皆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