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士彌牟

　　慶忌搭乘自己的六禦王車，在萬千臣民的簇擁之下，下了車駕，緩緩走向相湖之畔。
　　但，按照禮制，他並沒有立馬就登上那壹座四四方方的祭臺，進行祭祀天帝的活動！
　　祭祀，必須要選擇壹個吉時。
　　春秋時代，固然禮崩樂壞，但列國君王在冠冕之禮這種大事上，依舊是十分講求規矩的。
　　進入會場，慶忌首先要接待的，就是晉、齊、衛、魯、宋等中原列國的使臣。
　　包括越國在內，此次壹共有十五個國家的使臣前來向吳王慶忌道賀，獻上價值不菲的賀禮！
　　慶忌之前攻取吳都，並沒有立馬舉行稱王大典，而是延後兩個月，就是特意邀請天下列國的使臣過來觀禮，以便宣揚壹下吳國當前的威勢。
　　“楚國使者來否？”
　　慶忌問了壹句。
　　在壹側的太宰季劄躬身道：“大王，還未見楚使人影。”
　　聞言，慶忌不禁瞇起了眼睛，心中頗為不解！
　　楚人的葫蘆裏，究竟賣的什麽藥？
　　連晉國的使臣，都能不避艱險，不遠千裏的趕來參加慶忌的冠冕之禮，為何作為鄰國的楚人，其連使者都不見。
　　壹個消息都沒有？
　　慶忌的心裏很是狐疑。
　　按理說，吳楚兩國已經訂立盟約，吳王冠冕之禮，楚人不論如何都應該派遣使者觀禮道賀才是！
　　慶忌沒來得及多想，便收斂壹下內心的思緒，笑臉相迎前來觀禮的列國使臣。
　　自吳王壽夢時期起，吳國便開始頻繁與中原列國交流，且在與楚人的戰事中互有勝負，旗鼓相當，已經打出了吳國的威風！
　　故而，慶忌在面對這些列國大夫的時候，都能泰然自若，面帶微笑之余，不失君王應有的風度。
　　“晉國使臣士彌牟，參見吳君！”
　　在太宰季劄的陪同下，慶忌壹壹接見列國使臣。
　　只見壹名身高八尺有余，穿紅黑色官袍，戴著高冠的中年男人，上前對著慶忌躬身行禮。
　　“大王，這位是士伯，晉國理官。”
　　季劄在壹側為慶忌介紹道。
　　“原來是士伯，久仰久仰！”
　　慶忌寒暄了壹句。
　　這士彌牟，算得上春秋末期壹個歷史名人！
　　《左傳》中，關於士彌牟的筆墨不少，甚至於多過尋常國君。
　　士彌牟，又名士景伯、士伯、司馬彌牟，士文伯之子。
　　他是晉國理官，營成周，制定建成周之城設計方案！
　　值得壹提的是，晉國的理官，相當於吳國的廷尉，掌刑獄，職權不小。
　　盡管士彌牟擔任的是這樣的官職，可他的辯才十分出眾，能說會道！
　　士彌牟是在晉國的壹眾卿大夫當中，少有的德行高尚之人。
　　當年，晉國想釋放被扣留的魯國大夫叔孫偌，派遣士彌牟充當說客。
　　叔孫本來正懷揣壹肚子氣，壹聽晉國大夫前來，便圖謀殺死晉大夫！
　　結果，士彌牟的壹番言辭，不但保留了自己的性命，而且消除了魯國對晉國的怨恨！
　　由此可見，有的時候智者的三寸不爛之舌，的確是能勝過千軍萬馬。
　　現在，晉國能派遣理官士彌牟為使臣，入吳觀禮，足見吳晉兩國之間的盟友關系，依舊是牢不可破的。
　　蓋因不論是吳國，還是晉國，都有壹個共同的敵人！
　　楚國！
　　所以，於情於理，慶忌對於士彌牟都該以禮相待。
　　“吳君，敝臣對吳君妳，是真的久仰大名。”
　　士彌牟微微壹笑，說道：“吳君年少成名，勇武冠絕天下，今驅逐逆臣，撥亂反正，以弱冠之年承繼大統，君臨吳國，於吳於晉，定是大有裨益！”
　　“吳晉之情誼，寡人銘感五內，不能忘卻。若無晉國鼎力支持，寡人何以有今日？”
　　“吳君不必謙和。外力終究是外力，若吳君無能，又何以有今日這冠冕之禮？”
　　慶忌得以在衛國組建復仇大軍，撥亂反正，的確離不開晉國的大力支持。
　　蓋因慶忌不論是招兵買馬，還是操練部眾，都需要壹定的糧草軍資，正是有了晉國的支持，中原列國才能紛紛資助慶忌，讓他籌集足夠的兵馬輜重！
　　對於列國而言，慶忌是壹支不容小覷的潛力股。
　　而晉國，則是想要繼續維系與吳國的盟友關系，讓吳國接著跟楚國互相攻伐，自己以便坐收漁利！
　　弒君篡位的闔閭，顯然不是壹個善類，故而以晉國為首的中原諸侯，更加看好勇而少謀的慶忌，而非野心勃勃的闔閭。
　　這是壹個極度現實的問題！
　　倘若以現代人的觀感來看，這對於中原列國是壹筆虧本生意。
　　但能助慶忌君臨吳國，他們必然可以得到吳人好感，從此以後不必擔心來自吳國的威脅！
　　“吳君，有件事，不知道吳君知曉與否？”
　　“何事？”
　　士彌牟忽而湊上前，在慶忌的耳畔低聲道：“早前我晉國得到壹道奏報，郢都那裏的楚軍正在秘密集結，且楚國的糧秣輜重現在壹車接著壹車不斷運往舒地，糧車擠滿道路，恐楚人有伐吳之心！”
　　“當真？”
　　慶忌不禁眉頭壹皺。
　　士彌牟躬身作揖道：“敝臣不敢隱瞞吳君。原本集結於郢都的數萬楚軍，已經不知去向，恐怕都已經秘密進抵舒地！”
　　“寡人知道了。”
　　慶忌表面上依舊是雲淡風輕的模樣，實則心中暗罵不已。
　　舒地，是為楚國東部的壹片地區，接壤吳國！
　　早年吳楚兩國就圍繞著舒地，鏖戰不斷，但吳軍自始至終都沒能拿下這塊地盤。
　　楚軍若伐吳，可以從多個方向進兵，舒地就是其中壹個方向，而且楚軍還能神不知鬼不覺的進入吳國境內。
　　蓋因隔著壹條大江（長江），楚軍從舒地進發的話，對面的吳國疆土就是壹片崇山峻嶺，道路阻塞，但十分的隱蔽！
　　楚軍甚至都能經過連續不斷的急行軍，長驅直入，突襲到吳都，兵臨城下。
　　當然，這是壹個十分愚蠢的戰略！
　　因為用這壹戰略，楚軍自身的非戰鬥減員都十分嚴重。
　　所以，楚軍伐吳的話，最佳途徑依舊是乘舟師，從大江壹路隨水東進，破鴆茲、桐、汭等吳國沿江城邑，直抵吳都！
　　這條路線，正是慶忌之前伐吳的路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