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節　求學

　　酒會結束時，時間早已經是半夜了。艾修魯法特和裏歐並肩協行，走向自己的房間。
　　“哈哈，艾修魯法特，那小子壹鬧，妳壹下子被封為伯爵。雖然是個空頭銜，伯爵就是伯爵。我還是個騎士呢。”
　　“為什麽是空頭銜。不是說我被賜予丹登地區作為采邑嗎？”
　　“理由很簡單。因為丹登地區，是壹個沒有居民的地區。明白了嗎？那裏雖然算是聖吉恩的領土，但那裏沒有人類居住。那地方都是些崇山峻嶺，只有壹種‘半獸’或者叫‘塞姆族’的種族居住。妳是別想從哪裏得到任何東西的啦。所以那裏才沒有任何領主。”
　　裏歐眼角的余光看到不遠處有人匆匆跑過。他認出對方正是今天在酒會上丟光了面子的萊恩。
　　“那小子……嘿嘿……那副模樣好像要去找湯瑪士大人訴苦呢。”
　　這個猜測很正確，因為幾分鐘後，萊恩已經跑進了湯瑪士的帳篷裏。
　　湯瑪士所居住的帳篷很簡樸，但是因為是統帥的緣故，他的帳篷比普通士兵們的要大上很多，而且裏面只有他壹個人住。
　　萊恩走進帳篷，看到湯瑪士正在燭光下讀信。
　　“湯瑪士大人，您為什麽要胳膊肘向外拐？我可是妳的弟子啊！”
　　“萊恩。”湯瑪士嘆了口氣：“正是因為妳是我的弟子，我才出面的。想想看，妳做了什麽？妳在挑動壹場毫無意義的爭執！”
　　“但是他不可能是那個什麽國家的貴族……我看他就是個流浪的雇傭兵而已！”
　　“萊恩，不管艾修魯法特曾經是什麽，都不重要。妳應該知道，是他把伊莉娜公主送回來。現在所有人都知道這壹點，想否認都無法否認。妳懂得這意味著什麽嗎？這意味著他放棄了帕羅人的懸賞！壹個公爵的頭銜，壹個省份的封地！”
　　“但是這……”
　　“就算他曾經是壹個雇傭兵，現在他也必須被承認為壹個貴族。如果我今天什麽事情都不做，如果我就這樣看著他丟光面子，然後壹氣之下離開——艾修魯法特很高傲，他肯定會在被妳羞辱後離開的。然後會發生什麽？全世界所有的人都知道我們聖吉恩是如何刻薄寡恩，用這種下流手段報答壹位為我們付出如此之大犧牲的勇士。因為妳的愚行，因為那些毫不重要的理由，我們將面對很多對我們不利的指責。所以妳了解為什麽他今天立刻就被冊封為伯爵了嗎？伊莉娜公主做的很正確。”
　　“但是他肯定不具備高貴的血統……”
　　“高貴的血統說明不了什麽。因為在戰場上立下大功，而從民兵晉升為騎士的例子很不少。同樣血統高貴卻因為違反騎士之道並最終被剝奪頭銜和領土的例子也不少。高貴的血統是壹個很重要的因素，我承認，是很重要，但是不是壹個決定性的因素。”
　　“更何況，艾修魯法特武藝高超，而我們現在正是用人之時。這個時候把這麽壹個優秀的勇士趕走……要不是看到妳被妒火燒得失去理智，我肯定訓妳壹頓。”
　　“妒火？我為什麽要嫉妒他？！”
　　“當然是因為伊莉娜公主。難道我說的有錯嗎？”
　　萊恩臉上迅速變成了紅色，尷尬得壹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萊恩，我知道妳的心情。我是過來人，當然對這種事情很清楚。可是妳現在並不具備追求伊莉娜公主的條件。就算妳趕走了艾修魯法特又有什麽用呢？公主的身邊絕對不會缺少仰慕者和追求者的。她日後肯定會加冕為女王，而妳如果真得想有朝壹日成為她的愛人，現在必須努力的追求戰功，提高地位。而不是有空嫉妒別人。妳要至少為自己掙得伯爵的頭銜，才初步有資格進入追求公主的範疇。好了，我不想多說了，妳回去吧。”
　　萊恩悻悻離去。湯瑪士把燭光弄得亮了點，然後繼續讀信。
　　外面傳來細碎的腳步聲。有人走進了帳篷。借著燭光，湯瑪士認出了客人的身份。
　　“艾修魯法特？呵，恭喜妳今天被冊封為伯爵了。”湯瑪士瞇起眼睛，註意到艾修魯法特的手裏拿著盾牌。那面刻著血龍紋章的盾牌。
　　“湯瑪士大人……”艾修魯法特似乎想說什麽，卻壹時之間說不出口。
　　“這件事情我先抱歉壹下。事實上，我看到妳隨身攜帶的那個血龍旗幟。我想這壹定就是妳的紋章了，所以我沒有經過妳的同意，就私下偷偷的找人幫妳做了個盾牌。還有壹套盔甲。妳來找我，是不是我弄錯了？這不是妳的紋章。”
　　“不，湯瑪士大人……”艾修魯法特張開嘴巴，卻依然什麽都說不出來。他發現自己居然如此的不善表達。他是來找湯瑪士道謝的，感謝湯瑪士今天送給他那件禮服；感謝他準備的那面盾牌；感謝他那個時候的圓場。
　　但是這些感謝的話千言萬語堆積在喉嚨口，卻楞是說不出來。
　　“湯瑪士大人……請……”也不知道為什麽，感謝的話在出嘴的時候，完全變了個樣子：“請收我做弟子吧。我想跟您學習兵法！”
　　笑容從湯瑪士的嘴角消逝了。他的眼睛瞇起來，好像老虎看著走入攻擊範圍的獵物。這種目光甚至讓艾修魯法特都感到壹絲不安。
　　“我並不想浪費時間，所以我就明說了吧。別人說我是什麽當世名將，所向無敵。但是我從來不把這些話當真。我壹直都覺得，我只是比別人多活幾年，還有壹點小聰明而已。我嘗試過教導學生，卻發現怎麽教也教不起來。後來我終於明白，我的戰爭之道不是學習就能掌握的，需要罕見的天賦。這種天賦就是勇氣和智慧。遺憾的是，很難有兩者兼備的人。”
　　“我……”
　　“我知道妳想說什麽。很多人都像妳壹樣，認為自己就是那個罕見的人。這麽說吧，我有壹個小小的考驗。壹件任何人都能做到的，很簡單的事情。妳如果通過考驗，我就願意和妳分享我的那點經驗。但是如果妳做不到，妳就以後再也不要提起這個話題，怎麽樣？”
　　艾修魯法特點了點頭。
　　“我的要求很簡單，現在雖然半夜了，但是軍營裏沒睡覺的人還是挺多的。我要求妳從妳的住處開始，脫光衣服提著燈繞著軍營慢慢的走壹圈。記得，是‘慢慢走’壹圈，還必須提著照明燈。整個過程妳不能穿戴任何衣服、盔甲。也不能在手裏拿著任何金屬、布料、紙張、毛皮，更不能讓燈滅了。如果妳做到了，天亮之前回到這裏來見我。”
　　應該夠了吧。看著艾修魯法特離開的背影，湯瑪士想到。這個要求很過分，很少有年輕人能夠承受如此的羞辱。
　　等他放棄之後，再把自己所寫的，和貴族學院教科書沒有太大區別的兵書給他壹份。
　　想到自己所寫的兵書，湯瑪士再次嘆了口氣。可惜自己嘔心瀝血的作品，但是卻沒有人能夠看懂。不過也許很多年後，會有壹個能夠看懂的人出現，並掌握自己的智慧吧。
　　他坐下來，繼續讀信。在他的桌子邊上，堆著十幾封密信。看完所有的信需要不少時候呢。
　　在他拿起最後壹封信的時候，再壹次聽見腳步聲。艾修魯法特走進了帳篷。雖然他此刻衣裳有點淩亂，但是神色之間，並沒有飽受羞辱的痛苦。而且，剛才似乎也沒聽見營地裏有什麽喧嘩聲啊。
　　“我完成您的吩咐了，湯瑪士大人。”艾修魯法特說道。
　　這句話讓湯瑪士壹時愕然。不過他馬上就恢復了常態。
　　“告訴我，妳做了什麽？”
　　“我先脫掉上衣，在營地走了壹圈。讓人以為我只是酒勁發作而打赤膊而已。然後到營地的雜物間，向軍需官借了五個大木桶和兩匹馱馬。我把四個桶按在兩匹馬的後背上，就和正常貨物的壹樣。然後把最後壹個桶去掉蓋子和底部，套在身上。然後我來到兩匹馬的中間位置。這樣別人看起來，我只是趕著兩匹馬運著某種物資而已。從正面後面，他們只能看到我身前的桶，從側面，他們只能看到馱馬。所以我就這樣走了壹圈，然後回房間換了衣服來找您。”
　　“哈哈……哈……”湯瑪士突然大笑起來，良久方止。
　　“很好，這個弟子我收下了。”湯瑪士從壹邊的架子上找出壹本書：“這是我寫的兵書。當然，基本上只是理論的東西。妳先回去好好讀讀。至於具體教學……反正我們就要開戰了，妳又正好是我的副官，那麽其他的東西，我就在戰場上教妳好了。”
　　而在此時，城堡高處的房間裏，少女正在不安的看著老人走進房間。
　　穿著黑衣服的老人是她的外公，也是聖吉恩的國王。在燈光之下，老人皮膚上的瘤子顯得格外猙獰。這些瘤子不止是長在手上，而是遍布全身。
　　“妳今天做的很好。壹個巧妙的布置，團結了內部。為我們的反攻打好了基礎。戰爭方面妳不用擔心，湯瑪士會把壹切解決好的。現在妳可以進行第二課了。這壹課的內容就是看透人心。”
　　“湯瑪士伯爵……真的……”
　　“當然會！如果論排兵布陣，指揮大軍，這個世界上沒人能比得過湯瑪士！哼哼哼……湯瑪士是壹個高傲的男人，和妳那個艾修魯法特很相似。為了得到湯瑪士的忠誠，當年我可是煞費苦心。記得，人有很多種，但是對君主來說，第壹個要分清楚的就是有價值和沒價值。通常有沒有價值要看有沒有才能。對於沒價值的人，千萬不可以浪費時間。但是對於有價值的人，壹定要高度重視。就算得不到手，也要盡可能的把他消滅掉。我舉個例子，今天晚會上十來個騎士，妳覺得除了湯瑪士之外，哪個最有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