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壹十四節　劣勢

　　“看起來有壹個小小的陷阱呢。”貝勒爾看著遠方的城市，發出了壹聲低低的評價。在他身後，是壹整支軍隊，旗幟鮮明，衣甲整齊。距離他不遠的位置就是萊托，瑞恩的親王，這次大軍的主將。
　　必須說明的是，雖然說萊托這個人並沒有軍事經驗，但是這並不等於說他就什麽也不懂。在中央七國的範圍內，尚武的習俗依然是壹種強有力的傳統。對壹個貴族來說，軍事方面的知識和技能總是必不可少的。而在瑞恩，越是出身顯赫的門第就越在意這方面的事情。甚至有些貴族家族不肯將繼承權交給壹個羸弱的長子，而寧可在次子、庶子之中進行選擇。所以萊托只是經歷了很小的壹段時間的學習後，就初步掌握了軍隊的調度和控制。
　　但是不管怎麽說，這壹次，他手下統帥著整整八萬大軍。在出兵的準備過程中，貝勒爾幫上了很大的忙。如果沒有貝勒爾這樣壹個老道的軍人給予指導、幫助甚至代管，萊托至少還要拖上半個月，而不是像現在壹樣如期抵達米爾城。
　　“小小的陷阱？”萊托打量著四周和遠方的城市。這裏到處都是戰爭殘留下來的痕跡，而遠方的米爾城則特別糟糕——在視線所及的範圍內，能夠看到城墻破損的非常嚴重。而且這是那種整段城墻倒塌，以至於幾乎喪失防禦能力的程度。
　　看得出來，那是吸血鬼戰爭結束後利用火藥把城墻炸塌了。這樣的話，米爾城就無法作為壹個安全可靠的前線基地了。
　　“就是那個。”貝勒爾朝著那道特別顯眼破損城墻壹指：“壹個小小的把戲。”不過，雖然他如此明確的指出來了，萊托卻似乎聽不懂，而是壹臉迷惑的看著對方。
　　在萊托看來，雖然說米爾城的城墻破損，但是前方的斥候早已經將四周情況打聽清楚。吸血鬼的不死軍團撤退已經很長時間裏，附近這壹帶沒有任何威脅存在。城裏的居民也幸存了下來——當然，當初為了把這裏“借”給濱族，城中原本絕大部分的居民早就遷徙走了，也就是保留城市原來的衛戍部隊以保證濱族不會給這座城市帶來什麽決定性的破壞。所以就算經歷了壹場吸血鬼的大屠殺也不會有特別的損失。
　　“是時間。”貝勒爾解釋道：“這種程度，如果要修理的話，怎麽著都得十天半個月吧？而且需要大量的建材和人工。會對我軍的後勤造成相當大的負擔呢。而現在，吸血鬼缺的就是時間。他壹定在指望將戰爭拖進對我們不利的夏季，這樣在雨季到來之前，我們都無法做出大規模攻勢，而他就可以從容的擴軍，恢復元氣。”
　　這也是為什麽這次出兵如此快速的原因。烈日、暴雨以及隨著酷暑而來的疫病，這些都是軍隊的噩夢。在貝勒爾制定的計劃裏，從開始籌備到戰爭結束，全部時間不能超過兩個月。因為超過這個時間以後，壹切就只能求著諸神庇護了。壹旦戰爭被吸血鬼拖入夏天，那麽就產生很多不可控的因素，把這場必勝之戰變得撲朔迷離起來。
　　“我們的時間剛剛好。”貝勒爾說道：“沒有任何多余的時間。而吸血鬼在努力誘惑我們浪費寶貴的時間。”
　　修建好這座城市，然後就能擁有壹個穩固而可靠的後方基地，只需很少的兵力駐防就可以防守。吸血鬼的那套把戲不可能玩第二次了。而誰都知道，對於戰爭來說，後方有壹個堅固的城市作為基地是多麽有利的事情。
　　萊托雖然不是很理解貝勒爾的邏輯，但是這方面他相當信任對方。
　　“那麽我們應該怎麽應對呢？”
　　“無視這座城市即可。”貝勒爾回答：“如果我估計的沒錯，吸血鬼壹定潛伏了壹些探子、間諜之類的。然後他們會努力在這地方開展什麽破壞，只要多拖延三五天，他們就算發揮應有價值了。我建議，在更前沿的位置設立您的營地，為下壹步開展進攻做準備，時間……”貝勒爾沈吟了壹下：“十天之內必須完成所有的準備工作，然後立刻發兵進攻西瓦尼亞。”
　　天黑的時候，萊托在距離米爾城頗遠的位置安下營地。由於軍隊比較龐大，行軍時刻自然的形成壹條長龍，所以實際上此時後衛、輜重部隊尚未抵達。不過這不影響萊托召集諸將，召開壹場軍事會議。
　　大軍行動，事情千頭萬緒，所幸除了萊托本人沒有軍事經驗之外，他手下的高、中級軍官都是經驗豐富的老將。他們中很大的壹部分都經歷過不止壹次戰爭，有邊境小沖突，更多是和濱族的大小戰爭。但是要說與不死軍團的作戰經驗，貝勒爾卻是當之無愧的第壹人。所以會議壹開始，貝勒爾就理所當然的直接站在萊托身邊，兩個人並肩而立。
　　不止如此，在地形、吸血鬼方面的情報等等壹系列問題上，貝勒爾都是那個最了解情況的人。所以這個會議經過壹小段的時間，整個會議就變成了貝勒爾向諸將介紹吸血鬼的情況，以及各種需要註意的要點等等。在不知不覺中，萊托被有意無意的被貝勒爾擠到壹邊。
　　站在壹邊的羅賓（作為貝勒爾的侍從，他也參加了會議，但是只能旁聽）註意到萊托的臉色似乎有點不太好看。但是萊托卻無法改變這種局面，因為貝勒爾壹方面地位超然，另外壹方面他確實知道很多——他的發言不是萊托能夠插上嘴的。
　　“以上，就是整體情況。”貝勒爾終於介紹完畢：“各位有什麽看法？”
　　“如果按貝勒爾將軍所言……吸血鬼的不死軍團數量眾多，但是戰力貧弱……”壹個長著壹臉絡腮胡子的軍官說道：“吸血鬼必然會選擇壹處對他最有利的戰場。”
　　“應該說他必然會選擇在山谷中阻擊我軍。”另外有人插話道：“壹旦我軍進入西瓦尼亞，在能充分展開大軍的平原交戰，吸血鬼就沒有取勝的可能。”
　　萊托在壹邊好容易等到貝勒爾介紹情況完了，但是卻意外的發現貝勒爾居然有點占著位置不走的意思，他的臉上不禁略微變色。
　　“對，但在這條路上，並不能壹次性投入太多軍隊。”貝勒爾也許是陷入戰略的構思，也許是忽略了，總之沒有註意到真正的主將——萊托的表情細節。他托著下巴，用壹種沈思的表情說道：“之前吸血鬼和濱族的戰爭也證明了這壹點。”
　　如果在這種狹窄的地形上交戰，龐大的兵力不但不能成為優勢，反而容易變成劣勢。因為人太多會導致戰陣太過厚實，命令傳達遲緩，使軍隊無法做出靈敏的反應，而且壹旦出現小挫折就會陷入大面積的混亂。這壹點，大家都很清楚。
　　“要說硬要列陣，也只能在這裏，”貝勒爾手指點了壹下桌上地圖：“這裏叫‘紫色石’，是整條山谷之中唯壹開闊的地方，勉強可以容納大軍交戰。當然，只能說‘勉強’。”
　　“咳！”萊托發出了壹聲咳嗽。
　　“不過，吸血鬼的不死軍團中，有些壹些可以飛行的怪物，比如幽靈什麽的，也有壹些能夠翻越險阻地形的怪物，比如恐狼。如果這條狹窄的山谷中交戰，不死軍團是有壹定優勢的……”貝勒爾還想繼續說下去，有人偷偷的捅了捅他的腰。貝勒爾朝那個人看去，認出那人是萊托的壹個幕僚。後者向他做了個手勢，指了指被貝勒爾擠開，晾在壹邊的萊托。
　　“啊……抱歉，親王殿下。”貝勒爾立刻醒悟過去，剛才他確實有點得意忘形了。他向後退開，讓出中間的位置，有些尷尬的閉上了嘴巴。
　　萊托回到中央的位置，他用拳頭輕輕磕了磕下巴，連續咳了好幾聲。
　　“對於當前局面，諸位有什麽對敵策略嗎？我們應該如何布置兵力？”萊托終於奪回了發言權。
　　“殿下，三天內，我軍就能構築好作為後勤基地的營寨。”有人回答道：“在下認為，現在的重點，或者說最主要需要提防的，還是這條小路。”
　　“為什麽這麽說？”
　　“這條小路地形很復雜。”那個人說道：“除非建造兩個城堡，否則很難在這裏建立有效防禦。而如果我們在這裏不能阻止吸血鬼，那麽我們無法阻止吸血鬼迂回我軍背後……我擔心，壹旦我軍進攻，吸血鬼可能采用對我國而言最危險的作戰方式！”他朝著地圖上指了指：“那就是不理會西瓦尼亞這個小地方，而是趁著我軍步步為營，逼近西瓦尼亞的時候，通過這條小路率軍直撲我國本土。如果出現那種情況……”說話的人停頓了壹下，以強化語氣：“恐怕會出現最可怕也最糟糕的結果。”
　　每個人都不約而同的倒抽壹口冷氣。瑞恩的主力部隊已經傾巢而出，這個時候，吸血鬼如果來這麽壹招金蟬脫殼……憑本土的剩余守備部隊很難阻止他。更別說吸血鬼並不需要攻擊那些防守堅固的城堡，他只需要屠殺鄉村、搜刮墳墓，很快就能把自己的軍隊增加到壹個驚人的地步。到時候，壹切恐怕會變得不可收拾。
　　“確實如此……”萊托回答道：“我們必須防止吸血鬼來這麽壹招。”
　　“不能使用騎兵圍追堵截吸血鬼嗎？”
　　“恐怕很難。吸血鬼也有騎兵，而且不死騎兵是可以日夜行軍，永不休息的。”有人回答道：“所以如果吸血鬼拋棄那些行動緩慢的不死生物來拖延我軍，自己率領那些快速部隊深入我國……那麽我們很難追擊、截擊他。而只用很短的時間，他就可以建立起壹支強大的不死軍團，到時候就算追上也沒用了。”
　　“魔法師們說過，不死生物需要補充黑魔法能量。”有人質疑：“沒有充足的黑魔法師，吸血鬼是無法組織起壹支大軍的。”
　　“那個傳說不可靠。”這壹次是貝勒爾回答：“至少我們可以肯定有壹點，在吸血鬼招募黑魔法師們為他效勞之前，他單單依靠自己的力量就召喚了數萬名僵屍和屍妖供他驅策。”
　　“這條小路必須配備相應的守備力量！”萊托思索了壹下，立刻下了定語。
　　“但是那裏……地形很復雜，無法建立有效的防禦陣地。”有人回答：“那裏土層很薄，稍微挖壹點就露出土下的石頭，無法像普通地方壹樣挖壕溝、堆土墻。而且四周沒有合適的樹木，木材必須從遠方運過來。想要通過壹兩天的時間修建工事是不可能的。”
　　不能用少量部隊配合堅固的工事……只能依靠部署大軍來守衛嗎？萊托在心中琢磨著。但是這樣等於犯下分兵的大忌。兵多了，意味著主攻方向兵力就不足，兵少了，也許就會被不死軍團直接吞沒。
　　“親王殿下，我有壹個建議。”
　　萊托擡起頭，看到的正是貝勒爾。後者壹臉微笑，伸出了三根手指。